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有些傻氣的笑了下,又聽見陸清顯慢慢地問道:“你想什麽?”
沈嬌想什麽?
她坐在了陸清顯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喝一口就呸呸呸吐掉。
回頭得讓人送些好點的茶水來。
“我也想你。”沈嬌轉身戳了陸清顯一下,不妨卻将此人推倒了,她吃吃笑了兩聲,愉快道,“小傻子。”
可不是嘛,她如今分分刻刻盤算的,都是該如何嫁給他。
若是有機會,她也不介意幫着小傻子過得好一點,最好多活一會兒,沒那麽容易死就好了。
陸清顯慢慢擡手,撫住被沈嬌碰過的地方。
在沈嬌看不見的地方,他彎了彎眼角。
他說:“騙人。”
默不作聲的坐起來,陸清顯安靜地呆在沈嬌的旁邊。
沈嬌又去拿桌上的糕點吃,因為這是外面點心鋪裏送來的,倒是噴香好吃,之前病着胃口也差,到了陸清顯這裏,反而像個倉鼠似的将他桌上的糕點和零嘴子全都一掃而空。
吃完後她才順手拍拍陸清顯,“我騙你做什麽,我可不是只有嘴甜,姐姐我呀最想你了。”
她雖然嘴甜,也不是對誰都甜的。
陸清顯靜默一瞬。
他甚至分神的想着,沈嬌她确然是昶安二年出生,滿打滿算,至今不過十九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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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姑娘,看着正正經經,實則滿嘴胡言張口就來,也不知是如何養出來的性子。
“騙人。”陸清顯只是平平重複道,面對沈嬌皺起的眉頭,他伸手指了指那書架子,“你想它。”
剛才把他扔在一邊,只是專心地找東西。
搖搖頭,他說,“不想我。”
沈嬌順着去看,又忍不住想笑,輕快的糾正他道,“我在找東西啊,不是想它。”
陸清顯沒有回話,他靜靜地坐在一旁,嘴唇抿起來,像是不大滿意這個回答。
過了許久,他才偏頭看向沈嬌,後知後覺的問,“找?”
沈嬌只是無聊翻翻,想着這陸清顯畢竟是四皇子的命脈,萬一有什麽要緊的書信、證物一類的東西,她也好看看。
對于二十年前那場牽扯甚多的奪嫡之亂,她了解的并不十分清晰,母親身為牽扯其中、因為此事被貶為庶人的三公主,卻對此十分避諱,只留下了傳國玉玺給她傍身。
“嗯嗯。”沈嬌敷衍道,順帶比劃着:“找找……書信呀、口供呀之類的。”
雖然知道陸清顯聽不懂,沈嬌還是問他,“你有沒有這些東西,被你藏起來不能見人的東西。”
陸清顯還是柔和的望着她,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沈嬌其實并沒十分緊迫的探尋這些東西,只是上輩子她的母親再次被定罪,她對此事卻一籌莫展,這次自然是想多抓一些在手裏,也免得屆時無力反擊。
因為生病發虛,而略有些發涼的手,被陸清顯悄悄地握住。
他對沈嬌眨了眨眼睛,“有。”
果然有。
沈嬌的心髒噗通噗噗跳着,她正在被陸清顯牽着手,來到了陸府內院的一個荒廢小園子裏,又從廢棄的枯井的內壁中,找出了一封書信。
那封密信已經上了年頭了,紙張發黃、發脆,拿在手裏時會有撲入鼻中的黴味。
如此順利,沈嬌簡直不敢相信。
“找到了。”陸清顯慢悠悠說道,“就不想它了。”
冬日溫和的陽光下,他對着沈嬌笑了笑。
美麗得幾乎有些刺目。
沈嬌沒有回應,事到如今她有些做賊般的心虛,快速将書信藏起來,又悄悄拽着陸清顯回去了。
思來想去,她不想把書信帶回家,還是回到了陸清顯房間內,當着他的面迫不及待地拆開了書信。
只看了兩眼,沈嬌驚叫道:“瞎說!”
這封信是以當年的四皇子口吻,寫給了陸清顯的父親,也是原本陸府的主人——陸江瀾。
信裏口吻锵然,只是說自己把兩個年幼的孩子送走,萬望他照拂一二。
幼子随着當年的部下被他遠遠送走,長子卻只能留在都城裏,偷偷塞給了……忠武侯家。
沈嬌自然是知道忠武侯這個人的,這忠武侯常年駐守邊關,一生不曾娶妻,卻在外面養了個女兒,前幾年回到都城,力排衆議将女兒與那不曾有過婚事的‘亡妻’列入宗族。
這個忠武侯家的長女,後來與沈青頗為交好,他們二人都不為城裏的貴族圈層接納,還曾傳出過許多風言風語,沈嬌那時當街打過幾個嘴碎的貴族子弟們,只招來越發激烈的嘲諷。
話說回來,忠武侯此人是武将,卻極有頭腦,從不摻和這些黨派之争。無論是二十年前二皇子與四皇子的奪嫡之争,還是之後陸清顯他幼帝殺入都城一夕變天,這人都摘得幹幹淨淨。
雖說沒什麽交情,但沈嬌一直頗為喜歡他們家,這時看了這封信,只覺得荒謬。
而且,四皇子他那嫡長子,分明就是眼前的陸清顯嘛。
沈嬌臉色陰晴不定,她無法想清楚這其中任何關聯,只是下意識地抓緊了陸清顯的手,“這是誰給你的?”
信件一定是被僞造的,不知道是誰弄出來這個東西,要把忠武侯家也拉入這渾水裏。
陸清顯不明所以,他只是低頭看着沈嬌的手。
白皙、光潔,因為用力攥緊,青色血管隐約可見。
當着陸清顯的面,沈嬌把這假信件燒了個幹淨。
她不在乎這些黨派之争,也不知寫信的人到底想做什麽。
可是忠武侯這樣的好人,不該成為他們的棋子。
燒完後她默默松了口氣,看向陸清顯清澈的眼神,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口吻不自覺帶上了些許引誘,“你沒看過那封信吧。”
陸清顯不說話,只是眉眼裏透着些煩悶。
因為沈嬌此刻很緊張,他也變得不太高興。
小狗心情不好了。
沈嬌看了看他,卻是再問了句,“你知道你父親是誰嗎?”
話音剛落,這屋子裏像是驟然冷了下去,大約是窗戶沒關緊,寒風在此刻嗚咽着吹進,增添些許不安的氛圍。
陸清顯還是沒說話,卻顯而易見地瞬間煩躁起來,甚至有一瞬用力地抽回了手,又被沈嬌強行握住。
這個表現……果然不對勁。
陸清顯他本人大概也清楚自己的身世,如果他腦子還正常的話,沈嬌倒是不必擔心。
現如今這人卻是傻了,沈嬌她真怕陸清顯會被人随意套出話來——就像她今天,簡簡單單的就拿到了那封密信。
如果他身份在這幾年暴露……沈嬌絕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你父親是陸江瀾。”沈嬌小心翼翼地給他洗腦,“以後有人問你,你就這麽說。知道嗎。”
摸摸小狗頭,沈嬌耐心地重複:“你父親是陸江瀾。”
她還說了許多,大意還是給陸清顯洗腦,并告誡他一定不要理會套話的人,說到最後嘴皮子都磨得上火,陸清顯總算是有了回應。
天色不知不覺就晚了,沈嬌她只能看望陸清顯,并不能夠留在陸府過夜,直到茜玉在屋外催促了好幾聲,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出門,不忘記叮囑陸清顯,“我今天跟你說什麽了?”
陸清顯下意識重複:“父親是陸江瀾。”
這句話大概已經根植在了他的心中,變成了他的本能。
“真乖。”沈嬌總算是高興地誇了他一句,“我先回去了。”
大概是因為今天和小狗相處的氣氛較為緊張,陸清顯這次沒有再明顯表現出依依不舍的情緒。
他只是平靜地目送着沈嬌離去,直到她走得很遠了,才慢慢眨了下眼睛。
沈嬌。
無意識地念出這個名字。
沈嬌她做事常常出人意料,然而今天,陸清顯卻是頭一次真得對她産生了些許好奇。
——她居然知道自己的秘密。
原來沈嬌一直都知道啊。
還可笑地叮囑他要藏好這件事,似是真心實意的替他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