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曙光（1）

來到郡主府大門前，葉久似是卡着點，看着換崗的侍衛離去後，輕輕拍了拍蘇傾雲的肩膀。

“只有一刻鐘的時間，你速去速回，”葉久低聲道，“我在這裏把風。”

蘇傾雲輕輕點了點頭，便快步潛入府中。

一路上她的心情十分忐忑，不僅是因為擔心柳千岚，這郡主府的一路流過太多的鮮血。那一夜屠府的畫面歷歷在目，那些無辜的人們就那樣慘死，逃脫不了自己的命運。

她緩緩打開屋門，角落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猛然驚醒，定定地看着她。

蘇傾雲這才意識到，這名女子便是曾經馳騁沙場的時安郡主，當年英姿飒爽的柳千岚和如今這無精打采的模樣判若兩人。

“千岚，是我，蘇傾雲。”她輕輕喚道，目光瞥了瞥桌上的飯菜，竟是一口也沒動。

柳千岚聽罷怔了怔，有些慌亂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頭發：“傾雲？”

蘇傾雲淡淡笑了笑，扶她起來後坐于桌邊。

“我的時間不多，和你說幾句話邊走，”蘇傾雲邊說邊将飯菜遞于柳千岚的面前，“我被下了藥，現在武力盡失，也被困在了宮中。但我沒有放棄，我一直在想方設法逃離這裏。活着才有希望，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懂。”

柳千岚略微驚訝地聽着，聽完蘇傾雲說的話，看着桌上的飯菜，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吃着吃着，柳千岚的眼淚便順着臉頰落入碗中，她并沒有哭出聲，只是這樣不停地吃着飯。

“千岚……”蘇傾雲安靜地看着，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終輕輕地啓唇喚她的名字。這一聲呼喚像是一顆落入懸崖的石子，墜入深淵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無論如何，”蘇傾雲繼續說着，神色卻異常認真，“請你一定要活下去。人生在世，只有活着才能完成自己遺憾之事。還沒有複仇成功，你甘心嗎？還沒有和陸大人終成眷屬，你甘心嗎？”

說到陸今昭，柳千岚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眼中滿是落寞，顫抖地開口道：“我本以為他是最懂我的，可如今，你讓我如何不恨他！”

“他別無選擇，”蘇傾雲輕嘆了一口氣，“這是陸大人職責，他別無選擇。我此番前來就是陸大人不放心你，讓我來看你的。他那般阻攔你，沒人知道他的心裏會有多痛。若是你不在了，我想陸大人也不會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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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千岚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益。”

似乎想到了什麽，柳千岚看了看蘇傾雲，淡淡笑道：“季先生在大殿之上幫我說了那麽多，都是因為傾雲你吧。你已經幫了我太多了，我這條命，是你和先生撿的。”

“別這麽說……”蘇傾雲柔聲說着，那狐貍在大殿上偉岸的身影浮現在眼前，緊接着畫面又轉到了夜色裏他那雙陰冷的眸子，淡然道，“我們都不知道，季先生他做這些事的目的是什麽……”

柳千岚勾了勾嘴角：“傾雲，我知道的季先生，絕不是大殿上甘願冒險救下郡主一命的人。太師大人一直都很漠然，若不是因為你，他根本不會在意區區一個郡主的性命。”

言下之意，是她在季先生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正準備回話，蘇傾雲卻聽見一聲口哨聲，想必是葉久正催她離開，一刻鐘的時間到了。

“我必須要離開了，千岚，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蘇傾雲起身，朝她燦爛一笑，“若有機會，我一定救你出去。”

走出郡主府後，蘇傾雲長舒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如今也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柳千岚也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接下來的計劃，就是找到阮瑛，然後逃出宮去。

離郡主府不遠處，蘇傾雲看着那意氣奮發的少年閉着眼依靠在樹邊，見有人來了，他緩緩睜眼轉頭看向她。

“我方才認真的思考過了，”葉久挑了挑眉，抱劍起身，“季玄這般對你，我一定要讓他嘗一些苦頭。”

“別，”她下意識地說着，眼神有不易察覺的躲閃，“囚禁我的人，是皇帝，不是他。”

“喲，還心疼起他來了。”葉久勾了勾嘴角，帶着少年的輕狂。

蘇傾雲收起笑意，嚴肅地看着他：“随你什麽想，但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擅自行動。”

見她這樣認真地說着話，葉久立馬聽話地閉上嘴。

“以前一個溫止陌，現在一個季玄，”沉默了片刻後，葉久輕嘆了一聲，故作漫不經心道，“你是永遠都看不見我麽？”

蘇傾雲沉下眸子，看着眼前這閑散的少年：“我與溫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和季玄就是我想的那樣了？”葉久聽罷笑了笑，澄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這樣的神色有着少年的熾烈與純粹。

蘇傾雲沉默了片刻，無奈地輕聲道：“你一個小屁孩兒懂什麽……”

“我不小了，不要把我當小孩看，”葉久直起身子，打斷了她的話語，似是升起一股憤然，“我十七了，蘇傾雲。”

她聽着他直呼着她的姓名，眼前的這個少年确實長大了。誰曾想那個縮在雪地裏發抖的孩子如今已是這般風姿卓越。

“真搞不懂，像人家那樣有權有勢的人，一看就不會動真感情，”他見她愣在原地沒有回話，怕是方才語氣重了些吓着了她，立馬心虛地換個話題，撇了撇嘴，“你倒好，偏偏送上門讓人愚弄。唉……不知你是真傻呢，還是裝傻呢。”

葉久說的沒錯，像季玄那樣運籌帷幄的人根本不會讓人抓住把柄，一點弱勢都不會有機會透露給任何人，更何況談感情。

“你就不能好好珍惜我這個眼前人嗎，”葉久見她思索着入了神，輕輕咳了咳，眼神飄忽不定地看了看她，“你就不能，看看我嗎……”

“我本就是個好勝心極強之人，”蘇傾雲将目光投向遠方，似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心，回答的卻是他方才的話，“你說的都沒錯，但……他越是這般裝模作樣，我便越要撕下他的僞裝。”

明白過來她一心在意的，只有季玄而已，而她，永遠都不會這般在意自己，葉久的心中莫名升起一陣憤怒。

“然後呢？”葉久扯了扯嘴角，有幾片樹葉随風而落，飄落在了他的肩上。

“什麽？”她不明所以。

“我說，撕下僞裝後呢？”少年淡淡地笑着，眼底卻溢滿了冰冷。

被這般追問着，蘇傾雲忽然覺着有些悵然。是啊，然後呢？她這般倔強是為了什麽呢……

“原來這就是蘇宮主愛上一個人的模樣，”葉久挑了挑眉譏笑道，“以前我還總是在想，你這樣的烈女子，愛上一個人究竟是怎麽樣的呢？”

她聽罷淡淡回應着微笑，目光卻在不經意間也冷了許多：“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嘗試窺探我的內心。不然，可別怪我不念及往日的情分。”

葉久見勢恭敬行了一禮以示敬畏，聽着她少有的冰冷語氣，不敢擡頭看她，瞥了瞥嘴似是喃喃自語道：“以追求者的身份……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