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劫起

“砰砰砰!”

“小妹!”

紀妤童聽見聲音,随手放下手裏的醫書,心裏疑惑大哥怎麽會夜晚過來。邊想邊披了件外衣下樓行至門口。打開門栓正要詢問,就見鐘昌聞扶着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高大男人快步進來。她下意識朝外看了看快速關上院門,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反應過來後不禁有些好笑,遂搖搖頭轉身進屋。

鐘昌聞小心将人半躺在自己偶爾住的小樓房間內,方退後兩步恭敬道:“這裏是我家小妹住的地方,平日裏極少有人往來,很安全。此時已至深夜城裏鄉裏的大夫怕不安全,我小妹不愛與外人接觸,口風甚緊,略懂醫術,此地又有藥草,所以才自作主張鬥膽将您帶到這裏,請您恕罪。”

床上閉眸平複氣息的男人雖受了重傷,但微微睜開的利眼依然閃着寒光,瞥了他一眼沉聲開口:“可,清理幹淨痕跡。”

“是,您放心。我這便讓她過來給您看傷。”

見他閉上眼沒有拒絕,鐘昌聞才垂頭退了出去。

紀妤童泡了茶坐在自己小樓的堂廳裏等着,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傳來,沒有擡頭繼續手中的動作,等人在對面坐下,方遞了杯茶過去,擡眼含笑道:“大哥怎麽深夜過來?”

鐘昌聞捏起茶杯一飲而盡後,長舒口氣搖頭一笑。才擡眼深深的看着她道:“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小妹你幫個忙。”

紀妤童慢慢把清茶飲下,才放下杯子似笑非笑道:“大哥已然把人都帶來了,再來詢問我的意思豈不是先斬後奏?”

“哈哈哈,小妹勿怪,實在是事發突然,我思來想去,也就只有你這裏安靜,最宜适合養病。”

又神色一凜接着道:“這人是我一多年好友,家中複雜不好多言。不過小妹放心,只需将人放你這裏養病,待人病好自會離去,其他什麽必不會牽連到你。”

紀妤童擡眸定定的看着他,見他亦認真的看着自己,其中的堅持不容人拒絕。

“好,大哥稍後,我這便準備東西。”

鐘昌聞真怕她不給自己面子,放松下來後又自己倒了杯茶潤喉,實在是這丫頭性子不好琢磨,做事全憑心意。

紀童提着藥箱,拎着暖水瓶,就往外走,鐘昌聞忙跟上去提着。二人來到隔壁小樓上,推門進去。床上的人聞聲猛地睜開眼,鷹一般的眸子瞬間攫住來人。

紀妤童被他鋒利的視線紮了下,腳步微頓,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嘴裏問道:“可有頭熱,頭痛?”

眼睛卻直接朝他身上的傷處看去,腰腹有處十幾公分長的傷口,仔細看,能看出黑色的衣服破口處有明顯更深是印記,是被血染的。

心裏有數後頭也不回的說道:“大哥,麻煩你去倒些溫水,我要清洗傷口。”

打開藥箱,從裏面拿出把金色小剪刀,正要動作,突然頓住。擡頭看向視線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道:“我要剪開你的衣服,為你清理傷口。你還沒回答有沒有發熱?”

缪靳繃着身體半阖着眼,探究的看着這個異常鎮定的女子,深夜突然有陌生男子到訪,還受了傷,換作一般女子,早被吓得尖叫不停,更莫提直面如斯可怖的傷口。

輕啓唇,沙啞沉聲道:“熱,可。”

聽到這兩個簡短無比的字,紀妤童眉頭微跳,但記着好奇心害死貓的老話,便也不作多想。

放下小金剪,從藥箱裏拿出裝着退熱丸的瓶子,站起來倒了杯水,同時遞給他:“先服一枚退熱丸。”

缪靳看着面前的藥瓶和水,伸手正要接,卻又被人躲了開去。他皺眉冷眼看去,就見她仿似未覺般拿出一條白巾倒出一枚藥丸在上面,又放到自己手上:“病從口入,你手上有血跡污漬,不可直接用手拿藥,用這個襯着。”

等鐘昌聞提着水端着幹淨的面盆進來時,明顯感覺到床上的人氣息有些冷凝。而小妹卻依然淡然自若的立在房中,二人間氣氛稍顯古怪,也不知自己就出去這麽一小會是發生了何事。

紀妤童垂眸小心剪掉他傷口處的衣服,入目卻見朝兩邊裂開的傷口周圍已然發白,可見是受傷後泡水了。

皺了下眉後,面色平靜的拿紗布仔細清理傷口及周邊污漬,感覺到手下猛地繃緊的皮膚,她頓了下,沒有擡頭,接連換了好幾塊紗布後擡頭冷靜道:“你的傷口太大,需要縫合後再用藥敷着。”

鐘昌聞是知道她經常會尋些受傷的小動物縫合,遂點點頭。

但缪靳卻從未聽說過要把傷口縫起來的話,要不是看他一臉誠懇贊同的點頭,他直接就将人踢将出去了。

遂冷冷的看着一臉平靜的女子,惜字如金道:“可。”

紀妤童便不再遲疑,從藥箱裏拿出麻藥撒了上去。不多時,缪靳便感覺到傷口附近一片麻木,甚至有些失去知覺,他知道這是麻沸散的功效。只沒想到,這個偏僻獨居的小女子手裏竟然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随後他便眼睜睜看着這個女子拿了根繡花針,像繡花一樣将自己的傷口快速縫合,随後撒上一層厚厚的不知名藥粉,便起身背過身讓鐘昌聞給自己包紮。

等聽到身後說好了,紀妤童方轉過身交代:“夜間可能會反複發熱,此是正常情況不用擔心。養傷期間多飲水,飲食清淡,牛羊肉魚蝦等發物不可食。”說完就收拾東西自顧轉身離開。

鐘昌聞仔細給他松松的系上衣帶,蓋好被子微躬着身退後兩步恭敬道:“您可要用些吃食?”

缪靳閉着眼感受着腰腹處麻木的鈍痛,聽到他的話手指微擡,抿了抿幹裂的唇,吩咐:“水。”

房間內安靜幾息後,暗啞冷然的男聲又再次響起:“你即刻返回清理來路痕跡,另,注意消息,讓他們小心行事。”

鐘昌聞不放心的看了眼他的面色,見他雖閉着眸,面色蒼白但眉間不再擰起。此處位處半山腰上,安靜又人煙稀少,地勢方便。

便點點頭應道:“是,我會多加注意給靳寧衛傳音,只是我小妹說您今夜可能會反複發熱,不若我今夜暫且留下給您值夜看護,待您傷無大礙,我再下山?”

缪靳眼皮一動,緩緩睜開鷹眸攫住他,淡淡開口:“本王的身體自己清楚,一點小傷無大礙。外面的局勢緊張,南州的官軍很快會收到消息,你要趁這個空檔把事情安排妥當。再則,此處僻靜,如你所言是個養傷藏身的好地方,本王信你。”

他說的随意,可聽在鐘昌聞耳中卻是萬分感動,王爺此舉無異于把身家性命都交托在自己手中,這份信任,重如泰山。即便此刻讓他死去,他也絕無二話!

他緩了緩情緒,愈加忠心拜道:“王爺放心,屬下絕不辜負您的信任,定會将外邊安排妥當。如此我便交代小妹仔細照顧您,我小妹不善拐彎抹角,您有任何不适之處盡可以提。這山上雖住戶不多,但到底有人在,還請您委屈幾日。”

缪靳重又閉眸嗯了聲便不再開口。

紀妤童淨了手放好東西,便就着堂廳的燭光習慣性将剛才處理的上傷口做了記錄,并對後面的治療調養做了計劃才合上自制的病歷,打開一旁的醫書翻看。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她眸光微頓,又若無其事的繼續看書。

鐘昌聞見她神情淡淡,不禁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走過來先是深鞠了一躬,對上她詫異微驚的眼神時賠笑道:“小妹,我知你不喜麻煩,今日之事是大哥唐突先斬後奏了,大哥在此鄭重向你道歉。”

紀妤童自剛才他出人意料的動作時就站起來避到一旁,聽他如此說,便笑了:“大哥言重了,正如你知我一樣,我自也知道你這麽做一定也是有難言之隐。你我二人雖不是親兄妹,但這兩年來全賴大哥照顧,又于我救命之恩,我自感念在心。大哥若有話直說便是。”

鐘昌聞先是一笑,後臉色鄭重道:“以小妹的聰慧想是不必我多說自能猜到些許,為了你好我也不與你解釋過多。這幾日就麻煩小妹先照顧這位...公子。也無需如何照應,只他現在有傷在身飲食換藥多有不便,你--”

“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麽對待一個病人。”

見她瞬間明悟,鐘昌聞心裏一松,他還有緊要事需得回去安排,也未再多言,只簡單交代過幾日忙完會過來便又匆忙離去。

紀妤童站在門口透過朦胧的月光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這位儒雅多學的義兄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這麽簡單。

搖搖頭不去多想,關上門落好門栓後,她提了藥箱,一壺水,并方才未看完的醫書轉而上了旁邊小樓。在門外站定三聲門響後,聽裏面無人回應,她便徑自推開門輕聲走了進去。

把手中物品輕輕放在屋內桌上,走到床前一看,面色發紅,呼吸粗重,人果然發熱了。

然而等她準備把毛巾放在他額頭上時,一只滾燙的大手倏地出現緊緊攥住她的手。與此同時,床上那人閉着的雙眼不知何時睜開,正警惕而又銳利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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