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劫起

鐘昌聞剛坐下又騰的下站起身,雙手握着她的肩膀震驚的看着她,一驚一乍的樣子哪裏還有半點翩翩君子風範,可此時他卻顧不得,無比迫切的需要聽到她的答複。

“你真的能治天花?會傳人的絕症,多少醫術精湛的大夫乃至禦醫都束手無策的天花?!”

他雖然這麽問,可心裏不知為何已經相信了一大半,因為他想到了她神秘的來歷,想到了她研制出的便于攜帶的藥丸,想到了她做的那些特效藥,這些藥在她出現以前,他也是從來不曾想象得到的,那麽她說能治天花,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嗎?

有了她的保證,也知道她不是盲目沖動的性子,鐘昌聞便帶着激動快速離開。也沒耽擱,回去後便私下安排人找了一個感染天花且聲名在外的人。

那家人偶然聽說城外翠山上有位姓紀的姑娘可以醫治天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根本不用暗示,被鄰裏避如蛇蠍的家人便激動的在胡同裏大聲吆喝:“我兒有救了,我兒有救了,有大夫能治天花,我兒子的天花有救了!”

不管旁人或是狐疑,或是看熱鬧,很快整個南州府便傳遍了有人可以醫治天花的流言。消息太過驚人,基本上全城的人都都在關注這家人的情況。

他們看到那家人喜極而泣的奔出城去尋找那位據說可以醫治天花的大夫,也耐着性子等了近半個時辰方看到一輛開着窗的馬車裏,那位長相貌美,氣質清冷如仙,曾被知州家的公子高調糾纏,近來時常帶着她那條威風凜凜極為吓人的大狼犬出入城裏的女子。

城中百姓怎麽也沒想到這位突然傳出可以醫治天花的神秘大夫,竟然就是她?

“這不是胡鬧嗎?她一個女子,還如此年輕,怎麽可能有醫治天花的本事?我看定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我倒是聽說她曾在城內的醫館做過坐堂大夫,可那都是小病小痛,她能醫好說不定就是連蒙帶猜碰巧的。現下可好,不知道是何人給她打出的名聲,叫那家人當做絕處逢生的希望給纏上了。萬一她也被傳染了可怎生是好,那麽美麗的女子難道就要這樣香消玉殒了嗎?”

“我倒是想攔,可你們看那家人像瘋了一樣,抓着那姑娘的手就沒松開過,而且你看,人根本就來不及掙紮就被拽進去了,诶快看,門都關上了!唉,可惜可憐可嘆啊。”

大街上,茶樓酒樓裏,胡同口,鄰家院裏,密密麻麻聚滿了人,都在等着看一個結局是必然的結果,這些人裏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可以醫治天花。

而兩刻鐘後,結果也果然如衆人所料,安靜的似空無一人的院子裏,驟然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哭喊怒罵聲。緊接着,那個纖弱窈窕的身影就被人大力且重重推搡出來。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地看着那個勉強撐着身子站起來的女子,好奇又抗拒的等着看她的臉。下一刻,那張半個時辰前還美若皎月的臉便在衆目睽睽之下擡了起來。

轟的下,距離她三米之內再無一人。

“啊!”

“她的臉,她,她,她也染上天花了!”

不消片刻,整個南州城便傳遍了這個美貌的女子不幸染上天花,将要命不久矣的消息。

鐘昌聞就站在胡同外那座茶樓的包廂裏,從那家人歡呼,到她被人拽到屋裏,再到她被人推搡出來,最後看着她以袖掩面,纖弱的身子踉踉跄跄,在無數人的噓聲驚怕中孤零零的出了城。

雖然知道她有辦法,可看到這一幕,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手指緊緊抓着窗柩,一直等到因為避着她而空蕩蕩的城門開始有人通過,才不顧形象的拔腿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出城尋她而去。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像,做的真,真的連鐘昌聞都以為是真的的地步。只是愧對他擔心自己落的淚,只能等風波過去再向他道歉了。

自這日起,紀妤童便在整個南州府的人知情下閉門隔離。期間陶青霖竟從城中的學堂請假歸來,她蒙着面紗在二樓窗前看到他滿臉的不可置信,悲傷痛哭的樣子心裏既感動,又有些想笑,這可真是欺騙了他們的眼淚了。

缪靳一行快馬加鞭是在事發的第三日趕到的,而他亦自然聽說了她被染上天花的事。日夜趕路都不曾疲憊半分的強健體魄,卻因為站在院牆外遙看着二樓窗邊那個纖弱的白色身影,和她蒙着面紗卻露出黃豆大小的像是粉色花朵的印跡時猛地晃了下。

他向來掩着情緒的鷹眸中此刻滿是震驚,不信,和絲絲拉扯般的疼意。他想過多種與她再次見面的場景,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即将天人永隔的一幕!

缪靳用力閉了閉眸,猛地睜開眼定定的望着她。殘陽如血,滿目的橘紅灑落在她身上,讓他看不清她明澈如水的眸中是何種神色。

是害怕,是痛苦,亦或是絕望?

一人站在院外,一人立在高樓,隔着一扇門,一方院,遙遙對視。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在想她懂醫術,她聰慧冷靜,她冰雪聰明,她怎會讓自己置于險地,怎會讓自己染上天花?她是不是為了避開選秀做出的假象?

是了,一定是這樣!他固執的認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甚至已經擡起手臂要推開院門,大步來到她的樓上,像他離開時那樣緊緊的抱着她,用寵溺的眼神看着她,問她怎麽如此多狡。

可他的動作還沒開始,就被同樣震驚但以他的安危為重的靳一靳五等人擋在門前相阻。

“王爺您不能進!”

“請王爺以大局為重!”

“王爺!”

缪靳欲要擡腿的動作倏地頓住,方才直沖腦海欲要歃血的沖動也冷卻下來。他眸光如刀般死死盯着眼前根本不足以抵擋他的木門,卻終是沒有動作。只是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攥緊,手背上青筋暴露,手心處隐隐溢出點點血跡。

“給本王讓開!”

“王爺!”

“本王說,讓開。”

靳一等人無奈,聽王爺之命已經根植在他們的骨血中,可讓他們眼看着王爺步入危險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左右為難之跡便唯能齊刷刷在門前跪下。

僵持之際,一道清婉幽涼的女聲突然自緊閉的門後響起,

“靳公子。”

缪靳渾身一震,鷹眸倏擡,鋒利的眼仿佛要穿透門扉與裏面的人對視。但他終是喉頭滾動竟不知要與她說何,再次閉了閉眸,再睜開時,眸中翻湧的情緒已盡數被壓在眼底。

“你,莫要怕。我會找人...”救你...

紀妤童站在門後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也聽出了他暗啞的嗓音中被極力壓抑的濃烈情感。不可否認,這一刻,她有被他的情緒感染到,但卻無法理解他莫名其妙的情感。

方才她站在陽臺看到他突然出現時,心裏劇烈一跳,不是驚喜,而是驚吓。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回來,而且回來的正是時候。

她看到他眼中的震驚時,一個想法立時從心底升起。一石二鳥!

再沒有比眼下這個時機更适合脫身的,她的病情是真的,是整個南州城百姓親眼所見的。所有人都會避她如蛇蠍,選秀官和官府不會因為一個衆人皆知的廢人再去深究。而他身份複雜,更不會為了一個僅僅相處過幾日的女人以身犯險。

所以,她只需要将他打發走便可萬一失。待風頭過後,她再漸漸顯露人前,雖說可能會引起騷動,但她深居簡出,屆時再有其他患上天花的病人治愈,百姓對她的好奇自然會被轉移再而漸漸淡忘,說不得在此期間她已經能夠回去了。

“多謝靳公子好心勸慰,只是你我都知,染天花者,十死無生。我的醫術雖說不上精湛,但也略懂一二。我的病,無人能治。靳公子的心意,我領了,請回吧。”

明明染病的是她,可她的語氣卻是那樣的雲淡風輕,仿佛話中那個将要香消玉殒的,是旁人一樣。

缪靳站在門外,聽着她淡然甚至尾音帶着無奈的聲音,心口滞悶。他忍不住擡手卻又在下一刻克制住。

她定是掙紮過,痛苦過,絕望過,由生而死,由死而生,才能像此刻這樣淡然,淡然得讓他心生恨意。

若她乖乖聽他的話,就在這裏等着,她怎會染上天花,怎會與他将臨死別?

紀妤童許久未曾聽到門外有人回話,便想着他應是回心轉意,對自己那點莫名其妙的好感也因為沒有結果而冷卻消褪,像那個黑衣大漢一樣神出鬼沒使用輕功飛走了?

又站在原地等了會,她慢慢靠近院門想要打開門确認一下,卻不想手剛放在門栓上,便不經意間從門縫裏看到門外似雕塑一樣站着,面沉如水冷到極點的男人的臉。

餘晖漸落,黑暗初臨,猛不丁看到門外有人,紀妤童着實大驚,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擡手壓着胸口急促的喘息,想到方才那個驚鴻一瞥的輪廓,她音色發緊的試探道:“靳公子,你,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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