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鍋涼了, 菜盡了。
司霆打了個飽嗝,還是沒能從震驚中醒過神來。
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勸說老沈關愛小秋的話仿佛還在昨日,怎麽突然之間,兩人就走到一起了呢?
匪夷所思。
他看着挨坐在一起的兩人, 看着沈明登眼中溫柔的笑意, 看着虞秋全心信賴的姿态,恍然生出一個莫名的念頭。
他們真的很般配。
一個是多年發小, 一個是乖巧弟弟, 司霆唯一能做的, 當然只有“祝福”二字。
本以為老沈要單身一輩子, 仔細想想, 他應該為老沈感到高興的。
司霆抹了把臉,失笑道:“沒想到你會比我早脫單。”
沈明登“嗯”了一聲,神色淡淡, 如果忽視他眼中笑意的話。
“嗐, ”司霆又想到一事,“你那次主動找我來喝酒, 其實是自己苦悶吧?那時候就喜歡小秋了?”
說着咂摸一下嘴:“那确實挺苦悶。”
小秋也太好拐了,就這麽被老沈騙到手。
“這事兒沈叔和向姨知道嗎?”司霆目露憂色,“你倆這樣, 估計對他們沖擊挺大吧。”
“目前還不知道。”沈明登面容冷靜道, “我會說服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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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好運。”司霆只能精神支持一下。
他覺得有點懸。
單單喜歡男人這一條就不好過,更別提老沈喜歡的是小秋。
這能受得了?
“向姨和沈叔會很失望吧?”虞秋望着沈明登, 眼裏湧動着不安。
他雖這麽說, 心裏卻并不這麽想。
向姨和沈叔都是心地慈和的人, 夢境裏沈明登三十五歲都單身一個, 他們也都随他去了。
虞秋把自己作成那樣, 他們也都沒有放棄他,甚至還自責愧疚,說是他們沒有做好。
這樣好的人,應該不會反對他和沈明登的……吧?
“不會。”沈明登很篤定。
上次“酒吧照片”事件,已經足以表明老兩口的态度——
他們只要虞秋平安幸福。
他跟他們站在同一立場,勢必不會有太大分歧。
“嗯。”虞秋笑起來,眼睛明亮信賴,仿佛一句話就消掉他內心的不安。
沈明登心頭發燙。
怎麽能這麽甜?
司霆:“……”
行吧,倒是他杞人憂天了。
他不想繼續留在這吃狗糧,遂擺擺手離開,說好的洗碗也不幹了。
沈明登不讓虞秋碰,獨自收拾碗筷,黑色居家服的袖子捋至臂彎,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
真帥。
虞秋忍不住從背後抱住他,下巴搭在男人寬闊的背上,笑着問:“之前說過家裏有洗碗機,沒拆封。”
沈明登頓了頓,“我想做點事情。”
這樣才能分散注意力。
如果不洗碗,他還能做什麽?
虞秋又道:“那飯後懲罰呢?你先透露一點,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沈明登站直身體,緩緩吸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客廳傳來手機鈴。
“我先去接電話。”
身後的溫熱消失,沈明登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虞秋拿起手機,是魏姨打來的。
“小秋,你是不是拿到藝術節金獎啦?”魏靈蕙高興極了,“我在獲獎名單裏看到了!”
虞秋:“……”
忘了跟魏姨說了。
“嗯,我也才接到通知,明天上午十點進行頒獎儀式。”
“那我也去看看!”魏靈蕙話語中充滿了激動,“你的作品我看了,特別好,真的特別好。”
官網公布了獲獎名單,也放出了獲獎作品的照片。
金獎當之無愧。
構圖、針法、光影的運用、作品的故事性,都彰顯出大師風範。
這類寫實觀賞性作品,在刺繡市場上格外受人歡迎。
虞秋翹起唇角,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你取得這麽好的成績,得跟你爸媽說一聲。”魏靈蕙話鋒一轉,“明天是你爸媽的忌日,等領完獎,咱們一起去看看他們,好嗎?”
虞秋笑意收斂,垂下眼睫道:“領完獎還有事,您先去吧。”
“那、那好吧。”魏靈蕙失落地挂了電話。
虞秋捏着手機,唇瓣微抿,歪倒進沙發,抓起沙發毯搭在腰上。
有些東西就像附骨之疽,鬼魅般躲藏在某個陰暗角落,伴随人的一生,很難徹底拔除。
沈明登洗完碗,心緒也平靜下來,出來見虞秋斜躺在沙發上,看上去興致不高。
“誰打來的?”他猜測是因為剛才那通電話。
虞秋往裏面挪了挪,拍拍外側空間,語氣低落道:“明天是我爸媽忌日。”
沈明登從善如流坐下,牽住他的手,聲線壓得很低,帶着幾分哄意:“明天陪你一起。”
虞秋不由笑了:“見家長?”
“嗯,希望他們能夠對我滿意。”
“不用他們滿意,”虞秋撓撓他的手心,“我滿意就行了。”
溫軟的指尖蹭過掌心的紋路,輕輕的,柔柔的,帶着細微的癢意,像一根羽毛落在心間。
男人驀地囚住作亂的手指。
虞秋不動了,就看着他笑。
沈明登喉頭微動,目光從眼尾緩緩移到唇側,忽地開口道:“明天領獎打算穿什麽?”
虞秋愣住。
他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在夢裏面就沒親自領過獎,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參加頒獎肯定是要穿正裝的,但他現在只有一套今天才穿過的白西裝。
總不能明天繼續穿吧。
不說重複的問題了,白色西裝本就與嚴肅正經的場合不匹配。
他猛地坐起,眼睛微微睜大:“現在去買一套新的。”
說着推推男人的肩,作勢要下沙發。
沈明登輕笑着站起,等虞秋穿好拖鞋,準備回房換衣服時,叫住他:“秋秋。”
“嗯?”
“不用出去買。”他牽住青年的手,“來。”
家裏是有衣帽間的。
但這一直是專屬于沈明登的私人空間,用來存放正裝、配飾之類的物件。
虞秋從沒進來過。
啪。
衣帽間的燈亮起。
中間是條過道,兩邊是衣櫃,挂着很多套正裝,手表、袖扣、領帶、皮帶等整齊擺放。
虞秋一下就看出異樣。
他轉向沈明登,唇角含着蜜:“什麽時候準備的?”
沈明登親了親他的額頭:“跟今天那套一起的,你還在長身體,就沒做多少。”
虞秋笑起來。
又是刺繡間,又是衣帽間,還有什麽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已經很多了,”他望着一排高定西裝問,“明天穿哪套呢?”
沈明登挑出一套煙灰色的,有種高級卻低調的質感,“這套。”
他像個換裝游戲的狂熱愛好者,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堆砌在青年身上。
虞秋并非沒有主見,他只是清楚男人的掌控欲,想借機滿足他,就當是一種獎勵。
他喜歡被人在意。
他喜歡沈明登這樣方方面面的周全。
流麗的燈光下,男人英眉俊目,好看到足以蠱惑人心。
虞秋理智失控。
他仰起頭,吻住沈明登。
結結實實,親密無間,跟訂婚宴休息室裏的蜻蜓點水不一樣。
沈明登眸色遽然變深,毫不客氣地欺近,像追逐獵物的雄獅,兇悍而暴戾。
衣櫃哐啷一聲。
虞秋跌入敞開的櫃子裏,坐在低矮的橫板上,衣服遮住雙眼,他看不到光,世界忽地安靜下來,像被困在狹小的暗箱中,面前這個兇狠的狂烈的男人,是他唯一的希望與救贖。
“秋秋。”
“秋秋。”
“秋秋。”
“……”
一聲接着一聲,低啞而親昵,悶在衣櫃裏,聽得人心頭發慌。
虞秋手臂無力地垂下。
談戀愛的沈明登,真是處處給他驚喜。
沈明登到底恪守了君子之道。
他的自制力向來不錯,沒有真正“吓到”虞秋,至于回房後洗了多長時間的澡,只有他自己清楚。
虞秋暈乎乎地回到房間,整個人埋進被子裏,遮住眼尾的桃色。指腹碰了碰唇角,有點脹,還有點熱。
衣帽間的情景在他腦海裏反複閃現,根本不受控制,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回味着。
如飄雲端。
一個自诩單身主義的人,這麽會的嗎?
不想了!
睡覺!
虞秋整夜都在做夢,夢到自己羽化成仙,穿梭在雲霧缭繞之間,飄逸自在,渾然忘憂。
正當他落于崖頂采摘雪蓮時,腳下驟然踩空,猛地驚醒。
晨色曈曚,已是第二天早上。
他睡得香甜,渾身都透着神清氣爽,本就白皙的臉像是蒙上一層柔光,更顯俊秀如玉。
虞秋洗漱完走出房間。
客廳裏靜悄悄的,窗簾随風晃動,沙發上的毯子揉成一團,還是昨夜的模樣。
他輕步走向沈明登卧室。
卧室門是開的,裏面沒人。
虞秋皺了下眉,他剛才看了玄關,沒有拖鞋,沈明登肯定還在家裏。
突然一聲微響,是從健身房那個方向傳來的。
虞秋眉頭一挑。
大清早就在健身?
他轉身走向健身房,恰好在拐角處跟沈明登迎頭碰上。
男人穿着運動背心和短褲,平日包裹在西裝下的身材完全顯露出來,汗水從他的鬓角滑落,沒入浸濕的背心邊緣。
離得近了,都能感受到一股噴薄的熱氣,燙得人心尖發顫。
虞秋下意識退後一步。
“起來了。”沈明登溫和看着他,“早餐買回來了,在鍋裏熱着,你先吃,我沖個澡。”
虞秋彎起眉眼:“等你一起。”
“好。”運動後的嗓音微微發啞。
男人進了卧室,沒有關門,直接邁向浴室。
虞秋倒了兩杯熱水放着,疊齊沙發毯,又跑去衣帽間,打算把昨天弄亂的衣服都收拾整齊。
未料某人快他一步,淩亂的衣櫃已經恢複原樣。
虞秋轉過身,看向全身鏡。
鏡子裏的人眉開眼笑,從未這般愉悅過。
他估摸着沈明登的洗澡進度,在沈明登出來時,正好将早餐端上桌。
“沈總,吃飯啦。”
冬日的朝陽溫柔澄靜,青年坐在椅子上,托腮望過來。
眼底綴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