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客廳的燈明亮如晝。

虞秋洗完澡, 想起來筆記還沒借,趿着拖鞋來到沈明登卧室外,敲了敲。

門很快打開。

男人穿着棉質細格睡衣, 鼻梁上架着金絲邊框眼鏡, 手裏拿着一本書。

“我來借筆記。”虞秋說。

沈明登側過身,“先進來。”

房間開着壁燈, 光線柔和,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應該是洗發露或沐浴乳的味道。

虞秋的睡衣是水綠色的, 清靈柔雅, 乍然闖入滿是黑白灰的世界,顯得格外鮮活明亮。

“你覺得這個房間應該怎麽改?”沈明登忽問。

虞秋:“什麽?”

“這房間所有的地方,都改成你喜歡的樣子。”沈明登自然而然地握着他的手, “沙發、地毯、窗簾……所有的都可以改。”

“這是你的房間,你喜歡就行了, 不用問我。”虞秋下意識道。

沈明登不吭聲了。

他捏着虞秋掌心, 半晌道:“是我心急了。”

虞秋:“……”

他反應過來, 臉上倏然飄出玫瑰色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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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了又忍, 還是笑出聲:“說好的‘以學業為重’呢?”

沈明登深凝着他:“嗯, 以學業為重。”

只是單純地想同榻而眠罷了。

虞秋:“……”

太犯規了, 有點受不住。

“筆記呢?”他立刻轉移話題。

沈明登取出幾個筆記本,遞到虞秋面前,“知識是有時代性的, 當年的筆記不一定适合現在, 不過裏面有我一些實踐中的心得感悟,倒是可以借鑒。”

虞秋雙手接過,筆記本壓在掌心, 很厚重。

“謝謝沈哥,我先回……”

“筆記借了你。”沈明登擒住他手腕。

虞秋假裝不解:“所以?”

“所以……”沈明登攬着他清瘦的肩,在他額上落下一吻,“不為過吧?”

“沈總一直都是這麽做生意的?”虞秋笑問。

“嗯?”

“這樣的虧本買賣。”

虞秋放下筆記,纖密的睫毛輕垂,目光鈎子般凝在男人唇上,若即若離。

“……”

沈明登眼底生幽,“秋秋,我的自制力沒你想的那麽好。”

“行,那我回去了。”青年作勢轉身。

手臂陡然被囚。

男人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光線,虞秋閉上眼,攥住對方衣角。

懸空。

跌落。

單薄的背陷入被褥。

顫栗。

失魂。

羞澀又歡喜。

分針兢兢業業走了九十度,沈明登克制地松開青年,啞着嗓子道:“早點休息。”

虞秋立刻起身下地,頂着一張即将冒煙的臉,逃也似的離開房間。

連筆記都忘了。

跑回房間才想起來,頓時懊惱地埋進被子裏。

怎麽這麽熱。

他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對準自己的臉。

要死。

就算在夢境裏演戲,也演不出這樣的情态。

至于筆記本,還是明天早上再拿吧。

手機彈出消息。

【聞哥:我才看到!你拿金獎了!虞大師不愧是虞大師!】

他是《角落》項目的負責人,對這方面的新聞多少有些關注。

消息一下子戳破隐秘暧昧的氛圍,虞秋情緒平複,回了一個表情。

【聞哥:虞大師的新作品進展如何?期待.jpg】

【虞秋:繡完拍給你看。】

【聞哥:好的!】

互相道了晚安後,虞秋扔下手機,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怎麽也睡不着。

與其無所事事地躺着,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他起床來到刺繡間。

新作品的構圖較為簡單,憑虞秋的水平,繡起來不會花費多少工夫,但他繡的不是單面,而是雙面。

他的時間不多,在拍攝之前無法完成規模宏大的構圖,便決定繡一幅雙面三異繡。

一面是橘貓滾雪球,一面是金毛咬飛盤,都是生活中常見的動态畫面,頗有意趣。

虞秋靜下心,取出針線。當針尖觸上半透明的繡地時,那些沸騰的、翻湧的思緒竟如雲煙消散,只剩下眼前這一方繡繃。

一到年底,各行各業都很忙碌,沈明登會議不斷,經常加班出差,虞秋也積極準備着期末考試和刺繡。

期末考結束時,華京下起了今年第二場雪。

虞秋從教室出來,鵝毛般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飛舞,他攏緊了羽絨服的領子,雙手揣進兜裏。

“終于結束了,我等我女朋友考完,跟她一起去車站,再回家!”劉赫伸了個懶腰,“你們呢?”

陸高:“後天。”

孟平江:“我應該到過年吧。”

說不定連過年都不一定能回,成為演員後,他就沒有多少私人時間了。

“你那個劇啥時候放啊?”劉赫興奮道,“是過年嗎?到時候我拉着一大家子看,跟他們吹牛這是我的室友!”

孟平江被逗笑了。

“嗯,華京衛視首播,有兩個平臺也可以看,謝謝捧場。”

“行,我肯定貢獻播放量,拉着一家老小一起!”

虞秋聽着他們閑聊,眉眼透着淡淡的笑,唇角也不自覺彎起。

雪花落在他發上,輕輕柔柔的,紛飛的銀白.精靈将熱鬧的學校變成童話般的樂園。

一串串足跡伸向遠方……那是?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撐着傘,正對着他從容走來。

“沈大神!”劉赫驚訝叫道。

沈明登點點頭,目光落在虞秋臉上,自然而然伸出手,撷下他睫毛上的晶瑩,黑傘撐過去。

“你怎麽來了?”虞秋笑着問。

沈明登眉目溫柔:“下雪了,來接你。”

“虞秋,沈大神,那我們先走了!”

目送他們走遠,虞秋跟沈明登挨得近了些,彼此胳臂蹭着胳臂,衣擺連着衣擺,黑色的大傘罩出一個專屬于他們的小世界。

“下雪了,該吃什麽呢?”

沈明登望着他,“你想吃什麽?”

“牛肉湯?”說完笑了下,“又或者是,奶茶?”

“好。”

虞秋只是開個玩笑,并不是真的想吃牛肉湯,比起牛肉湯,他更想和身邊這人,坐在家裏的餐桌旁,吃着簡單的晚餐,偎在一起,看窗外的雪。

放假後,虞秋也沒閑着,他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刺繡上,終于在年前完成這幅雙面繡。

精心裝裱後,拍了兩張照片,發給聞策。

【聞哥:你竟然繡了兩幅作品?都好看!】

虞秋笑了下,按住視頻拍攝,轉動裱框,将慵懶靈動的橘貓和憨純飄逸的金毛都錄了下來。

發過去。

【聞策:……】

他直接發了語音過來:“這是怎麽做到的?太神奇了吧!簡直是匪夷所思!”

“雙面三異繡,很多繡師都會的。”虞秋謙虛道。

這中繡法是前輩們開創的,并不難學,他在刺繡領域不過初窺門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即便夢境裏他已經将刺繡技藝練習到極致,但因為生理和心理的雙重限制,他的眼界和閱歷還遠遠不夠。

這是一門沒有盡頭的藝術。

“我知道的少,你別騙我。”聞策并不信,“就算我是外行,也能看出來你作品的精細和靈氣。”

每位繡師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虞秋自然也有,但他自己可能意識不到。

虞秋轉移話題:“你們年底是不是特別忙?”

“噫,別提了,我都好幾天沒休息好了。”聞策嘆着氣,随口提了一句,“我倒還好,關鍵是沈,你有空多勸勸他,忙歸忙,也不能廢寝忘食啊。”

“廢寝忘食?”虞秋眉頭皺起,“怎麽回事?”

“沈經常忙得忘了吃飯,也不知道他急什麽,跟後面有鞭子抽似的。”

虞秋:“……”

工作狂不愧是工作狂。

“知道了,謝謝提醒。”他挂斷語音。

沈明登,好樣的,居然敢不吃飯。

看了下時間,來得及。

冰箱裏還有一些菜,他打算準備兩人份的飯菜,想到上次米飛幫忙跑腿買燙傷膏,便順手多做了一份。

臨近中午,他用袋子裝上保溫飯盒,套上羽絨服,戴上手套,換了鞋,就要開門出去,餘光忽然瞄到玄關櫃子上的儲物盒,裏面放着嶄新的車鑰匙。

是之前沈明登說要送的他白色卡宴。

猶豫了一下,抓起鑰匙出了門。

年底公司每個部門都忙得團團轉,每天就中午吃飯的時候能夠稍作休息。

米飛走向食堂,腦子裏還想着老板剛才交待的事情。

“米哥,是不是又有新任務?”有人湊過來問道。

“打聽這個幹什麽?”米飛乜他一眼,“真有任務,到時候會通知的。”

“唉,現在就盼着過年了,到時候往家裏一躺,啥也不想,啥也不幹。”

“那還是趁早別想了,過年走親訪友的,心更累。”

“倒也是。”

米飛聽着同事閑聊,想到過年回家要被催婚,瞬間頭都大了。

手機鈴聲響起來。

他眉心一跳,現在就怕聽到鈴聲,頭疼。

秉着敬業精神掏出手機,眼睛微亮,是虞秋。

“米哥,飯吃了嗎?”

米飛:“正準備吃,小秋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我在你們公司門外,沒工作牌進不去,能不能幫個忙?”

“沒問題。”

米飛沒多想,以為虞秋找自己只是因為不想打擾老板。

他立刻下樓接虞秋。

青年穿着寬松的黑色羽絨服,拎着一只布袋子,站在寒風中,鼻尖凍得通紅。

“你可以提前聯系我的,”米飛引着他進樓,“是來找沈總的嗎?他正在辦公室。”

“嗯,我來給他送飯。”虞秋跟着他進了電梯。

米飛羨慕道:“你和沈總感情真好。”

估計他一輩子都吃不到自家弟弟做的飯了。

到了辦公樓層,米飛就要帶他去辦公室,卻被虞秋叫住。

“米哥,上次幫我買燙傷膏,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就順手多做了一份飯,如果不嫌棄……”

“怎麽可能嫌棄!”米飛驚喜道,“上次看你給沈總送的飯,饞得我吃食堂都不香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接過飯盒,“洗幹淨了再還你哈。”

虞秋沒有拒絕,笑着道:“你快去吃飯,我自己去找沈哥。”

“那好。”

米飛抱着飯盒高興地回到工位。

虞秋來到沈明登辦公室門前,看着關得嚴嚴實實的門,拿出手機,給裏面的人發微信:【我餓了。】

沈明登幾乎秒回:【我給你訂餐,想吃什麽?】

虞秋翹起唇角,繼續回複:【一個人沒意思,想你了,想跟你一起吃飯。[可憐][可憐][可憐]】

作精人設拿捏得死死的。

等了十幾秒,沈明登終于回複:【好,我現在回去。】

手機揣回兜裏,虞秋拎着飯盒正對着門。

“你是誰?怎麽站在這兒?”一個穿着西裝半禿頭的男人走過來,手裏抱着一沓文件,俨然是來找沈明登談工作的。

虞秋還沒開口,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

看到虞秋的剎那,沈明登腦子一木,整個人僵住。

“沈總,我是來彙報工作的,這小夥子不知道是誰……”

沈明登遽然回神,一把擒住虞秋的手腕,當着員工的面,将人拉進辦公室,啪一下關上門。

禿頭員工:“……”

這啥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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