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傻了眼
“郎君回來了?”
門子熱情地歡迎府裏的主子歸來。
裴宣顧自想着心事,點點頭,走進庭院。
人有眼睛,不去看,又怎能看見呢?會不會是她想多了?是她想多,還是……
她穿過長長的走廊,一臉沉凝,身後的小厮沒敢吱聲。
這時節天氣好,黃昏降臨,白棠扶着少夫人出門透氣,一眼看見走進院來的郎君,剛要開口說話,卻見裴宣食指貼着唇,顯然是不準她聲張,要給少夫人一個驚喜。
她樂得滿足這份情趣。
崔缇身子嬌弱,歇了快一個白日,這會走起路來腰胯還是扭得有點別扭,此情此景落入裴宣眼中,她心虛地抿着唇,小心偷看她的娘子。
走到哪裏都要靠白棠攙扶,怎麽瞅都是實打實的目盲,她心裏泛起嘀咕,莫非真是巧合?
不是巧合是何,娘子生來目盲,因了這不健全,崔家那些人才會苛待她。
她覺得自己好像魔怔了。
怎麽能夠懷疑缇缇?
樹下,崔缇安安穩穩坐在椅子,腿上放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兒,裴宣看着那兔兒,她記得,那日她才輕薄了娘子,又去撫弄兔身和兔耳……
腦海浮現出崔缇羞紅了臉奪兔而走的畫面。
疑團停在心尖不得解,裴宣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夫君還沒回來?”
白棠看了眼朝這邊走的人,一本正經說瞎話:“應該是沒回來罷。”
崔缇抱着兔子不說話,想也知道在思念誰。
號鐘繞梁等人和白棠悄悄走開,庭院只剩下這對璧人,輕微的腳步聲流入耳,她擡眸。
裴宣的身子定在那兒,屏住呼吸視線看過來。
“誰?誰在那?”
崔缇看到她了,卻還沒做好萬全的準備與這人坦白。
她好像的确看不見我。念頭襲來,裴宣驀的覺得荒唐,她怎麽會奢想盲人忽然有一天複明呢?
“誰在那?是行光嗎?”
崔缇揪着衣角,不安地問道。
“是我。”
她快步走到她身邊,握着她手:“娘子,是我。”
“怎麽之前不說話?”
“我……”裴宣笑了笑:“我是看呆了。”
她伸出手往崔缇眼前揮揮,得不到回應,狐疑雀躍的心一并沉入谷底。
她的腦子大概真是被驢踢了。
湊巧而已,不可能全天下的好都被她一人占去,娘子已經夠好了。
裴宣和她一塊兒擠在不大的梨木椅:“我買了糯米糕,餓不餓,先來嘗一口?”
她打開紙包。
新鮮出爐的糯米糕清甜,入口綿軟,崔缇咬了一小口,裴宣挨着她咬的地方吃。
“好點沒有?”
提到這崔缇很是害羞,裴宣多溫柔細致的人,一晚上的功夫鬧得現在腿心還不舒服,很大一部分是昨夜自己太纏人,她從未與枕邊人圓房,哪知道頭回就弄得這麽狼狽。
“好多了。”
她聲音含混,好在離得近,聲音小裴宣也聽清了。
兩人不約而同紅了臉。
“再嘗一口?”
崔缇喜歡和她擠在不大的地方,紅唇微張,一副要人喂的嬌态。
這又使得裴宣開始胡思亂想:“我、我們回房麽?”
她想親崔缇,不好意思在院子亂來。
聽懂她的弦外之音,崔缇想嗔她輕佻,話到嘴邊成了軟乎乎的妥協。
門扉掩好。
崔缇後背貼着門,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她暗道自己沒出息,都有了夫妻之實,還是腿軟的厲害。
“缇缇……”
“嗯?”
裴宣親她黏在唇邊的糯米粒:“你吃成小花貓啦。”
噌!
熱意燒紅白皙的小臉,崔缇也不知怎麽弄得:“啊,是、是嗎?”
她用舌尖勾。舔唇角,誘人不自知。
“我幫你?”
醉翁之意不在酒,崔缇懊惱地環着她脖頸,小聲道:“你這人,好麻煩,想親就親啊……”
還要故意羞一羞她。
一天沒見裴宣,沒抱裴宣,沒感受她身體的溫度,崔缇仿佛寂寞了很久。
一家人吃晚膳的時辰,裴相和裴夫人早已坐好,飯菜擺上桌,兩人姍姍來遲。
“爹,娘,我……”
“好了,快坐,就等你們了。”
一句話羞得關起門來偷偷做壞事的小年輕擡不起頭。
天完全黑了。
裴宣被喊去裴相的書房商讨政事,崔缇陪着婆母散步消食。
“缇兒,娘得和你說聲抱歉。”
她坦誠昨夜在紫金爐裏派人放了勾情香。
得知這香的用途,崔缇提着的心放下來,是正經東西就好,她脾性好,不介意此事,事後卻給某人記了一筆賬。
入夜,天幕璀璨。裴宣沐浴後充當夫子,教導娘子學文識字,結束半個時辰的課程,崔缇沒了找人算賬的精力,倦意湧上來,被裴宣抱去床榻。
兩人有了突破性進展,無需再往香爐裏放迷藥,省了不少事。
衣角被扯動。
裴宣低眉望見一張薄紅的臉。
“再親親?”
習慣了前面幾晚被人親吻着入睡,崔缇困了都不忘要長短,前後兩輩子她就一個求而不得的裴行光,如今事成,這裴少夫人她當得很理直氣壯。
裴宣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崔缇滾到她懷裏,繼續扯動她的衣角。
還不夠。
這念頭清晰傳達進來,裴宣臉上熱得很,湊到她耳邊鬼鬼祟祟:“不要了罷,會忍不住的……”
一陣笑聲柔柔飄散在點了熏香的內室,崔缇心道:你還是不是女人了?黃昏那會都敢欺負她,現下沒了膽。
裴宣被她笑得手腳不知往哪放。
不過心裏是歡喜的。
她正色道:“要等你養好身體,你放心,娘子,我沒關系的。”
她很能忍的。
除非實在忍不住。
她不要,崔缇只能摟着她想想,不是她多不正經不好滿足,是她真的和行光圓房了,就一次,太少了,有點做夢的不真實感。
西京最好的‘郎君’是她的了。
明月高懸無聲,确認崔缇睡下,裴宣親親她下唇,小心舔了舔,做賊心虛地閉上眼。
夢裏好多兔子,長尾巴的,短尾巴的,抱着兔兒的姑娘一手捂嘴笑:“傻瓜,我早就看見你了!”
天蒙蒙亮,裴宣在夢裏笑出聲。
“看見了怎麽不告訴我,娘子,我要罰你!”
“罰我什麽?”
裴宣踱步,倏爾笑道:“罰你永生永世離不開我,無論我是男是女,都做我的娘子。”
“好呀,求之不得。”
夢境陡然暗沉下來,一朵烏雲罩在頭頂,兔子變身兔子精擄走她的好姑娘,裴宣急得在身後追。
“快放開我娘子!”
“放開她!”
撲通一聲。
裴宣從床榻摔下去。
鬧出的響動驚着崔缇,盲人下意識的習慣是用手摸,身畔留着餘溫,人不在。
她頓時醒了過來!
“行光?”
內室昏暗,摔了一下足以将裴宣摔得完全清醒,怕崔缇不明就裏磕碰着,急忙道:“我在這!我沒事!”
崔缇想也沒想掀被下榻,見着躺在地上努力爬起來的人,心疼道:“行光?”
“欸?你別——”
話音未落,崔缇已經扶在她胳膊:“怎麽樣,有沒有摔壞?”
“又不是面團做得,哪裏那麽容易摔壞?”裴宣看她只穿着芙蓉色小衣,身子單薄,一臉擔憂,萬般的果決心思化作繞指柔,她忍着心顫,慢慢抱緊崔缇。
她抱得太緊,崔缇喘不過氣。
“娘子。”她松開懷裏的人,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眼睛,抱着萬分之一的僥幸問道:“缇缇,你是不是、是不是真能看見我?”
“……”
崔缇一下成了慫成一團的奶貓,她也确實覺得身子發冷:“我……”
裴宣的掌心貼放在她心口,感受着那混亂急促的心跳。
一切盡在不言中。
心跳成這樣,肯定是說對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