第20章
忙碌一個月,虞秋終于拿到駕照,這才有時間登錄游戲。
【高大帥:卧靠!對面的煞筆太賤了!火火幹他!】
【吳火火:太醜,幹不來。】
【高大帥:哭笑不得.jpg】
【高大帥:不是說成年後就找個人談戀愛嗎?找到沒?】
【吳火火:還沒入學呢。】
【高大帥:也是,大學裏漢子多,可供選擇的也多。眼看就要開學了,時間過得真快。】
【吳火火:你來華京,可以聯系我。】
高大帥就回複了“哈哈”,沒說聯系,也沒說不聯系。
虞秋了解他三次元的性格,不過是随口一提。
在他的輔導下,聞策順利通過考試,拿到駕駛證,避免了被反複折磨的命運。
他感激涕零,說要請虞秋一起吃飯,就定在今天晚上。
駕考期間,兩人已經結下深厚的“革命友誼”,虞秋沒有拒絕的必要。
【聞策:等下班,我去接你。】
虞秋:【OK。】
離下班還有一會兒,虞秋等得無聊,索性上網搜索哪些花适合種植在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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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的解答五花八門,他挑花了眼,這也想要那也想要,一時拿不定主意,便發了個朋友圈,集思廣益。
【虞秋:大家有沒有推薦的花種?想種點花。[呲牙][呲牙][呲牙]】
司霆第一個點贊,并出主意:【炮仗花,紅紅火火的,喜慶。】
虞秋搜了一下,花色确實熱鬧,不過這種花适合華南地區,華京偏北,氣候不适宜。
【向姨:紫藤花好看,藤本月季也不錯,還有鐵線蓮、三角梅都可以!小秋喜歡哪種,我讓人去種!】
虞秋揚起唇角:【謝謝向姨~[玫瑰][玫瑰][玫瑰]】
【沈叔:月桂吧,好養活。】
【聞策:郁金香!】
【孟平江:這種多肉怎麽樣?[圖片][圖片][圖片]】
【高大帥:紫藤花。】
虞秋綜合衆人的意見,定下紫藤花和月季,再加上多肉。
多肉有冬型種和夏型種,前者可在冬、春、秋季生長,夏季休眠,兩種都培植的話,院子裏一年四季都有顏色。
剛做好決定,大門開啓的聲音通過房門傳來。
沈明登回來了?
這還沒到下班時間呢。
微信忽然“啾”了一下。
【向姨:小秋,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現異常?】
她是指沈明登有個“白月光”的事。
虞秋差點都忘了這回事。
他斟酌回複:【向姨,暫時還沒有發現,沈哥藏得太深了。[捂臉]】
然後拉開房門,正好撞上沈明登在門外擡手。
兩人皆是一愣。
虞秋率先開口:“你找我?”
沈明登攤開手掌,掌心是一個嶄新的車鑰匙,鑰匙上鑲嵌着車标。
“拿着。”
“這什麽?”虞秋面露遲疑,沒接。
一百多萬的車,讓他“拿着”鑰匙是幾個意思?
“恭喜拿到駕照。”男人身材高大,擋住客廳的光,英俊的輪廓愈顯深邃。
他鳳目低垂,神色溫和道:“這是賀禮。”
虞秋:“……”
“不想試試?”男人聲線低沉悅耳,帶着幾分莫名的蠱惑。
哪個男人不愛座駕?
虞秋也不例外,但是——
“太貴重了,我不要。”
拒絕得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沈明登并不意外,頭向玄關偏了偏,示意道:“可以先試試手感。”
對方沒有硬塞,虞秋不好繼續拒絕,而且他确實沒能抵住誘惑,便抓起鑰匙。
“好。”
微涼的指尖蹭過掌心,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沈明登收回手,輕輕蜷住,另一只手屈指擡了擡眼鏡,低聲道:“來。”
車庫裏,一輛白色卡宴姿态優雅,線型流暢,正靜靜等待它的主人臨幸。
虞秋眸光微亮,是他喜歡的顏色和車型。
可惜太貴了,他要不起。
青年眉目雀躍,瞳色發亮,在昏暗的車庫裏,如寶石般耀眼炫目。
鮮豔榮美,明朗清甜。
沈明登眼尾不自覺堆出笑意。
“試試。”
虞秋下意識按下解鎖。
清脆的解鎖聲響起,他猛地回神,并暗自唾棄。
怎麽沈明登說什麽他就聽什麽?條件反射嗎?!
心裏莫名生出抵觸。
沈明登怎麽會突然送他車?
他難道不應該跟自己這個綠茶泾渭分明嗎?
為什麽近來對他态度大變?
買早餐,載他考試,送百萬豪車,還有平時悄然轉變的神态和用語,都讓虞秋受寵若驚。
這樣的變化并不是壞事,至少表明沈明登願意主動親近。
但很明顯,沈明登不懂得什麽叫循序漸進,他将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帶入日常,面面俱到的同時,卻又隐約過于強勢。
讓虞秋想起夢裏災難般的開始。
沈明登硬生生撕開他殘缺的心房,不顧他的掙紮、反抗、怒吼、歇斯底裏,粗暴地将他拖出泥潭。
藥性越猛,陣痛越深,痊愈得也越快。
他不由退後一步,眉心微蹙。
沈明登笑意微斂:“怎麽?”
車庫空曠,磁性的聲線回蕩,遽然擊中虞秋的耳膜。
他望着沈明登,似警告自己又似向他求證:“只是試試。”
“不喜歡?”沈明登竟開起玩笑,“抱歉,又沒問過‘子非魚’大師,選了你不喜歡的。”
恰到好處的調侃沖淡了滞澀的氛圍。
虞秋繃緊的身體放緩。
既來之,則安之。
畢竟是沈明登的一番心意,可以不接受産權轉讓,過過手瘾還是沒問題的。
他笑了下:“很好看。謝謝沈哥。”
随後坐上駕駛位。
新車不愧是新車,虞秋一上手就覺得順滑無比,腎上腺激素急速飙升,腳下一踩,白色的卡宴鷗鷺般沖出車庫。
剛開始稍顯滞澀,但很快調整過來。他膽大謹慎,心态極穩,并未出現新手常見的問題。
沈明登觀察片刻,眸中隐露笑意,還有幾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刺繡有沒有天賦先不論,至少開車是有天分的。
金色的陽光斜照進來,輕撫青年瑩白的臉頰。
他開得興奮了,眼尾的笑紋微微上翹,梨渦若隐若現,纖長的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盤上。
方向盤是黑色的,質地堅硬,泛着金屬般的光澤,同那雙柔白細膩的手形成鮮明的沖撞感。
沈明登指尖微動,驀地記起與之相觸時的溫涼。
如玉一般。
他收斂餘光,狀似随意問:“腕表沒戴?”
虞秋愣了一下,心虛解釋:“戴表不太方便。”
刺繡時,手上戴着飾品容易刮絲,且手表會影響腕部的靈活度。
“為什麽不方便?”沈明登試探問道。
虞秋娴熟地打燈變道,含糊回道:“夏天戴着熱,會硌到,磨皮膚。”
沈明登眸色微沉。
是單純不想說,還是不願告訴他?
整個八月,虞秋除了考駕照就是待在虞家別墅,那裏有專門的刺繡間。
沈明登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虞秋就是那幅繡品的作者。
他換了一種試探方式。
“我有個生意夥伴,很喜歡收藏刺繡作品,魏姨說你很有天賦和靈氣,能否幫個忙?”
虞秋:“……”
他揚起唇角,目光卻冷淡:“沈哥你知道的,我十歲後就沒碰過了。”
沈明登的試探,再次讓他心煩意亂,開新車兜風的喜悅幾乎瞬間消散。
這是沈明登的話術習慣,跟人談生意,話不能說得太直白,需要一點一點試探對方的底線。
虞秋理解,卻有種難言的空落感。
他适時轉移話題:“天陰了,好像要下雨,回去吧。”
沈明登微怔,後颔首:“嗯。要是喜歡,鑰匙就拿着。”
虞秋:“……”
看來要出絕招了。
他微微瞪圓眼睛,不安道:“之前我騙沈明峰你送我球鞋,他很不高興。要是知道你送我一輛車,大概會……”
嫉恨得眼睛都要滴血叭。
他到底沒說完,留了點餘地。
不論是神态還是話語,都是沈明登最不喜歡的茶藝,沈明登肯定會露出嫌棄的表情。
紅燈停時,虞秋扭頭看他一眼。
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甚至笑着回應:“沈明峰怎麽想你不用在意。你不要也行,就當是我借你開的,以後不用再坐聞策的車。”
“還有,”他不緊不慢沉聲道,“你以後有什麽話可以直說,不必……這般。”
虞秋驀地瞪大眼睛,腦子一片空白,手扶着方向盤,神經質般微微顫抖。
什麽意思?
這般是哪般?
他張嘴想問,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直到後面車主鳴笛催促,他才回過神,下意識松開剎車踩住油門。
自卑、敏感、委屈、惶惑悉數上湧。
他果然不讨人喜歡。
沈明登似無所覺,又開啓新的話題。
“院子裏種紫藤和月季挺好,多肉也不錯。我已經聯系了花匠師傅,你什麽時候方便,我讓師傅……”
虞秋靠邊停車,積攢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
他垂着腦袋,眼眶發紅,厲聲打斷他的話。
“沈明登,你憑什麽私自做主?你為什麽總是不過問我的意思?那是我的家!我的院子!”
初次見面起,他就牢記沈明登說的第一句話,整整八年,他一次都沒進過沈明登的房間,甚至連在他房門口逗留都不敢。
現在這人憑什麽要來幹涉他的私人領地?!
虞秋從來都是一副乖巧和順的模樣,即便受了屈,也只是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茶言茶語。
從未像現在這般失态過。
沈明登心尖微澀。
他摘下眼鏡,默默注視着虞秋,平日淩厲的眉眼,罕見地透着幾分溫柔,沉靜而縱容。
不破不立。
心防豎得太高,會憋壞的。
烏雲漸漸遮住陽光,喧嚣的街道蒙上一層陰翳,灰色的麻雀急切地扇着翅膀,樹上的蟬正凄切悲鳴。
身旁傳來淡淡的香,從容,克制,一如它的主人。
虞秋扭頭看向窗外,理智恢複。
“晚上跟聞哥約好一起吃飯,我就在這裏下車等他。”聲音夾雜着哽咽。
他握住門扣,作勢下車。
“虞秋,”沈明登擒住他手腕,聲線壓得極低,“我沒想幹涉你,只是提個建議。”
“沈明登,”青年嗓音抑制不住地發啞,“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什麽?”
虞秋忽地哂笑。
“我想起來了,那天喝醉酒,我問了你一個問題。”
他沒有做夢。
從那天起,沈明登就變了。
他是在可憐他。
就像夢裏面可憐他這個殘廢一樣。
虞秋死死咬住唇瓣,強行壓住淚意,但眼淚還是不聽話地往下流。
他怎麽這麽丢人啊。
天邊的烏雲來勢洶湧,半個世界都陷入昏暗中。
沈明登牢牢握着他。
心頭有點刺痛,又有些微脹澀。
他伸出另一只手,強勢轉過虞秋的臉,望進他霧蒙蒙的眼睛。
一滴淚落到手上。
“可憐你什麽。”
豆大的雨珠砸在車窗上,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虞秋止了哭。
頰邊還墜着淚。
沈明登輕輕拭去,粗砺的指腹磨得人發癢。
“是可憐你刺繡上的天賦卓絕,還是對付我時的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