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劫獄(2)
“我只是好奇,什麽樣的女子,才能與你并肩而立呢?”她第一次用的“你”而不是“先生”稱呼,清澈的雙眸倒映着他的身影。
季玄笑而不答,卻是繞開了話題。
“許蕭陽已救出,待明日天亮後,蘇宮主便可離去。”
天知道她方才用了多大的勇氣,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回答。
方才的心跳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失落感。
這明顯就是在下逐客令。
“先生是覺得,交易完成了,我可以走了對嗎?”蘇傾雲微微自嘲地笑道。
季玄聽罷饒有興趣般看向她:“你似乎,不想走?”
此刻的她确是有私心的,她想去了解前面這只捉摸不透的狐貍。可是究竟有什麽樣的理由才能留在他的身邊呢……
“不想走便留下吧,”還沒等她思索完,就聽見他道,“季某不做強人所難之事,有個人陪着說說話,也是好的。”
她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錯愕地擡頭,卻見深邃的眼眸似深海一般注視着自己。
“好。”那日她就着自己的私心,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于是第二日,她便跟着季玄去了少師府。至于許蕭陽去了哪兒,她問過這只狐貍,給出的回答是道了謝後便離去了。
她一路上也頗有疑惑地問過他,他留下她是何目的,她是以何種身份留在少師府。
而得到的回應卻十分簡單,她依稀記得他微笑地說,留下她自是有自己的目的,到時她自然會明白,而是何種身份嘛,以她的身手,貼身護衛她覺着如何。
她聽罷便爽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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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留下的目的,只是想去多了解這只狐貍。
只是,這麽簡單而已。
這段時日也是她最難忘的記憶。
季玄吩咐了整個少師府,這位他帶回的蘇傾雲姑娘可以随意進出他的府邸,任何人不能約束她的自由。
侍女和護衛們也不知這是先生從哪帶回的女子,也覺着她面容清麗,天生帶着英氣。
先生做事有自己的風格,他從不給人機會猜出他的目的。少師府的衆人們也不敢胡亂猜測,只是任着這蘇姑娘每天逍遙自在。
她會趁着季玄不在之時偷偷溜進他的房間,胡亂翻着他的字畫與講書。他的字實在太賞心悅目,她雖不懂文,卻也是生平第一次遇見,一個男人能把字寫的這般好看。
然後她便會在講書上不起眼的地方畫上一些小花小草和笑臉,在外人面前一向冷若冰霜的她卻總是心生一些搗亂的小心思,想看看這只狐貍的反應。
而季玄從未說過什麽,或許他早就知曉了她漸漸生起的胡鬧心思,卻放任她“胡作非為”。
她心想着少師的字畫應該能賣不少價錢,端詳着字畫正打着主意,卻見那一貫的笑顏出現在面前,悠然地開口道:“送你了。”
哪有人這麽随意地把自己的字畫送人的,她這般想着。
她困惑着,這狐貍到底給她灌了什麽迷藥,自己就這般一見鐘情,二見傾心,然後就很沒出息地漸漸有些喜歡上這狐貍。
入少師府大約有十日,某個惬意的午後,季玄入宮為太子講課,蘇傾雲正品嘗着他不知從何處帶回的糕點。
忽然感受到空曠的屋內竟有人的氣息,她沉穩地将糕點放回桌上。
“什麽人?!”察覺到屋內有人,蘇傾雲的目光瞬間一冷。
“是我。”青衣少年從角落走出,她見是葉久,手中戒備的佩劍才緩緩放下。
葉久散漫地在桌邊坐下,翹着腳抱臂靜靜地打量着她。
“這些天去做什麽了,這麽狼狽?”他收回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謹小慎微的認真。
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放于桌上,葉久輕嘆一聲:“溫止陌讓我帶給你的。”
蘇傾雲望着桌上的瓷瓶怔了怔。
溫止陌這名字或許在世人眼中有些陌生,但若說起妙手神醫溫公子便無人不曉。世人傳言溫公子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神醫,凡是他出手任何病症皆能藥到病除,可難就難在如何請到他。
這位公子性子冷,常年居住于神醫谷,有幸見過他的百姓都稱他似是谪仙般。
而她與他的結識,要從三年前說起。那時的她練劍回來,路過一片竹林,瞧見這位谪仙般的公子身受重傷,便出于仁心将他帶回月霁宮養傷。
這公子喜靜,不太愛說話,她也甚少去打擾,也沒過問任何關于他的事。可此後她總能感受到溫公子對她默默地關懷,不知是出于報恩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久而久之,他們竟成了互相扶持的朋友。
此次出動圍剿陰山匪窟,原本以為是速去速回,臨行前也只是匆匆向他告了個別,想來這一晃已過了半來個月。
看來是讓他擔心了。
蘇傾雲輕輕拿起藥瓶,這白瓷瓶十分精致,想來裏面放的定是什麽療傷之藥。
“代我謝謝溫公子。”她微笑地收下,心裏流過一陣暖意,“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我呢?”葉久有些不甘心,像是耍小孩子脾氣般,“你光是謝他,怎麽不謝謝我千裏迢迢來看你。”
“你這小屁孩兒,”她有些習慣了他的脾性,好笑地敲了敲他的頭,“你身為副宮主,關照我是你的職責本分。”
“當朝少師季玄,”葉久忽然擡眸看了看她,“你最近在替他做事吧?”
蘇傾雲沉默了片刻,淡然自若地回道:“我只是在報救命之恩罷了。”
“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葉久挑了挑眉,飲了一口茶,“此人心機很深。你該不會不知道他讓你救許蕭陽的目的吧?”
葉久頓了頓,接着說道:“今早我便聽聞李洵将軍去了少師府,季玄救許蕭陽,只是為了拉攏李将軍,因為他知道許蕭陽是李洵的至交。他的野心你遠遠想不到。”
故作鎮定地淡淡一笑,蘇傾雲的心卻像是被重重敲擊了一般,怔然了一瞬,不為其然地回應着:“他們朝廷之事,又與我何幹。”
“我怕你會牽連其中。”葉久蹙眉,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似以朋友的身份在關心她。
蘇傾雲微微一笑:“放心,我會有數的。”
“如今你已經救出了許蕭陽,為何還要留在這裏?”看着眼前的女子這般坦然,葉久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困惑。
她擡眸,看了他半晌,眸光中透着些冷意:“你似乎管的太多了。”
葉久見勢勾了勾嘴角:“也罷也罷,你做事向來都是我行我素。但是我的宮主大人,身為副宮主的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人心叵測啊。”
府外傳來了動靜,應是季玄回府了。
蘇傾雲眼神示意了番,葉久便從後院離去。
墨色的身影以着一貫的步調踏入屋內,季玄淡淡環顧了四周,見蘇傾雲站在原地發愣,微微一笑:“看來是有人來過了。”
回想起葉久方才與她說的話,這只狐貍果然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簡單,蘇傾雲淡淡開口說道:“只是關心我的一個朋友罷了。”
“有時候我覺得你真像一只狐貍。”她忽然這般說着。
季玄靜靜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似乎想看穿她的全部,笑道:“為什麽是狐貍?”
“因為你,太過狡猾。”淡淡笑了笑,蘇傾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