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紛擾(1)
見葉久想接着喝茶,蘇傾雲搶先一步奪過他的杯子,正色道:“別裝委屈了,趕緊和我說說最近的消息。”
“對你而言,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葉久的目光收回調侃之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
“自然是先聽好消息。”她立馬回道。
葉久看她的起色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想必是毒已解,看來離他帶她離開的日子不遠了,這般想着,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你關心的溫公子,雖是中了一箭,卻是沒傷到要害,如今慕靈已帶他回神醫谷療傷去了。”明白她的心思,葉久平靜地說着。
懸着的一顆心總歸是放下了,蘇傾雲覺得這個消息對于她來說确實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這一路走來,溫止陌為她醫治過太多的傷,這些日積月累的恩情是怎麽也還不清。可如今溫止陌都是因為她,才一次次身處危機之中,若是他有性命之憂,蘇傾雲永遠也不會放過自己。
“還有一個好消息呢?”她淡淡地笑着,嘴角微微揚起。
葉久挑了挑眉,接着說道:“梁王妃有喜了。”
“什麽!”聽聞這樣的喜訊,蘇傾雲險些叫出聲,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壓低了聲音,“消息可靠嗎?”
“宮主大人,”葉久故意拖長了語調,幽怨道,“你這是在懷疑我收集情報的能力嗎?”
回想起那個淡雅的身影,蘇傾雲的嘴角上揚。沒想到施小然竟然要做娘親了,也幸虧她在太子生辰宴後及時回了梁州,如今小太子薨畢,此時梁王妃有身孕無疑會成為柳桓心中的隐患。
這般也好,在遠離主城的梁州平安地生下小世子,也許是施小然如今最大的心願了罷。
身邊之人似乎都平安順遂,沒有什麽能比這些讓她更喜悅。看了看葉久,蘇傾雲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宮主大人,”葉久忽然嚴肅了起來,一改平日裏的玩世不恭模樣,“要變天了。”
蘇傾雲不明所以,疑惑地望向他。
“季玄如今手握兵權,權勢滔天,”葉久緩緩說着,認真地看向她,“這天下,随時都有可能會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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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目光渙散地愣住了。
這天下終究是要動亂了,狐貍要的一直都是那皇帝之位,他終究是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她該為他感到高興嗎?可此刻的她為什麽一點也喜悅不起來,這消息仿佛像是一根刺,直直地紮進心裏。
若是他當上了帝王,是否就意味着,他們之間的緣分就此徹底結束。
他那麽足智多謀,一定會成為名垂千史的帝王。
而她,終究要離開這不屬于她的地方。
“此人太危險了,我知你鐘情于他,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往火坑裏跳,”葉久起身,鄭重其事地說着,“等你恢複得差不多了,跟我走吧,回月霁宮。”
沉默了半晌,蘇傾雲擡眸緩緩望了望四周的高牆,走到窗臺前看向無盡的夜空,輕聲回道:“好,讓我再看看這裏的夜空,我應是……再也不會來此地了。”
說完,她看向漫天的星空,今晚的星星格外的明亮,一陣風将雲層吹過,卻依舊遮不住星光。她惬意于這樣的夜晚,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看了很久的夜色,蘇傾雲轉過身時,發現葉久已離去。
屋內十分冷清,她不禁開始懷念起歸雲樓的熱鬧。那時的她有着一腔熱血想把歸雲樓發揚光大,大家生活得無憂無慮,也十分溫馨。
命運真是造化弄人,如今走的走,散的散,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是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來的兩日,蘇傾雲去看望了一回阮瑛,與阮瑛說了說最近遇到的趣事。阮瑛還是那般單純可愛,也與她分享了許多娘親在世時與自己發生的有趣的事情。
她想着等離開之時,一定要告訴葉久帶上阮瑛這孩子。
可自從那日之後,她再也沒有見到葉久的影子。
明明說好了一起走,可這家夥卻不見了蹤影。原本只是以為葉久貪玩,忘記了他們的約定,可時間久了,心中的不安之感就逐漸被放大。
最後她終于忍不住,去向守門侍衛那側面打聽到了葉久的消息。
而得到的消息卻打破了她原本的計劃。
葉久竟是被柳桓關押了起來!
一向身手敏捷的葉久怎會忽然被擒住!
她問那侍衛皇帝為何要擒他,得到的答複是:“在皇宮中來去自如,除了刺客還能是什麽?”
原本她以為一切就要結束了,如今這一出令她措手不及!
而葉久被關押在何處她竟全然不知,這對她而言簡直是一個死局。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發現心緒越來越亂,直到門外出現了一個她不想再見到的身影。
回想起葉久與她說過的話,她愈發覺得眼前這個男子令人發寒。
是啊,看他這處事不驚的僞君子樣,說不定他還真是未來的帝王。
“過不了幾日,這皇宮便要易主了吧,”她淡淡地說着,神色平靜地學着宮中侍女做的那般禮儀行了一禮,“小女子在此先恭祝季太師了。不知太師大人,今日前來為何事?”
季玄深邃地看向她,似是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麽,卻只能看到湖水一般的平靜。他沉默了良久,半晌道:“蘇傾雲,能陪我最後一晚麽?”
她打量着這個男子,束發墨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與平日并無二致,但總覺着今日的他有些細微的不同,究竟不同在哪,卻又說不上來。
也是,他不是一向這樣,讓人捉摸不透。
“為何?”她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目光,平淡地問着。
“每次,你都一定要原由嗎?”他看着她,眼中有一些若有若無的笑意。
想來今晚的他是不願說任何關于他自己的事,蘇傾雲也就此作罷。
“也不是不可以,”她思索了番,忽然想到了前幾日和阮瑛的約定,找準了眼前的時機,“但我有個條件。若是你答應,今晚我都可以奉陪到底。”
季玄像是始料未及,卻又有些興趣:“說來聽聽。”
“浣衣局有個五歲的小宮女,名為阮瑛,”她也不繞彎子,直言道,“我要你帶她出宮。”
聽罷微微蹙眉,季玄那墨色的眸中閃過一些道不明的思緒:“是何來由?”
“她在宮內已沒有了親人,我不想看她這一生都殒沒在這裏,僅此而已。”她淡淡地說着。
看季玄似乎想說些什麽,她起身,然後重重地行了一禮。
此刻的她并不想和他多說阮瑛之事,打斷道:“我答應了帶她出去,其餘的先生不必多問。還望太師大人成全。”
“好,這事我應了。”耳邊半晌傳來破天荒的回應。
她詫異地擡眸,看着他的神色平靜如水,卻又覺得哪裏不同。或許是她的錯覺,她竟覺着今晚的狐貍有着不同往日的溫柔。
原本她以為這只狐貍今夜來此找她是有什麽目的,但最終卻只是讓她陪着他,聽他彈古琴。
他的琴技真的無可挑剔,就算她不懂琴音,也能聽出這是她在這世間聽過最好的。
細細想來,這還是她自認識狐貍以來,第一次這樣安靜地聽他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