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3

翊坤宮裏一直都有給六阿哥和四格格預備的屋子。

年姒玉進宮前,皇後盯着把翊坤宮的擺設都給換了。但六阿哥和四格格的屋子裏的東西,她是換不了的,也動不得。

這是皇子公主,還是皇貴妃所生的皇子公主,再怎樣金尊玉貴的養着都不過分。

所以兩個小孩子的屋子就保持了原樣,皇貴妃當初給布置的是什麽樣,如今就還是什麽樣。

到了翊坤宮,雍正還是一手抱着一個,身邊陪着年姒玉,蘇培盛等奴才們就跟在後頭。

雍正要把六阿哥和四格格送回他們自己原來的屋子去,空不出手來,就沒法牽着年姒玉了。

可他惦記着小姑娘,走兩步就轉眸瞧一眼,瞧見小姑娘乖乖的跟在他身邊,心裏倒覺得很好。

方才在龍辇上瞧着她靈動狡黠,如今又是一副乖巧柔順的模樣,偶爾和他的目光對上來,一雙秋水明眸笑盈盈的閃着光,雍正瞧着還是很喜歡。

六阿哥和四格格倒是有些困了,回來翊坤宮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并沒有不适應。

這麽小的孩子也不記得什麽,只要身邊還是熟悉的人伺候,他們就不會哭鬧。

雍正親自将六阿哥和四格格送到他們的小床上,瞧着這屋子裏,雖月餘不曾住人,但一點潮氣都沒有,擺設布置都一如從前,幹淨整潔,可見翊坤宮的奴才們是用了心的。

雍正很滿意,瞧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快睡熟了,就将兩個孩子交給奶娘,讓奶娘好好的帶着他們睡覺。

他便牽起年姒玉的手,離開了六阿哥和四格格的屋子。

趁着年姒玉去更衣的時候,雍正問蘇培盛:“方才有什麽事?”

進翊坤宮的時候,養心殿的奏事太監正在宮門口候着,雍正抱着六阿哥和四格格直接進來的,是蘇培盛去問的話。

蘇培盛忙躬身答:“回萬歲爺,是西北年大将軍送來的折子和信。”

“哦,年羹堯有消息了?”雍正來了點興趣。

蘇培盛忙說:“是。是為了萬歲爺先前問的事。密折和信都在養心殿。萬歲爺可要讓人送來?”

雍正在前頭的公務根本未完。是在養心殿待的不耐煩了,又心裏頭惦記着進宮的年嫔,這才撂下一攤子事過來的。

如今人也瞧了,六阿哥和四格格也送回來了,若按從前的性子,九成是要回養心殿去的。

可年嫔娘娘又不是一般的嫔妃。

瞧着萬歲爺這個樣子,如今又正是晌午要用午膳的時候,蘇培盛就琢磨着,這一來一回,再去養心殿怕是要誤了時辰的,萬歲爺也是從不肯耽誤朝政的,蘇培盛就鬥膽問了一句。

從前哪怕是皇貴妃在的時候,也從沒有在後宮處理公文朝政的規矩。

可皇上這不是待年嫔特殊麽,這前前後後都為年嫔破了多少回例了,蘇培盛就想着,皇上流連忘返,怕是這會兒也丢不開手回養心殿去。

年羹堯是雍正派去接替十四阿哥的人。同時,所有十四阿哥在西北接觸過的人,雍正都令年羹堯暗中秘密監視着。

把允禵放在西北,雍正是決計不能放心的。叫他回了京城,他又與老八老九老十一起攪和,致使朝中動蕩難安。

偏偏允禵又是與雍正一母同胞的兄弟,想要挾制他,還真就沒有那麽容易。

太重了,太後那裏會生氣,會鬧。太輕了,又讓允禵不長記性,又是胡攪蠻纏的,雍正這裏又要生氣。

為了之前登基的事情,允禵在壽皇殿祭奠先帝的時候,就很是陰陽怪氣的一番,後來更是處處跟雍正作對。

雍正實不想應付他,又着實有些疑心他,怕他在西北動過什麽手腳,又怕那些舊部趁亂做些什麽,因此才吩咐了年羹堯,将允禵在西北的所有與先帝爺往來的書信都收繳了來,他要一一過目。

把允禵送到景陵去靜一靜性子,老八老九在京城裏也能稍稍安分些。只是這時不時的一些小動作,還是讓雍正聽見了生氣。

年羹堯的動作很快,收繳的書信幾乎是半月前就送來了,雍正得了空就會看看。

他這幾個月未進後宮,一則是沒什麽興趣,二則便是前朝政事和幾個兄弟實在是讓他不省心,他總是要盯着的。

先帝爺對待允禵倒是十分疼愛的,書信裏頭多是些父子溫情話語,大多都是些家常話,沒有什麽太要緊的事情。

雍正卻還是堅持在瞧着,偶爾有些要将允禵大用的話,也叫雍正看了心裏頭悶得慌。

他沒有篡位,更不曾是什麽奪了允禵的皇位自己做了皇帝。

他是正兒八經得了即位诏書的。唯一的症結,便是先帝爺病得突然,只召見了隆科多一人,口谕只給了隆科多,他是臨危受命,但堂堂正正,沒有什麽秘辛龌龊的手段。

可那起子人,為了自己的私心,卻将他編排成了那樣的形象。把髒水都往他身上潑。

竟還将允禵牽扯進來,說他才是先帝爺屬意的人。

若真是如此,瞧瞧這父子私下的往來書信裏,怎就一句都沒有提及呢?

怕就怕,先帝爺沒這麽心思,他們偏偏動了這個心思,就是要用這些事情來攪風攪雨的說事。

看那些書信看的人心裏悶煩,卻又不得不看。将來允禵陷進去了,他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終究是不忍心,總要想個法子把人撈上來的。

只要允禵不過分,他還是念着做哥哥的情分的。

只是他自幼養在孝懿皇後身邊,太後為了避嫌,對他幾乎是不聞不問。

後來孝懿皇後沒了,他住進了阿哥所,太後身邊又有了允禵,他沒得到過的溫厚母愛都給了老十四,從年幼到如今,在太後心裏,他怎麽都是及不上老十四的。

偏偏先帝爺也是最疼廢太子的人,對他們幾個年長的阿哥,也都是一視同仁,早年間還有些父愛,後來他娶了妻,漸漸的又有了好多的小弟弟,自然這父愛,早就被分薄了的。

此時再去回望,竟發現能記得的那些溫情脈脈的父慈子孝,沒有那麽的多,但也不是那樣的少。

再看那些書信,雍正心中難免積郁惆悵。

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撂下了,到年嫔這裏來散散心。

年姒玉更了衣過來,就眼尖的瞧見榻上坐着的雍正靜靜垂眸,仿佛入定了似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眉目冷肅,像是避世的和尚,又像是怒目的金剛。

蘇培盛小心翼翼的陪着,一句話也不敢說,可眼光裏,都藏着對主子爺的擔心。

她這裏沒有熏香,什麽香都是比不過她的牡丹香的。

索性便只在殿中供奉了鮮花,她身上這香,起初的時候淡淡的,如今和年姒玉越發的契合,她就是年姒玉了,這香就長在她身上了,與她融為一體了。

這是蹙金珠還沒開花呢,若長出來開了花,那會更香的。

雍正只聞見一陣幽香,嬌柔溫軟,一下子就輕輕的裹住了他。

他聽見輕輕的腳步聲,不自覺的緊鎖眉目展開了些,擡眸一瞧,香風吹到跟前,沉肅帝王的眼前便是一亮。

年姒玉很是喜歡些鮮豔的衣裳,換了遍地撒金的石榴紅宮裝,樣式比先前那件淡紫色的宮裝簡單些,卻更明豔好看。

頭上的小蝴蝶也撤掉了。換上了一只金兔吐穗的步搖。

袖口上衣擺前,都繡着大朵牡丹花,富貴華麗。

雍正當即在心中贊了一聲好看。

把人牽都跟前來,雍正再同蘇培盛說話時,這臉上就帶了些笑意了:“朕不回養心殿了。東西也不必送來了。朕就在翊坤宮擺膳,用完膳再回去。”

蘇培盛瞧着心中感嘆,萬歲爺這變臉可真夠快的。

方才還苦大仇深的,連帶着他也跟着憂心,結果年嫔娘娘一來,話還沒說上一句呢,萬歲爺就這麽高興的笑了。

年嫔娘娘可真厲害啊。

蘇培盛答應一聲,忙預備去了。

年姒玉這麽精心打扮都是為了雍正。瞧見他見她一來就笑了,滿身的冷意散了個幹幹淨淨。

她也挺高興的,但還是由着性子在雍正面前轉了一圈,笑着問他:“皇上,嫔妾好看嗎?”

雍正又把人牽過來,把她柔軟的小手握在手裏,方覺舒心。

他笑着說:“好看。”

雍正瞧了瞧她步搖上墜下來的金穗子,與年姒玉說:“你哥哥從西北來了信。”

“哦?”年姒玉也來了興致,“哥哥說了什麽?”

雍正笑道:“朕還不知曉。信在養心殿,朕還未看。等與你用了膳,朕再回養心殿去瞧。等朕瞧了,晚上再來告訴你。”

年姒玉不樂意了:“那皇上這麽早就與嫔妾說了,不是存心讓嫔妾惦記到晚上麽?”

小姑娘微微嘟着嘴,似嬌嗔似撒嬌,憨态天成,軟嗲嬌美。

雍正盯着她嫣紅柔軟的唇瓣情不自禁的想,他才該是那個一直惦記着晚上的人。

也不知怎麽的,明明養氣功夫練了這麽些年,最是克己的人,竟跟毛頭小子似的,盼着天黑,盼着晚上。

難不成,真是素了幾個月,素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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