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送花的對象

“林壑,”宋清堯叫了他的名字,提醒道,“這是我的私事。”

有些事他不介意林壑開玩笑,只因他是他同一個大學的學弟。作為學長,他自覺應該多些包容,但這不代表林壑可以肆無忌憚打探他的隐私,尤其是在他們已經有過不合适的關系之後。

林壑放下手,劉海又被海風吹亂了,細碎的發尾掃過睫毛,他眯了眯眼,放輕聲音說:“學長你別生氣,我只是看不慣他做那種事,替你不值。”

喝了口水,宋清堯望着灰藍色的海:“已經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好,那你不生氣了吧?”林壑盯着他看,見他望着前方沒有反應,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學長……”

這一聲拖着尾音的‘學長’讓宋清堯想起了在向紀乾撒嬌的紀芹,瞥了眼身邊這個比自己還高的男生,他也不知道怎麽會産生這種聯想,但架不住林壑還在搖晃他的衣袖,只好說:“我沒生氣。”

“真的?”林壑歪着頭,宋清堯想無視這麽直接的目光,可林壑固執得讓他躲不開,于是轉過來說:“你怎麽這麽幼稚?”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林壑說:“我哪幼稚了?再說你那晚親我還親得那麽起勁。”

被怼得說不出話來,宋清堯幹脆繼續往上走。

看着他的背影,林壑心情不錯地勾起唇角,在後面跟着。接下來的路宋清堯都沒回過頭,他沒來過這裏,但是腳下只有一條路,也不用擔心走錯。到最高處的蘑菇樓裏欣賞了一遍青島市的海景後,林壑說差不多就這樣了,提議去附近的基督教堂。

下山時,宋清堯踩到一截不平整的石階,林壑立刻拉住他,兩人的身體剛貼到一起,宋清堯便擡手推開了,往旁邊跨一步站好。

對于他的反應,林壑沒說什麽。他也像沒事發生過一樣,平靜地看了看表:“接下來怎麽走?”

“基督教堂就在隔壁街,”林壑指向馬路對面,“走過去就幾百米。”

離開信號山公園的大門,他倆沿着馬路往回走。

青島的街道普遍比廈門更寬闊,不過老城區的結構和廈門相差不大,随處可見短坡與繁茂的林蔭。走在安靜的人行道上,感受着老城區獨有的歷史與文化氣息,宋清堯又有種行走在廈門街頭的錯覺。

拐了兩個轉角,他倆站在了基督教堂門口。

今天沒有辦活動,教堂的大門卻關着。林壑問了門口值班的人,得知教堂的電路有點問題,這幾天正在整修。

“怎麽這麽巧。”林壑右手抓着鐵門上的欄杆,依依不舍地向裏張望。

宋清堯說:“看不到就算了,下次有機會再來吧。”

“是可以下次看,”林壑回過頭,喉結在薄薄的皮膚下滾了滾。宋清堯等着他說完,他卻把手放回褲兜裏,望着前面說,“學長,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吧。”

宋清堯手裏的礦泉水瓶已經見底了,林壑則是從爬山起到現在沒喝過水,他倆就近找了家可以歇腳的咖啡小店,一人點了一杯。看宋清堯用吸管喝着冰美式的樣子,林壑問:“怎麽這麽喜歡喝美式?不覺得淡?”

目光穿過玻璃看向外面的街景,宋清堯說:“喝慣了。”

其實美式對他來說就是水,不過是平時攝入的咖啡因較多,有時候就必須犧牲一下口感。只是這些話就沒必要去解釋了,他盯着窗外的景色,再次任由思緒擴散開來。

這家咖啡小店的地理位置不錯,就在沿街轉角處,外面的老牆上爬着稀疏的綠植,門口放着四層花架,擺滿了各種顏色鮮豔的盆栽。

春季的青島是用鮮花裝扮的城市,無論大街小巷,老區新城,随處都能看到明豔綻放的春色。望着對面矮牆上正在做日光浴的一只橘貓,宋清堯想到了宮崎駿的動畫世界。

如果是夏天就更好了。

天空會比現在更藍,海水的溫度也适宜,可以先去海邊盡情地游泳,再吃西瓜納涼,晚上和喜歡的人在沙灘上漫步。

那種生活曾是他學生時期的向往,但是畢業後,随着工作越來越忙碌,他連正常的休假都被剝奪了,更別談其它。

他甚至不記得已經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放松過了。

杯子裏的咖啡在不知不覺中見了底,傳來了空氣被吸管擠壓的聲音。他回過神,發現林壑站起身,對他說等自己一下,走向了收銀臺。

不知林壑說了什麽,那個戴眼鏡的年輕男生探頭看了自己一眼,打開櫃臺旁邊的蓋板讓林壑進去了。

宋清堯盯着那道背影,林壑卷起外套袖子到水池邊洗手,在男生的指導下站到操作臺邊。由于外面一層的櫃臺是架高設計,所以宋清堯看不到林壑在做什麽,只能看到他低着頭很專注的神情。

幾分鐘後,林壑把一杯沒有酒精的莫吉托放到了他面前。

玻璃杯的透明杯壁上凝着一層水汽,冰塊在雪碧的浸泡下發出輕微的“咔咔”聲響,切碎的薄荷葉被夾在冰塊的縫隙間,兩瓣香水檸檬浮在最上面,旁邊插一根透明吸管。

林壑說:“嘗嘗看吧,別老喝咖啡,那東西喝多了影響睡眠,還容易心慌。”

宋清堯喝過這種不加酒精的莫吉托,不過在他嘗了一口後,林壑看清了他眼中的疑惑:“怎麽味道不太一樣?”

勾起唇角,林壑單手撐着他旁邊的桌面,垂眸看着他:“好喝吧?”

宋清堯又喝了一口,坦誠地說:“很好喝,你加了什麽?”

“獨家配方,下次想喝再給你做。”

中午吃飯時林壑也提過醬料是獨家配方這種話,宋清堯咬着吸管,心想他那雙手看着就不像做過家務,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多獨家配方。

視線望向窗外,宋清堯繼續盯着那只橘貓出神。林壑在他身邊坐下,順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問道:“學長,你喜歡貓?”

宋清堯的注意力有些散,慢了半拍才應道:“嗯。”

以前讀書的時候,他合租的室友有養貓,一開始他很喜歡逗那只胖胖的大橘貓,後來有段時間他壓力過大導致免疫系統出了問題,一接觸貓就會全身過敏,連貓毛都不能幸免。後來他就搬出來自己住了,過了大半年症狀才慢慢消失。

“那你有沒養貓?”

林壑的聲音就在旁邊,聽到宋清堯的耳朵裏卻顯得有些遙遠。

他曾經差點養了。

如果沒有遇到楊霆巍,如果楊霆巍沒有讨厭貓而喜歡狗的話。

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只曬太陽的橘貓,宋清堯咬着吸管含糊地說:“沒養。”

“是因為太忙了?”

身邊那人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宋清堯終于回過神了,轉頭看着他:“你問題真多。”

林壑單手支着下巴,聽到這話反而樂了,說:“我小時候就是個問題兒童,身邊的人都覺得我煩。”

拿起餐盤裏的原味松餅吃着,林壑安靜了下來。宋清堯看他吃東西的樣子,不知為何想到了Mliier教授說過的,關于他小時候住過兩年福利院的事。

國外的福利院和國內的孤兒院是差不多的性質,不過那時的林壑有父母,他為什麽會被送到福利院去?

他說身邊的人都覺得他煩,難道是指福利院的人?

林壑彎着腰,下巴靠在手背上盯着窗外的景色,盯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學長,你真的很喜歡偷看我。”

呼吸一頓,宋清堯反應過來後立刻去看窗戶外面。林壑直起上身,轉過來對着他笑:“你今天看我好幾次了,是不是覺得我很帥?”

不想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不過宋清堯确信了一點,林壑是個很有自信的人,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因為小時候的一些經歷而産生自卑情緒。

把杯中剩下的莫吉托喝完,宋清堯起身道:“走吧。”

“哦。”林壑拖長尾音,在他要過去結賬時說:“我剛才給過錢了。”

“學長,”林壑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再請我吃晚飯吧。”

推開玻璃門出來時,太陽已經向着西邊傾斜了。

距離晚飯還有段時間,他倆便沿着這條路繼續逛,等到街上的車流越來越密集,兩人便上了出租車,去酒店附近的金獅廣場,在三樓的船歌魚水餃店裏吃晚餐。

這家店屬于網紅餐廳,招牌的全家福魚水餃有四款不同的口味,都很好吃。宋清堯嘗過以後最喜歡墨魚和黃花魚這兩種,林壑便追加了兩份,至于點的其他幾道菜也都很不錯。放下筷子時宋清堯都撐了,手邊那瓶崂山可樂就喝了一口。

林壑也吃得很飽,結賬後他倆便開着步行導航散步回去。今天的天氣很好,夕陽給雲層織上金邊,整個世界都被絢麗的晚霞籠罩着,海風不時拂過耳畔,這種感覺讓宋清堯想起有時候下了班,散步回家的風景,不過又有着明顯的不同。

他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裏,和一個不應該有過多交集的人一起游蕩。

沒有明确的目的地,甚至腦子也可以放空,不必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麽失落。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會連楊霆巍的臉都……

“學長,”身邊的人忽然出聲叫他,他轉頭看去,林壑站在一個自助掃碼購買的玻璃花房前面,指着裏面擺放了三排的鮮花,“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花?”

一對穿着學生制服的小情侶正頭挨着頭在掃碼選購,宋清堯看了林壑一眼,繼續往前面走。

林壑幾步追上他:“幹嘛不理我啊?”

“我是男的。”宋清堯提醒道。

林壑說:“我當然知道。”

“你要送花應該找個女的對象。”

林壑停了一步,看了宋清堯的背影片刻後才追上來,低着頭在他耳邊說:“誰說送花一定要給喜歡的對象了?就不能買給‘敬愛’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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