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

出一道淺淺的紅痕來。

餘杭亦勾起嘴角,這樣的兵是他的手下。

“你們在幹什麽?”蕭恒挑開簾,他在車上看了半天。将士們都是粗人,平時不太講究,可規矩還是要有的。“連峰以下犯上,杖三十。越城、戰必勝教導無方,杖十。”

胡棱從側簾伸出脖子,咧着大嘴笑道:“哎呀,管這些,這個兵好,箭法好。”

餘杭亦:“……”管他什麽事,他只是看熱鬧而已。剛當上官第一日,就要挨打,太丢人了些。連峰這人,面上笑哈哈,其實骨子裏要強的很。

47兩人相見

天色漸黑,隊伍停了下來。

餘杭亦和越城互相攙扶着去找白術,季莊背着連峰緊随在後面。一進帳篷,白術在整理藥材,越城丢開餘杭亦,抱怨道:“快來給我把淤血揉開,蕭将軍的兵下手可真重。”

“你怎麽了?”白術問。

越城對迎面走過來的白術道:“我被小兵給打了,結果……”越城瞪大眼瞧着白術穿過他,扶住連峰。

“快趴下。”白術幫助季莊把連峰放在毯子上。

“白術,我們倆……”越城去扯白術的袖子,被白術給拍開。

“你沒看到他比你傷的更重麽?”白術吩咐傔人小心的剪開連峰的衣裳,邊剪邊罵:“怎麽打人都不知道把衣裳脫了,這能加重傷勢難道你們不知道麽?”

餘杭亦也不用人招呼,直接找了處地方趴好。越城沒地方趴,委屈道:“說要脫衣裳來着,這兩個都不讓扒,活該他受罪。”

這話白術就不樂意聽了:“他是新兵,你也是啊?”他把連峰的衣服一點點除去,逐漸露出的光潔白皙的後背,與條條醒目的傷痕相對稱,分外讓人舍不得挪開眼睛。整個帳篷的人都在抽氣,只有餘杭亦沒留心。

“受罰要脫衣?”餘杭亦好奇問:“到底為什麽?”

“你傻啊。”白術移開目光,沒好氣道:“沒發現上藥還得剪開衣服麽?衣服都到肉裏去了,除去衣服等于是受了二次刑罰。”

餘杭亦卻道:“這個無妨,你用水潑下去,把衣服沖開不就成了。”

越城訝異:“……”

“把他給我扔出去。”白術徹底惱了,他最恨人不知道珍惜自己,浪費他的藥材。他讓傔人趕餘杭亦出去,往外扔了瓶傷藥:“你記得去洗洗啊。”

“有什麽不對的。”餘杭亦扶着腰,十杖對他來說不是個什麽大事。他在帳篷中漫無目的穿梭,之前伺候大将軍,又是傷兵,能有個屬于他的帳篷,現在升了官了,不用去伺候池清了,也沒人給他搭個帳篷什麽的。

他正思索着去哪裏蹭一夜,就被人拍上了肩膀。

“戰校尉。”李瑞傾往前一步:“張校尉請您到我們帳中一敘。”

“可是這個時候該用飯了。”餘杭亦挺起胸膛,神色正經嚴肅。他是仁勇校尉,要想下面的人服他,好歹得有些架子,當然恩威并濟才是正道。

李瑞傾卻不吃他這一套,直接上手架起餘杭亦就走。“走,我們帳篷裏自然少不了你的飯吃。”

“大将軍?”蕭恒掃了眼酒壇子,他剛要和嚴德好好喝起來,就被大将軍給叫過來了。

“奸細查出來了麽?”

嚴德答道:“已縮小到四人。屬下正想請示,是不是要全部解決掉,寧錯殺幾個,也不能再留奸細在身邊了。”

“不用,你放出消息給這四人,說我不想跟着衆人走,打算秘密坐船過去,走的正是蜀南江。”

蕭恒不贊同:“蜀南江是出了名的惡江,今年雨水又足,屬下擔心大将軍這招引蛇出洞,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會。我是想看看張子和他們的本事,還有,要看看他們是否真心投誠。正好借着皇帝的人,試試他們。”池清收起地圖,良久都沒有說話。

“大将軍,帶着張子和的将領太年輕,恐怕沒這個本事,屬下願請命去帶領他們。”蕭恒是個閑不住的,他這麽一說,嚴德也請命要跟着去。

池清卻道:“戰必勝沒那個本事,可張子和有啊,在水上他怕誰?再說,不是還有我在麽?”

“大将軍不可随意涉險,這種事情找個替身便可。”蕭恒不同意。

嚴德拍拍桌子,低聲問:“您是不是還想趁機同戰必勝出去走走?不是屬下說您,您那事辦的真不漂亮。他既然是你的妻,又在你的手下,還怕他跑了不成,何必急于一時,讓他恨你。”

池清瞥了嚴德一眼。嚴德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偷偷喜歡蕭恒多少年,也沒個進展。

“屬下問問您,您打算怎麽求得戰必勝的原諒?他又不是平常的兵,欺負了就欺負了,他的身份特殊,您總不能讓他一直恨您吧。”嚴德問。

“普通的兵就可以被欺負了?”蕭恒道:“大将軍,不管戰必勝是個什麽身份,您都不該那樣。他以後怕您怎麽辦?”

“你們倆倒還一套一套的了,等你們有了家室,再說我不遲。”池清被兩人說的燥得慌,不過,他不在臉上露出來罷了。

嚴德道:“您不是說他有事瞞着您,所以您才無從下手。其實這個再好辦不過,他喜歡吃肉,您帶點酒肉把他逗開心了,再把他一灌醉,想問什麽問不出來。”這個他有經驗,一壺酒就能跟蕭恒親密上半日光景。

蕭恒也點頭稱是。

池清想了想,目光瞟到他送嚴德的酒上:“那是我唯一一壇好酒了,等以後有機會再給你們吧。”

“嚴德!”蕭恒擡腳就踹。

“見過仁勇校尉。”張子和帶頭見禮。

餘杭亦虛扶一把,不往高位上坐,随便找了張椅子坐好。他雖不喜歡張子和等人,不過他也敬重張子和的本事。更何況張子和的年紀在這兒,他不敢居上。“您叫我來有什麽事?”

張子和挨着餘杭亦坐下,态度極其謙卑:“自然是有大事想要和您商議。”

“什麽大事?”張子和越謙卑,餘杭亦便越警惕,這老頭可不是什麽好人。

“不僅是大事,還是好事。”張子和道:“咱們是水軍,隊伍裏獨一撥的,說好聽點,往南疆去以後咱們是主力,可有人不這麽認為,他們會覺得咱們跟他們不一樣。您看,咱們水軍半點功勞都沒立下,憑什麽和其他的兵相提并論?”

餘杭亦順從道:“此言有理。”

“自然,誰投身行伍不想多立戰功。也不瞞您說,屬下幾人出身不好,又得大将軍看重,自然想快些建功,好不被人瞧不起。”

這是大實話。餘杭亦點點頭:“建功立業誰不想,只是咱們在路上,沒這個機會。等到了南疆,自然有我等大展身手的時候。”

“不,路上也能。”張子和道:“只看我們敢不敢去做?”

“怎麽說?”

“大将軍去南疆走的都是陸地,時間長且艱辛。要是走水路則不用,快則五日便可到達南疆,路上将士們都無需這麽辛苦。”

張子和說的,餘杭亦倒是沒什麽想法,池清就是不願意走快,而且就是願意“折磨”他們這些将士。不過他倒是借着張子和的話想出件功勞來。

“咱們就建議大将軍走水路,不必說什麽快慢辛苦的話,只說走水路可以操練将士們在水上作戰的本事,咱們還可以教他們。到了南疆,将士們就算不能個個如你們一般厲害,也必然比之前又長進。這可是大功一件,還可以豎起裏咱們水軍在将士當中的威風。”

餘杭亦既然當了水兵,就不會當個窩囊的水兵。他把水兵當好了,以後調回騎兵也不是沒有可能。

“好主意。”張子和一臉慚愧:“屬下愚鈍,屬下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出呢?”

好一個裝模作樣的主兒,到不像是個劫匪,該是個陰險圓滑的朝廷命官才是。投誠這條路,張子和還真是走對了。

張子和深深彎下腰,拜道:“那就煩勞校尉您去向大将軍言說此事。”

餘杭亦出了張子和的帳篷,張子和留他用飯,讓李瑞傾取了好酒好菜要招待他。可他心急啊,想到什麽就必須立刻去做。尤其這事能在池清面前漲漲臉面,他恨不得快點找到池清的帳篷。

“見過戰校尉。”馮羅施禮道。

“馮哥。”餘杭亦扶住馮羅,笑道:“你跟我還多禮什麽,你要是這般,倒顯得我忘恩負義了。以前多虧你照顧我,以後就讓我關照你吧。對了,你可知大将軍的帳篷在何處?”

“在前面第五個便是。”馮羅正是受大将軍的吩咐,過來引餘杭亦去相見的。不想,餘杭亦主動要去,也省了他一番口舌。“必勝,我能求你件事麽?”

餘杭亦伸手推馮羅:“婆婆媽媽作甚,有事說。”

“我想做你的親信兵?”

餘杭亦詫異回頭:“你不是車兵麽?”

“對,可是咱們隊伍裏不是沒車兵麽,你看我整日閑着,也沒個人管。你就收了我,以後照顧你不就更方便了麽?”大将軍讓他待在餘杭亦身邊,這個辦法最好,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顧餘杭亦了。

“也是,這樣最好。”餘杭亦心急去見池清,與馮羅簡單說了兩句,就往前面數帳篷。

他走到池清的帳篷前,卻又近鄉情怯起來。他能把那件事當做從未發生過麽?他和池清的恩怨,還是他剛重生時那般簡單,他恨池清,池清和他之間只有恨。

“大将軍,屬下戰必勝求見。”

池清趕緊理了理衣袍,坐正身子,朗聲道:“進來吧。”

“見過大将軍,屬下有事要向您禀告。”餘杭亦低着頭,不去看池清:“屬下所帶水兵剛投身到隊伍裏,他們的本事您還未見到。屬下提議,不如給他們一個機會,咱們以後走水路,一來讓他們展示展示本領,二來也好趁機操練将士們熟悉水性。”

“這件事我會考慮。”池清往兩個酒杯裏倒滿酒:“坐下,陪我喝一杯。”

“屬下不吃酒,還望恕罪。”

“你想不想知道蕭峰雲的事情,那日在紡雲鎮為何會突生異變,讓你我二人陷入到危險之中。”

餘杭亦擡頭,他想知道。

48識人不清

“吃飯。”池清給餘杭亦夾了塊紅燒肉。紅燒肉在他們這些平時點把火把肉燒的半生不熟就能吃的将士當中,已經是極其難得的美味了。不過可惜,餘杭亦雖然喜歡吃肉,卻也不是有多看重吃食。

“大将軍還是把話說清楚吧,屬下吃不下。”餘杭亦看向池清,或許池清不知道蕭峰雲對于餘杭亦來說到底算什麽,可餘杭亦自己卻是清清楚楚的明白,蕭峰雲是他活了将近二十年中最怕的一個人。

每次見到蕭峰雲就意味着新的刑罰要落在他的頭上,每一次都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要不是性子硬,也不能堅持那麽長時間。

“吃,不吃我不說。”池清把酒杯往餘杭亦那邊推去:“嘗嘗我珍藏的好酒。”

餘杭亦搖頭:“屬下不……”

“吃。”池清臉色冷下來。

餘杭亦也惱了,站起來朗聲道:“大将軍要是需要屬下的身體做交易,也不用費事把屬下灌醉。蕭峰雲的事情,屬下不想知道了。”已經被蕭峰雲折磨掉了一條命,他再想知道蕭峰雲的事情,也不願意拿這條命的任何東西去換。

蕭峰雲不值。

“我只是想讓你好好吃頓飯而已,慶祝你升官,沒有任何企圖。”池清面不改色的撒謊,不管怎麽樣,得先把人留下。哪怕他什麽也問不出,能和餘杭亦坐下來平心靜氣吃頓飯,他也就滿足了。

“慶祝屬下升官?”餘杭亦冷笑:“大将軍倒是大方,一夜換個九品官,這麽算來,屬下的身體也挺值錢的。”他語氣一轉,厲聲道:“不過大将軍別指望屬下感謝您,我是白眼狼,喂不熟的,該拿的我絕不會手軟。”

“必勝。”池清再次退讓:“你坐下來,不用吃喝,我跟你說蕭峰雲的事情。”

餘杭亦卻道:“屬下不敢坐。”

“他是個好官,多少年為民請願,投靠我也是為了幫助弱小。我很欣賞他,也很信任他。在紡雲鎮的時候,我二人合計除去嚴字行的對策,他約嚴字行去吃酒,我去除掉嚴字行。他知道我身邊無人,你也不像是個有本事的,所以他就埋伏了人,想要在我殺朝廷命命官的時候,當場将我抓獲,并且不留活路。”

餘杭亦手在背後慢慢握緊。

池清接着道:“他不是皇帝的人,應該是哪個皇子安排在我身邊的棋子。他追随了我五六年,從未做出過讓我疑心的事情來。我信他至深,不料他竟是奸細。還好你沒事,平安回來就好。”

“算了吧。”餘杭亦氣給勾上來,膽量也跟着大了不小,他直視池清:“若是我有事呢。如果我被你信任的人算計致死,你會怎樣?難道你一句不知道他是別人的棋子便可以結束事情了麽?”

“就算你着了別人的算計,也是你識人不清,這跟親手殺了我沒什麽區別。”餘杭亦眨眨眼,這個時候不能哭。他要讓池清知道,源頭在池清這裏,那麽過程誰舉得刀并不能洗清池清。歸根到底,還是池清不肯信任他,把他交給別人去審。

“你緩口氣。”池清站起來,走到餘杭亦的面前,低頭看着餘杭亦氣的通紅的臉頰,一字一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殺死我喜歡的人,哪怕是信任的人,我也不會把我愛之人的性命交到他的手裏。”

餘杭亦咬住下唇,緩了會,才把自己的火氣壓下去,他擡頭掉入池清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裏,曾經多少個日夜,他掉入這雙深如潭水的眸子不可自拔。

“大将軍就這麽肯定能做的到?”大話誰不會說。當初為何把他交出去,如果是池清審,哪怕最後定他的罪,也不會讓他受那麽多的刑罰。

“若非我自身無能為力,是絕不會将人交出去的。”池清吻上餘杭亦青筋暴漲的額頭,輕聲言道:“不會将你交出去,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你的性命。”

餘杭亦面色說不清是喜怒哀樂其中的哪一樣,他後退幾步,掀簾出去。池清嘆口氣的功夫,餘杭亦又跑回來,二話不說,抱起桌子上的酒壇子就跑。

池清跟上去,躲在遠處看着餘杭亦坐在地上仰頭一口氣将一整壇酒吃光,然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池清走過去,發現餘杭亦已經睡着了,他把人抱起來,回到自己的帳篷。

解開餘杭亦的衣裳,池清自己也脫了外袍,他抱住餘杭亦,閉上眼睛躺好。餘杭亦同蕭峰雲的事情他還是一無所知,他把事情同餘杭亦解釋清楚,不想,倒惹得餘杭亦更為憤怒。

在餘杭亦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這些疑問快要把他憋瘋了。以前,他視餘杭亦為囊中之物,時間大都用來行軍打仗領兵奪權,可從餘杭亦做了他的手下,他的腦子裏滿滿都是如何得到餘杭亦,往其他事情上想得少了。

“什麽?”嚴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将軍您的意思是,您都豁出去一壇好酒了,結果什麽事情都沒問出來,反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事說了一通,還沒得到人家的諒解,兩人之間氣氛更僵了。您對得起那壇好酒麽?”

池清冷冷瞟過去:“不就一壇酒,你至于麽?等回了京城,我府上的酒任你拿。”

“謝大将軍。”嚴德愁了一夜終于喜笑顏開,積極地給大将軍出主意。“他都喝醉了,您為什麽不問問他?”

“我倒是想問,可他喝的人事不知,昏死過去了。”

“這樣啊。”嚴德伸腦袋過去,小聲問:“那您就沒有趁機下手?”

池清哼了聲:“我是正人君子。你去看看張子和他們有沒有什麽不适應的地方。”他只是給餘杭亦洗了個澡而已。

“您昨日同戰必勝說了那件事了麽?”

“沒有。”哪有機會,餘杭亦進帳篷後,一切都沒有按他計劃走。餘杭亦脾氣上來了,誰能攔得住?

攆走了嚴德,端着飯菜的馮羅進來。“大将軍,飯菜還有解酒湯準備好了。”

池清碰了碰碗,确定粥沒有涼,接手要往屋裏走,卻被馮羅叫住:“戰必勝他不喝粥。”

“我知道。”終有一日,他會把餘杭亦的心思摸清楚,解開餘杭亦的心結。

池清進了帳篷,餘杭亦還在睡,昨日喝了那麽多的酒,沒有人叫,很難醒過來。池清放下漆盤,扶着餘杭亦半躺在他的懷裏,端起碗喝了口解酒湯,直接給餘杭亦渡了過去。

“唔。”餘杭亦醒過來,推開池清,轉身就嘔。他也不是真的想吐,就是想氣池清。想起來也夠可悲的,無論他的身心被池清傷的多厲害,身體還是不會抗拒池清。

池清早知道餘杭亦會這般,他神色自若地笑道:“吐也沒用,你早咽下去不知多少了。”

“無妨。”餘杭亦發現自己光着身子,忙低頭感受身體可有同感,沒有,他松口氣,拿過來衣裳穿好。“屬下告退。”

“等等。”池清叫住他。“本将軍有事吩咐你去做。”

有事為什麽不在他剛才穿衣裳的時候說,非得等他要走了再說。“請大将軍吩咐。”

“你帶着水軍護送我從蜀南江往南疆走。”

這倒是跟他心中的打算有異曲同工之處,反正是立功,立什麽樣的功勞都可以。池清既然開了口,他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而且,他的水軍護送池清趕路,到了水上,那池清不就是落到他的手心裏面去了,還不任他搓扁搓圓。

他的火氣早憋了一肚子了,池清落到他的手裏自然得想辦法出出氣才好。

“屬下領命。”餘杭亦轉身就勾起了嘴角。蕭峰雲的帳結束了,池清的帳可還沒好好算呢。

因為池清要改走水路,而張子和的船還在以前的地界。張子和差人去取,隊伍少不得要在原地耽擱兩三日。餘杭亦在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除了準備大将軍南行和水軍作戰需要用的東西,還要抽出時間來跟着越城操練。

越城每次看着小兵隊伍裏紮眼的淺青色的衣裳就難受,他把餘杭亦給拉出來:“兄弟,你射箭已經有進步了,至少這兩天都沒往別人的靶子上招呼。不過你的力氣真是有待磨練,這樣吧,我給你出個注意,你去火頭軍那裏領一把斧頭,就咱們帳篷外圍的那顆大粗樹,你在兩日之內把他給我砍斷,對你的臂力大有益處。”

“兩日?”餘杭亦搖頭:“不可能,兩日如何能完成?”

“還不只砍樹幹,大樹上面的葉子,你要仔細把它們一個不剩的砍下來。這不但長你的體力,還能磨練你的急性子。”他帶的都是新騎兵,無品無級的小兵,餘杭亦堂堂仁勇校尉混在小兵裏面實在不好看。

“我去試試。”餘杭亦背着弓箭去找火頭軍領了把斧頭。

張子和帶着他的人在遠處看餘杭亦砍樹。餘杭亦砍上幾斧子,就會拿起弓箭射葉子,忙活了半日,地上落了不少的樹葉。

“您看上他什麽了?”呂铮問。他可看不出餘杭亦半點好。

“我看上他不服輸的性子,有脾氣,就有膽量。”張子和盯着餘杭亦的背影笑道:“不過,咱們這次的功勞,也不能便宜他。想辦法把他踹下去,護送大将軍的功勞全都歸咱們。”

49水裏比劃

“拿着。”嚴德指着一車的弓箭刀槍讓餘杭亦幾個人搬走,張子和也在其中。他放心不下餘杭亦,怕餘杭亦拿回來的兵器都是別人挑剩下的。可等他跟着來了,發現根本不用挑,都是他們的。

“這麽多,可我們的船現在還沒來,要不先在這裏放着,不要引人注意才好。”雖然池清沒有要刻意隐瞞将士們,至少告訴了他和張子和,可也不用弄的人人皆知吧。

張子和趕緊上前說道:“沒關系,船明日就到,我們先趁着晚上涼爽往河邊搬,拿毯子一包就行,不惹人注意的。”他來就對了,餘杭亦太過年輕,不知道兵器對打仗之人的重要性。

他帶着人在這一帶多少年,哪裏見過這樣好的兵器,弓箭大刀長矛铠甲晃得他都睜不開眼睛。他們手裏拿的刀,都是偷偷讓民間的鐵匠打的,跟這個想必天上地下的區別,還有一部分是從官兵手上搶來的,也沒這個制作精良,弓箭上可還都雕着花呢。

嚴德看張子和雙目放光的樣子,笑道:“你難道覺得這些就是最好的?”

“不,屬下見騎兵的铠甲和弓箭,步兵的長矛,比這些還要好,或許不比這些漂亮,卻是實實在在的東西,絕對要比這些趁手。”張子和恭敬回道。他不是不貪心,有好的當然要最好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等到了南疆,就是他發揮本事的地方了,倒是即便他不要,大将軍也會給他最好的兵器铠甲。這個時候他要沉住氣,先讓大将軍看到他的本事才可以。

“張校尉不必擔心,先拿着這些練手。”這些兵器是上次在紡雲鎮外的山裏,按着大将軍布的計謀,從對方手裏奪過來的。皇帝的人讓他們沒糧食吃,他們就讓對方沒有兵器用。

餘杭亦的弓箭是當騎兵時發的,比這些要好,他就沒去挑一件,倒是張子他們都先留了幾件趁手的兵器,才招呼幾個信得過的人往外搬。

“校尉,我們幾個要留下來看着,您回去歇息吧。”季莊幾個人要和張子和的兵一塊看守,餘杭亦到底是留了個心眼,就怕張子和等人正好趁船來了帶着兵器跑掉。

他表面上假裝應下來了,其實轉身爬上棵樹打算在一旁看着。秋初的夜還是很有些悶熱的,餘杭亦等到夜半,坐也坐不住,從懷裏掏出個麻繩來系在樹上,另一端系在腰上,慢慢往河裏走。

水兵将領總不能比手底下的人差,眼看就有場惡戰,他哪裏睡得着。麻繩可以保護他不被水沖走,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順着爬上來,是救命的繩索。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水齊腰的地方,并不敢太深入,伸手試着劃了兩下,感覺還不錯,就試着擡起腳。他看張子和的兵都是這樣在水裏劃來劃去的,怎麽他就不行?

“你回去吧。”池清撥開茂盛的草木,看着餘杭亦濕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一陣火氣就沖了上來。

跟着過來的嚴德耍賴不想走。不太好吧,将士們就在附近,大将軍想對餘杭亦做什麽?

池清的手伸出到懷裏,就在嚴德以為他要掏出來什麽寶貝的時候,卻聽“撕拉”一聲,池清掏出幾片白色的碎步出來,往嚴德手裏一塞,冷着臉道:“拿回去,趕緊走,帶上蕭恒一起。”

“……是。”嚴德往後挪了挪腳步,他看看手裏的碎步,忍不住想要叫大将軍一句,不想,大将軍早邁着步伐走到了河邊。

“啧,這不會是大将軍的裏衣吧?”悄悄跟在大将軍和嚴德後面的蕭恒從草木中鑽出來,臉頰抽搐的拿起碎步。“大将軍真是斯文敗類啊。”

嚴德板起臉道:“不可這麽說大将軍。”他知道蕭恒不是在罵大将軍,他們幾個當着面也敢與大将軍玩笑幾句,不過他就是喜歡和蕭恒頂嘴。蕭恒不是愛裝讀書人麽?他就是愛看蕭恒撕破溫文爾雅的臉皮,最好能跟他過上幾招。

“我不說便是。”蕭恒伸出根手指擡起嚴德的下巴,輕薄道:“我們讀書人跟你們這些粗魯之人真是有理說不清,既然沒話說,那我還是去偷看大将軍調戲戰必勝吧。”

“……我也去。”

餘杭亦撲騰了幾下,還是沒什麽成果,他反倒累的直喘粗氣。為什麽看別人在水裏劃的那麽輕松,他的胳膊腿兒就是不管用。

“誰?”餘杭亦猛然擡頭,就看見池清站在岸邊,抱臂似笑非笑。“見過大……唔。”餘杭亦想行禮,一個沒站穩,栽到水裏去了。

池清笑道:“站起來,大一點的浴桶都比你站的地方深,平時洗澡沒見你站不穩,怎麽到了這地方就開始束手束腳了?”

餘杭亦撲騰穩了,被池清的話說的臉頰緋紅。他以前在溪水中洗澡,也沒這般吃力。好像自從他坐過船之後就不敢下河了。

“要不要我教你?”

“不要。”餘杭亦不假思索道,他回答之快,池清最後一個字剛落音,他就已經張嘴了。

池清無奈,他說什麽餘杭亦不一定聽清楚了,只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餘杭亦都下意識要反駁而已。還真有些懷念兩人能維持表面上和平的時候。

“你要是累,就把衣裳脫了。你還穿着铠甲,不累麽?”

“不累。”餘杭亦馬上頂回去。卻往岸邊走,在水齊膝蓋的地方把铠甲脫了。

“把衣裳也脫了,你看我。”池清手放到腰帶上,餘杭亦立刻往後退。池清停下手笑道:“放心,我只是不想等會濕着衣服回去。我只脫一層。”

餘杭亦轉過身,愛脫不脫。

“你的動作基本沒錯,但是還需要改一改,看我怎麽做。”

就看一看,池清的便宜為什麽不占,反正學了也不會對池清有任何感激的,又不是他讓池清教的。

餘杭亦一回頭,就看見池清光着上身,在給他比劃姿勢。他扭頭就要上岸,卻聽池清道:“今日天熱,我只穿了外袍,我總不能穿着濕衣服在将士們面前走。我是用心教,難道你不想學,明日就要乘船走了,你都不會水,如何服衆?”

岸上的衣裳确實只有外袍,看來池清沒有撒謊。餘杭亦想了想,還是得學。

“你把衣服也脫了,光着身子比較省力氣。”池清一本正經的建議。

“不必,屬下還有力氣。”傻子才脫。

池清笑笑,沒再多言,把餘杭亦逼的太緊,餘杭亦就逃了。他給餘杭亦示範在水上的動作,其實沒什麽難的,餘杭亦做不好的原因,是因為餘杭亦怕水,又心急逼自己去碰水,兩下矛盾,倒學不成了。

“你還系着繩子?”池清伸手扯斷麻繩,餘杭亦面上立刻顯出幾分慌亂來,盡管水才到他胸口處。

“你怕水就永遠征服不了他。”池清把截斷的繩子扔上岸。

“我不怕,我只是留一手護着自己罷了。”餘杭亦說着話,想要上岸。

池清擡起腳,一腳把餘杭亦給踹到深處。餘杭亦掙紮着站起來,池清又是一腳,餘杭亦跌落在能沒過他腦袋的地方。

“我在岸上等你。”池清上岸。

餘杭亦使勁撲騰,好不容易才站穩了,也不敢擡腳,只敢閉着眼睛試着走回去,好幾次站不穩,摔進河裏,鼻子嘴巴灌的都是水,嗆的他難受。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到了岸邊,他伸手去扯岸邊的草木,誰知池清又是一腳把他給踹了回去。

“游回來。”

他不會啊。餘杭亦還是走了回去。這次他還沒靠近岸邊,就緊張兮兮地說道:“不勞大将軍費心,屬下今日不練了。”他上岸的時候,刻意避開池清,可池清什麽本事,他想踢誰,那人還能躲的過去?

池清把餘杭亦踢回河裏:“游回來。必勝,不是所有的江河都能讓你走的。水深的時候,你的腳怎麽能踩到底。”這河水的底部沒有淤泥,水流也不至于将人沖走,所以餘杭亦才能站在上面。

餘杭亦這次撲騰了半天才站穩,他已經喝了不少河水,腦子都渾了,只能聽見池清的話,嘴卻張不開。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無論無何也要上岸。不走能上去,只能游上去,可怎麽游?

他試着伸手比劃,腳還是不敢離地。他的鼻子将将挨到水面,他使勁伸腦袋,想要吸氣。他不敢,怎麽樣他也比劃不起來。綁繩子的時候,水也沒這麽深,他敢試着比劃,而此刻,他嗆了不少水,又沒什麽力氣,心下害怕,手腳就是動不起來。

“給我游。”池清拿起麻繩,抽在餘杭亦的臉上。很快,餘杭亦的臉頰浮起了一道紅腫,他也被疼痛給刺激到了,低頭進水裏,手腳瞎撲騰。寧死也不能被池清給笑話了,不就是游回去,不會他也不能站着讓池清打。

當餘杭亦的手碰到岸邊的土地時,他還不敢确信,使勁拍了兩下。池清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人拉到懷裏,伸手拍餘杭亦的後背,讓他把河水吐出來。

“你看,其實也不難,你怕它,就永遠不敢在水裏逞威風。別人能做到的事,你為什麽辦不到?”池清腳尖挑起地上的外袍:“我的衣裳給你,你把濕衣裳脫下來給我穿。你不回帳篷,總不能濕着衣服過一夜吧。”

50仿制地圖

餘杭亦初時不同意,後來心思一轉,答應下去,提出要池清背過身去。等池清背過身,他也不解衣裳,直接擡腳就想踹。池清閃身躲開,轉身就把餘杭亦給壓在地上。

“敢偷襲我?”餘杭亦是只要還剩最後一口氣就仍會鬧騰的人,池清也很喜歡餘杭亦這種不服輸的性子。他制住餘杭亦,動作緩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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