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現場#02

9月2日,早晨8點49分。

“真倒黴,這該死的天氣。”略帶稚氣的抱怨聲在姜水街的某條巷子裏響起。換做平時這條已經荒廢的巷子是絕對不會有人進來的,如果有,那就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抱怨者是隸屬于市公安第一刑偵大隊的新人菜鳥,一位叫做莊睿的黃毛小子。他身體素質過關,性格輕浮聒噪,剛從警校畢業不足半年,能分配到有足夠辦案經驗的刑一說明他運氣不錯,不過他本人并不這麽想。

每天早上八點半是他準時帶紙跑廁所的時間,結果剛蹲下沒有兩秒就被負責指導他的前輩蔡浩言給拖出來出警。剛出來沒幾分鐘,天空又開始下起毛毛細雨。

回到現在,他一邊和蔡浩言拉扯警戒線一邊繼續怨念着,“這雨說能釋放就能釋放,可我偏偏獨守滿腹‘精華’無從發洩。”

“滾蛋!”蔡浩言這人正派,屬于少說話多做事的那種。他終于忍無可忍的打斷莊睿,“你別忘了你的身份,寒窗苦讀不是讓你整天拉屎的!”

“好兇啊,你怎麽和領導越來越像了?”莊睿無奈的撇撇嘴,但說後半句話時音量明顯壓低。他可不想讓領導聽見自己再說閑話。

“你弄好了嗎?”

“弄好了。”

“鞋套換上,去現場。”

兩人動作間穿越巷子拐角,相機的“咔嚓”聲很快傳進兩人耳朵。他們整理好頭套和鞋套,還未擡頭,一道清冷的聲音便在他們上方響起,“動作太慢,一點效率也沒有。”

兩人不約而同的渾身一僵,蔡浩言率先做出反應,他繃直身體對冷淡的領導敬禮道,“對不起和隊!”

有了前輩開頭,莊睿這才敢擡眼看向面前的人。男人身高189cm,天上細雨濡濕了他結實的臂膀,将他蔚藍色的警服暈染成更加深沉的顏色。他年齡約莫二十來歲,利落的墨發修短合一,完美呼應着那張五官極為标致的臉龐。男人膚色偏白,帶着不耐煩的目光讓人捉摸不定,無論是高挺的鼻梁還是輕抿的薄唇,全部都在訴說着他的原則不可違背。

這位是他在隊裏唯一懼怕的人,也是第一刑偵大隊的隊長和不緒。他還在警校的時候這位和不緒就是神話般的存在,他比他大四屆,可和不緒的傳說始終是校園裏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相傳和不緒在學生時代就卧底某犯罪組織,揭露了組織重大惡行,糾正了臨海市的不良風氣,進入警局後不到兩年時間接管刑一隊長的重任。他憑借出色的辦案效率與執行能力,多次評選為“臨海英雄”,實在是年少有為,未來可期。

在進入刑一之前,和不緒也是莊睿的偶像,可生活很快給他的頭上來了一錘。和不緒出色是不假,但是他極其不近人情,他平時就像沒有感情的辦案工具,眼裏容不得別人犯一點錯。當然在他高嚴格要求旁人的同時也十分嚴于律己,除去性格真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莊睿感到來自領導的壓力,咽了咽口水剛吐出一個“和”字,就被和不緒直接打斷道,“下次說閑話大聲點,讓我們所有人都能聽見。”

...和不緒是順風耳嗎?他隔那麽遠都能聽見閑聊?

“明白!”蔡浩言趕緊答應,随後對莊睿使了個眼色,兩人立馬投入工作中。

這次的受害人是位女性,在這三個月以來這已經是第四位女性受到傷害。

第一起被害人死于家中,左手被砍掉;第二起被害人在水庫中發現,缺失右手;第三起被害人從高空墜亡且右腳被切除。回到現在的案件,安靜躺在地上的女人面部沒有一絲痛苦,反而是帶着淺笑看上去十分幸福。再看向她的左腿,褲挽處空空落落,她的左腳不知所蹤,右腳還穿着好看的紅色高跟鞋。現場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女人身上的傷口除去腳部,還有脖頸喉結處正中央的刀傷,留在地上的只有殷紅的血跡和淩亂的腳印,其他沒有任何可以的東西。

“這不是...!”莊睿只是看了一眼便驚呼出聲。一旁拿着資料的記錄員走近和不緒,向他描述死者情況。

“和隊,法醫初步鑒定被害人死于脖頸正中央的致命刀傷。從傷口判斷作案工具為料理刀之類的刀具,且一擊致命,足以見得兇手對此操作十分熟悉,不排除和先前三場事件為同一人所為。”

果然如此。和不緒面色陰沉,雙手環抱在胸前陷入沉思。當他接到有女性遇難的通知時就已經猜到了。沒想到那個連環殺人犯這麽猖狂,不到三個月竟用同一種手法殺害了四名女性,這是完全不把法律和警察放在眼裏,甚至對整個臨海市的女同志們造成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見和不緒那邊散發着駭人的氣場,莊睿縮了縮脖子不敢有大動靜。他聽說和不緒偵破這起案件後就要辭職回老家,沒想到案件遲遲沒有進展,現在又出了一起命案,這無疑是給他火上澆油,看來離他回家種地的日子還遠着。

正當場面陷入凝結,忽然在方才拉了警戒線的方向傳來聲音,好像是有群衆在附近圍觀。

蔡浩言有眼色的帶莊睿過去避免群衆破壞現場,他們才剛拐過那個彎道,就聽見了一位焦躁女性的聲音。

“現在已經9點25了!我們已經耽誤了25分鐘了!再不開機總臺怎麽救場!!”西裝筆挺的的女人指揮着攝像,還不等兩位警察開口,女人瞬間變了表情,改用專業的語術道,

“歡迎各位觀衆準時鎖定臨海九點新聞頻道,今日上午8點30分,我市公安局接到了群衆的報警電話,稱在姜水街的第二條胡同巷子裏發現了一具女性遺體。據悉,這已經是三個月內發現的第四位以女性為目标的刑事案件,我臺記者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并了解情況,但是現在已經二十五分鐘了,我們依舊沒能進入現場,看來警方的搜查正在緊張進行中。後續報道請持續關注臨海九點新聞頻道,現在讓我們把鏡頭切回總臺繼續為您播報本市最新新聞。”

記者錄完口播這才松了口氣,還好她靠自己的機智緩解了那空白的25分鐘。沒有了鏡頭的加持,她又恢複了往日強勢的模樣,繼續訓斥了面前的攝影師,“差點播出事故!我都交代過多少遍了一定要帶備用電池,你看看你幹的好事!還好今天直播內容只有一點,要是明天你再出岔子看我不殺了你!”

“咳咳,這位同志請你注意措辭。”蔡浩言輕咳兩聲示意記者降低音量。

看見警察在身後,記者立馬在臉上堆出笑容,“不好意思影響你們工作了,我是臨海市廣播電視臺的記者,有報道這起案件的許可,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案件的具體情況。”

“了解情況可以,但是你們明天還有直播嗎?”

“對,今天我們的主要目的就是來現場确認情況,在明天的同一時間...也就是上午9點我還會重新播報更加準确的情況。”

蔡浩言了然點頭,像這種社會關注的新聞,廣播電視臺都會派記者來采訪的,他對此次也是見怪不怪,不過他決定下面的事情要交給領導處理,畢竟他可沒有權利在鏡頭前面亂說,相信這位記者也更願意面對和不緒的那張臉。他将這件事情告知和不緒,和不緒的眉頭颦得更深一點,看上去極其不情願。

這邊的案子還一團迷霧,他哪有心情應付記者,“孟旭,你去。”

被點名的男人此時在被害者身邊蹲着,他聞訊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随意回答道,“遵命。”

孟旭是刑一副隊,他和和不緒在警校是同校同班,關系自然要親密的多,所以他應對和不緒也顯得十分懶散。其實和不緒是嚴肅慣了,接觸時間長了就會發現這人是真的刀子嘴刀子心,不能改變他還不能改變自己嗎?反正他是執法人員又不能出手,頂多損你兩句。

記者看見了老熟人孟旭出場後立馬掏出随身攜帶的筆記本,顯得十分激動,同時為此感到遺憾,“今天和隊也不願意出鏡嗎?”

“你知道他的,”孟旭聳了聳肩,“我是他的禦用嘴替,哦不對,是禦用替身,未來他有幸戀愛說不定我也會代替。”

“這麽說和隊是單身!”記者雙眼忽然多了些許色彩。臺裏好幾個年輕姑娘都想知道的消息她居然最先知道了,這豈不是個重磅新聞?

“...事關公職人員私事,還請您不要追問,”孟旭及時打住,和不緒耳朵靈的很,他可不想被罵,“我們還是回到案件上吧,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了解這起案件的細節,首先請問本起事件和這段時間的連環殺人案有關嗎?”記者恢複狀态,同時奮筆疾書起來,可看的出來她的情緒有些飄飄然。

“不能說無關。”孟旭如實回答。

“請問案件發生準确地點是?”

“在拐角一家倒閉的花店門口,花店名字叫‘玫瑰園’。稍後我會讓偵查科傳相關照片給你,你好幫助我們确認被害者身份,”

“好的,另外您方便透露一下警方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畫像分析了嗎?”記者是在側面确認警方是否鎖定了犯罪嫌疑人。

“案件的具體細節我不能透露,”孟旭沒有傻到會中圈套,所以說和記者聊天不能掉以輕心,“不過我敢肯定,兇手一定是患有心理疾病。”

記者愣了愣,“此話怎講?”

“因為擁有正确社會常識和完整人格的人不可能幹出這麽殘忍的事情。比如電鋸狂魔或者變态殺人魔,他們都有一定的心理問題。當然這件事情不能一概而論,畢竟就是有人以殺人為樂。”

記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忽然發覺孟旭的神情變得詭谲神秘,只聽對方壓低聲音,只用了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道,“你這麽專業,想必能分清那些東西是需要記錄的吧?”

他指的是記者本子上一字不差的談話內容。記者停筆,感到渾身泛起一股涼意,眼前的男人像有兩面,現在面對她的一面格外滲人。

最後她還是選擇将記錄的最後一段話劃掉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