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想第三次
不知道睡了多久,宋清堯感覺到身體被颠了一下。
緩緩睜開眼睛,最先映眼簾的是窗外郁郁蔥蔥的山林,正當他意識到視角不對時,發現自己竟然靠在林壑的肩頭。沒有察覺到他醒來的林壑摟着他的手臂,小聲提醒前面的司機開穩一點。
拉下搭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宋清堯坐直上身,不動聲色地去拿扶手裏放的礦泉水瓶。
“醒了?林壑看着他,“你才睡了一會兒,困的話再睡下吧。”
一口氣喝掉半瓶礦泉水,宋清堯覺得清醒多了,擰着瓶蓋說:“不用了,現在是去哪?”
“導游說去什麽青山漁村,”林壑拿了張濕紙巾擦手,開始剝茶葉蛋,“你餓不餓?”
“還好。”早飯吃得晚,剛才又只爬了一半就回頭了,宋清堯想看看後排的王荟腳怎麽樣,一顆剝好的茶葉蛋先被送到他嘴邊。
林壑說:“張嘴。”
“你自己吃吧。”茶葉蛋和三明治都是他買給林壑的,他想推回去,林壑說:“你也吃兩個蛋,等等還要吃午飯,我哪吃得了那麽多。”
林壑态度堅持,宋清堯只好伸手接過。看他吃了一口,林壑問:“好不好吃?”
“還不錯。”宋清堯用舌尖勾掉嘴角沾的蛋黃屑,林壑拿了張幹淨的紙巾給他,繼續剝第二個。
吃茶葉蛋的時候,宋清堯聽到後面座位有很輕的交談聲,他回過頭,問王荟腳還會不會痛。
王荟和王睫正在看手機上的東西,見他忽然轉過來了,王睫立刻把手機藏到身後,王荟的表情有些尴尬,回答道:“已經好多了。”
王睫也笑得別扭,宋清堯點點頭,沒多想就坐好了。林壑把第二個剝好的茶葉蛋遞到他嘴邊,又說了一次:“張嘴。”
剛才他沒反應過來,現在看林壑的表情,猜到了這人就是想喂。于是伸手接過蛋,側着身子去看窗外。
身後繼續傳來很小聲的交談,宋清堯隐約聽到“喂了”“肯定是一”之類的話,他聽得沒頭沒尾,而導游的聲音恰好在這時響起,提醒大家要到了,可以先看看車輛左前方的風景。
他順着窗外看去,前方的景色就像一張高飽和度的照片,成片橙紅色的瓦頂沿着山腳往海岸延伸,遠處碧波萬頃,海面遼闊到不見邊際,近處有幾艘老舊漁船停在米白的沙灘上,戴鬥笠的漁民正在岸邊整理漁網。
林壑把車窗降下,清爽的海風迎面撲來,宋清堯撥了撥被吹亂的劉海,看林壑的手伸到他臉旁邊,指着對面那片頗有浪漫氛圍的建築說:“學長,廈門有沒有這樣的漁村?”
宋清堯說:“沒有,這應該是這裏的特色。”
“好安逸,看着像油畫。”林壑盯着那片紅瓦白牆的建築群,“住在這裏的人應該沒什麽時間觀念。”
“也許吧。”宋清堯難得認同他的話。
“但是會有很強的家庭歸屬感。”林壑有些走神了,明明是陳述句,說出來的語氣卻不太确定。
宋清堯轉頭看他,見他盯着那些建築,好一會兒也沒眨眼睛,便猜到他可能是想家了。
“到了啊,”導游起身打開車門,“大家拿好貴重物品,我們準備出海。”
林壑回過神下車,宋清堯跟在他後面,見他從包裏拿了副墨鏡戴上,再去看周圍的風景時嘴角揚着笑意,完全看不出剛才失落的模樣了。
這裏的海邊風很大,宋清堯也拿出墨鏡戴上,聽導游說一會兒出海的注意事項。在導游說話的間隙裏,他再次聽到身後很小聲的交談,回頭看去,王荟和王睫兩姐妹禮貌地看着他笑,等他轉回去了就繼續說。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好在王荟的腳傷沒什麽大礙了,他們坐上當地的快艇上,六個人加導游分成兩排面對面坐着。
快艇的馬達聲較大,導游用了擴音器,給他們講解青山漁村的歷史。宋清堯一手抓着座椅邊緣,目光随着導游的講解而移動,林壑坐在他身邊,仗着戴了墨鏡的優勢,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宋清堯沒察覺到林壑在看自己,等導游的激情講解告一段落,快艇也停在海豚出沒區後,他拿出手機拍了一段視頻。拍完又切到前置鏡頭想自拍,剛對好角度身邊的人就湊進來了,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對着屏幕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愛心的手勢。
由于墨鏡沒摘,林壑的這個舉動看着非但不傻氣,反而有種電視劇裏陽光帥氣大男孩的氛圍感。宋清堯看着屏幕裏的他,正在猶豫要不要把肩膀上的腦袋推開,不遠處就傳來了動靜。
他轉頭看去,剛好看到一條淡白色的魚尾鑽進海中。
導游也看到了,興奮地提醒大家那就是海豚,還說他們運氣真好,剛停下就看到了,自己之前帶的好幾批游客都沒看到過海豚。
林壑的下巴仍舊擱在宋清堯肩膀上,他對海豚沒興趣,出聲提醒道:“學長快拍啊,我們還沒合照過呢。”
懸停在屏幕上方的手指被人按了一下,宋清堯回過頭,發現林壑的右手伸到他右手旁邊,手心握住了他的手背,大拇指按住他的大拇指,一起貼在了拍照鍵上。
随着兩聲拍照音結束,林壑拿過他的手機,點開相冊看剛才拍的照片。
他則看着自己的右手。
林壑手心的溫度很高,剛才貼上來時,把他被海風吹到冰涼的手背都熨熱了些。他握了握手指,擡起臉時對上了對面的王荟投來的視線。
王荟似乎一直在看他,見他看過來了就去看旁邊的海面。他以為王荟是腳痛了又不好意思說,還沒問出口便被林壑拉住手臂,林壑興奮地把手機屏幕伸到他面前:“學長,咱倆真的很登對啊,你看。”
伸到面前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全屏的照片,畫面中的他側過臉看着遠處的海面,海風将劉海吹亂,他擡起左手撥開,林壑從身後枕着他肩膀,帥氣的面龐上張揚着笑意,酒窩分外搶鏡。
這張照片的氛圍感很棒,尤其是彼此的墨鏡為整體加分不少。剛才林壑戴的時候他就想到了,怎麽會和自己的墨鏡那麽像。
只不過登對這種話,實在不适合用來形容他們的關系。宋清堯想拿回手機,林壑說:“等等,我用下你的微信。”
他沒理解林壑的意思,林壑拿出自己的手機,兩臺都放在膝蓋上擺弄:“加下微信,把這兩張照片發我。”
他還沒看到第二張照片,不過等林壑搞好之後把手機還給他,他就看到了。
第二張的感覺比第一張還解釋不清。
他轉過臉來了,鏡頭沒拍到他墨鏡下的視線,但從他換了個方向的側臉能看出來,簡直就像他下一秒要去親林壑的感覺。
宋清堯想删掉這兩張照片,可是想到林壑保存了,他特地删除容易顯得此地無銀,于是先收起手機,繼續看着海面等待海豚。
這裏是海豚出沒的生态圈,導游說如果有幸看到海豚能立刻許願,願望一定會實現。
前面的那對夫妻交談着為今年參加高考的兒子許願的事,他盯着那一片海域,想着自己有什麽願望可以許。
以前念書時,他希望能順利畢業。回國後,他又希望能入職想去的醫院。成為了主治,他希望能拿下副高職稱。等他終于在30歲之前實現這個願望後,陪在身邊的人卻變心了。
“學長。”身後的人叫了一聲,他回過頭,看到晴朗的豔陽在林壑墨鏡上折射出的星點反光,以及鏡片上倒映的自己。
林壑的視線穿透墨鏡看向他:“你有沒有什麽心願想要實現?”
“你呢?”宋清堯難得反問道。
“有一個,”林壑坦誠回答,轉過臉去看那片生态圈的海面,“但我不相信許願這麽空泛的東西,想要什麽就得靠自己去争取。”
等了十來分鐘,海面依舊平靜如常,導游說差不多該回去了,快艇便掉了頭。
那對夫妻沒看到海豚,妻子顯得失落,丈夫在一旁溫柔安慰着。王荟和王睫都對着她們那一側的風景在拍照,宋清堯靠着椅背,目光遙遙望着海天相接的部分。
這裏天大地大,除了海和天之外再看不到其他。感受着船身有節奏的颠簸,他忽然有一種不想離開,不想回去的沖動。
其實青島也挺好,和廈門很像,一樣擁有慢節奏的生活情調,一樣都能随時看到海。
他要不要考慮在這裏再待一段時間?
目光瞥向身旁的人,如果多待一段時間,他和林壑之間會變得更熟吧。
換了一個更放松的姿勢,宋清堯放空了腦子,感受海風與海浪的洗禮。身邊的林壑很安靜,剛才說完許願的話題後,林壑就一直盯着海面在發呆。
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家了。
林壑說過他沒家,卻來到了這座出生的城市,會不會是想尋找以前的那些記憶?
等自己明天離開後,林壑還會繼續留在這裏吧。
雖然他們在廈門碰到過,但也許林壑只是恰好路過了廈門。
這些猜測只要問出口就會有答案,不過既然明天就要分別了,問了也不會有意義。
上岸後,導游帶着他們到附近的酒家吃了午飯,稍作休息便去了下一個景點,依然是爬山,不過可以坐纜車上下。
林壑和宋清堯一輛纜車,兩人面對面坐着。緩緩上升後,四周的景色逐漸納入眼中,彙聚成一幅“海上仙山”的盛景。
從山下看的薄霧已不見蹤跡,雲層稀疏地攏着山尖,兩側平靜的海面像渾然天成的藍玉嵌在天地間,纜車上升到一定高度後,還能看到藏于山腳,紅瓦白牆的漁村。
宋清堯看得都忘記拍視頻了,倒是林壑拿出手機,調整好數值後拍了一段視頻,又拍了幾張風景照,還拍了他靠在纜車玻璃上的側影和背影。
宋清堯的座位向着陽光,午後的光線穿透玻璃,照在他白皙的後頸上。林壑盯着他頸側的那枚吻痕,看仔細了就發現自己還是種歪了一點,第一次和昨晚那次的兩個吻痕之間沒能完全重疊。
如果還有機會能種第三次,林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準确地覆蓋到。畢竟那種時候他能控制自己不傷到宋清堯都已經很難得了,更別說冷靜下來專注地種吻痕。
他們之間能有第三次嗎?
盯着宋清堯藏在外套下面的腰身,林壑想起了昨晚的握感。
宋清堯的腰比想象中的細,柔韌度也很不錯,從背後還能看到兩個不太明顯的腰窩。
以前林壑從沒有想過理想型的身材該是什麽樣,但是看到宋清堯躺在自己面前時,他忽然就擁有了對理想型輪廓的認知。
體态勻稱修長,絕佳的腰臀比,膚色幹淨,最重要的是,這具誘人的身體有一張宋清堯的臉。
一張他在第一次見到就覺得眼前一亮,想要靠近的臉。
眼前的人沉浸在前方的美景中,完全不知道他在肖想着更動人的畫面。林壑拿起手機,調整到自拍模式,擺好姿勢後叫了一聲“學長”。
宋清堯應聲回頭,他及時按下拍照鍵,又留下了一張很不錯的合影。
到了山頂,由于纜車停靠的看臺風景太美,王荟和王睫就坐在這裏賞景休息,那對中年夫妻也想坐一會兒再走,于是只剩林壑和宋清堯兩個人繼續爬山。
比起上午那一趟,這趟的石階短而平,他們走了十幾分鐘就到頂了,逛了一圈道觀後原路返回。
導游給的時間就一小時,等所有人都回到車裏差不多三點半了,導游說前面還有最後一個景點,開過去十分鐘,能看到抖音上經常出現的最美轉角拍攝地。
宋清堯和林壑都不刷抖音,倒是王荟和王睫很興奮,快到轉角時導游一提醒,她倆就舉起手機對着窗外一頓猛拍。
宋清堯坐在靠窗的位置,只需轉頭就能看到轉角,林壑在他旁邊,為了看清那個有些刁鑽的角度,林壑緊挨着他,臉都快貼到他的臉了。
他難得沒把林壑推開,不過還是往後靠錯開了一點距離。林壑專注地望着轉角,片刻後對他說:“學長,廈門有沒有這樣的轉角?”
他在廈門長大,但是基于本地人對自己的城市都不如外地人熟悉這點,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想了想後說:“海岸線的轉角我不太清楚,但是鼓浪嶼上面有一個很出名的最美轉角。”
“那你見過嗎?”林壑看着他問。
“沒有。”他搖了搖頭,視線去看窗外。
“如果我有機會再去廈門,你能做我的導游麽?”林壑依舊盯着他看,“我們一起去看那個最美轉角。”
宋清堯沒說話,他專注地盯着風景,直到轉角消失在後方盡頭了才轉回臉:“有機會的話,可以。”
他依舊把這個提議當做林壑随性而起的想法,并未當真。等到在最後一個景點拍完大合照後,車子回程了。
司機趕在晚高峰之前把他們送到了酒店對面的路口,等車開走後,林壑拉住了要往酒店去的宋清堯:“學長,你明晚幾點的飛機?”
宋清堯說:“五點半。”
“那今晚讓我請你吃飯吧,”林壑指了指前方燦爛到有些炫目的斜陽,“我們去奧帆中心,那邊的落日很美,還有一家音樂餐吧的啤酒烤肉很不錯,能邊吃邊看燈塔和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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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壑(無辜地眨眼):學長你懂我在想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