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4

二阿哥三阿哥小的時候,都是養在李氏跟前的。

後來再大一些,該開蒙了,胤禛就将孩子接到前頭院子裏,請先生安排院子的,想要人好好教養自己的兒子。

這也是當初弘晖開的例子。弘晖是嫡長子,胤禛閑下來就把幾個孩子叫到跟前來讀書,考校功課。

弘晖那孩子着實不錯。只可惜生病後沒能活下來。

二阿哥幾歲的時候,有一段也是病了,身體虛弱得很。胤禛怕這孩子有什麽問題,直接把人挪到了前頭來,不叫李氏插手二阿哥的事了。

結果慢慢的,這身子骨就養好了。但因為小時候病過,二阿哥的身體就還是不如三阿哥好。

胤禛那會兒覺得是李氏和身邊的人照顧不好,現下有了弘盼的事在前頭,胤禛就猜想,怕是二阿哥也遭了毒手,但因為發現得早,他又及時把二阿哥隔到了前院,把二阿哥身邊所有的人和東西都換掉了。

二阿哥年紀又大了一些,就沒跟弘盼似的沒了,他就熬過來了。

有了弘盼這事起頭,胤禛心裏總是止不住的懷疑。他的幾個孩子,很有可能不是因病夭折去世的。

有人害弘盼,那就沒有人害弘晖,害福宜嗎?

他這兒沒了的都是阿哥,格格們都生下來活得好好的。更何況,從前後院裏,也不是風平浪靜的。皇貴妃替他處置了多少事,他是放心的交給皇貴妃,可不代表就沒有事。

先前忙着外頭的事,要在先帝爺跟前奉差,要應付老八他們的刁難,要維系太子與先帝爺間的關系,還要注意讓自己不能太出衆,又不能真的變成一個廢物。

差事要辦得好,又不能讓先帝爺生了忌憚之心。

這些外頭的事,就足以消耗掉胤禛九成的心神了。他根本沒有那個心思再去什麽兒女情長。

每日只同皇貴妃在一處好好的過日子。日子過得好好的,他顧不上的事,就都交給皇貴妃,這樣也挺好的。

只是皇貴妃那會兒身子不好,顧不上太多的事。後院的事,有烏拉那拉氏和李氏,她們也管了許多。

胤禛顧不上後宅,如今再慢慢回想。

正是那些他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有人趁機對着孩子們下手了。

弘盼的事有了個牽引,胤禛再回過頭去想,越想越覺得蹊跷。

弘晖都已經那麽大了,怎麽就好好的生病沒了呢?要知道他之前身體一直都是好好的。

福宜生下來身體也是很好的,皇貴妃那時候身子骨不壞,怎麽孩子就越來越弱,最後就夭亡了呢?

他這裏,養大的兒子裏頭,偏偏就是李氏的兩個兒子活得好好的。鈕祜祿氏和耿氏的兩個阿哥還好好的。

皇貴妃去後,年嫔将六阿哥和四格格護的好好的。

胤禛起了疑心,就吩咐了蘇培盛暗中讓人去查。哪怕年深日久,他也要查出來,弘晖和福宜,究竟是不是讓人給害了。

他閑時也在想,老十四府上的幾個孩子,那可都是好好的活着的。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的。

老十三府上,就是在禁中那十年裏,府裏日子過得不好,生下來的孩子沒養活,可前後的阿哥格格們都是好好的。

再便是禁中那十年,府裏的福晉側福晉庶福晉們身子骨也不大好,有孕後的孩子生下來也很弱,就沒了。可他已命人給老十三府上的調養身體,想來之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情形了。

瞧他這院裏,就跟當初廢太子的毓慶宮似的,廢太子的那裏,那也是左一個小阿哥沒了,右一個小格格沒了的。

沒了的孩子比他多多了。這難道是巧合麽?

他拿烏拉那拉氏拿廢太子的福晉跟老十四的福晉比較,這就能看出差距來的。

烏拉那拉氏和石氏,不是護不住這些孩子,是無心去護。

一家的主母,若是真有心的,不可能叫這麽多的孩子都見不着天日。那外頭賢良淑德的名聲,有什麽用呢?

偏石氏和烏拉那拉氏都是先帝爺所賜,廢太子一輩子都得跟石氏在一塊兒。而他呢,烏拉那拉氏若無大錯,就永遠是他的皇後。

“給皇阿瑪請安。”進來的青頭小青年,打斷了胤禛的思緒。

三阿哥弘時,來養心殿了。

胤禛沒叫起,只瞧着這個兒子。這也是在他跟前讀書教養過的。

但這孩子怎麽說呢?讀書不大好。弓馬騎射也一般。而且也不太勤奮,喜歡偷奸耍滑,那些聰明勁兒都沒用在正道上。

仗着有二阿哥護着,連李氏都不怎麽怕,就是在他跟前裝乖,在外頭聽說很是放縱的。

成日裏就跟老三家的弘景一塊兒玩,兩個人都不出衆,倒是成天的吃喝玩樂溜貓逗狗的,換着花樣組局,帶着底下的小侄子們胡鬧。

這樣的人,竟也有人提他的名,說他能當太子之位。

都是要當阿瑪的人了,還一點都不穩重,這大清交給他,胤禛都閉不上眼。

“有日子沒來給朕請安了。朕不叫你來,打算過完了年都不到朕跟前走一圈麽?”

弘時在底下瞧了瞧胤禛神色,笑道:“皇阿瑪忙,兒子不敢來給皇阿瑪添亂。”

胤禛冷笑一聲:“是啊。你是到外頭給朕添亂去了。”

這一年多,胤禛這兒登基,皇貴妃故去,又加上外頭時局有人添亂,他見這個兒子的面是少了些,管教也少了些。

都是讓二阿哥約束他。

弘時想着自己大了,從雍親王府的阿哥成了天子的皇子,前頭的皇長子又是自己的親哥哥,他這不就放飛了麽?瞧着胤禛沒管他,他就可勁兒的在外頭折騰。

二阿哥身子骨不好,進了冬就咳嗽,成日裏要在屋子裏養着。想管也管不住了。

齊妃在後宮,也管不了出去折騰的三阿哥。弘時想着他都大了,再怎麽樣也是皇子阿哥了,皇阿瑪該是不會打他的了,畢竟從前小也只是訓斥。

跟他想做的事兒比起來,訓斥一頓哪怕是關禁閉也沒什麽。這樣想着,弘時被叫來了養心殿,也還是不怎麽怕的,還能對他皇阿瑪笑出來。

胤禛見他這樣冷心冷清油鹽不進的模樣,想着還是管教少了。外頭的人一撺掇,他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你做的事,朕都知道了。”胤禛單刀直入,瞧見弘時臉上的笑一僵,胤禛心裏冷哂,接着道,“外頭都說朕刻薄兄弟,苛待子侄,對自己的兒子也不好。朕倒是覺得,這些話,用在你身上是最為合适的。”

“六阿哥才滿周歲,那麽小的一點點,什麽都不懂。縱和你是隔母的,那也是你的兄弟。你在外頭撺掇挑唆,跟着摻和立太子的事,叫人到處舉六阿哥的名。你想幹什麽?想做朕的主?還是想把六阿哥直接毀了?”

弘時自以為做的很隐蔽,沒想到竟被發現了。

他打死不承認,堅決不認自己做過這些事。

胤禛對他很失望:“朕叫你來,不是給你分辨的機會。朕這裏鐵證如山,不容你狡辯。朕想,你從前在府裏,也沒有這等妄心。也不知是誰說了這些話,讓你竟以為踩下了六阿哥,你就能夠到太子之位了。”

“不論是從前的世子之位,還是太子之位,朕都沒有考慮過你。”

弘時倒也不是全為了自己。他想,他和他二哥哥,可是兩個人呢。沒了他,還有他二哥哥在啊。

這一年多養出來的膽子,誘惑太深了,他瞧見胤禛是生了大氣,但心裏也并不怕。

話都說開了,他這個皇阿瑪又能怎麽樣呢?弘景都說了,他皇阿瑪年紀大了,遲早要立太子的。他要是不争一争,将來叫六阿哥撿了便宜,那他怎麽辦?

難道讓他們兄弟對着個弟弟鞠躬行禮嗎?

皇貴妃是沒了,可六阿哥最得皇阿瑪喜歡,又是皇貴妃的孩子,還叫年嫔養着,後頭還有年家扶持,他不給他們兄弟争一争,将來還能有好日子過麽?

這麽一想,弘時膽子又大了。

他看着胤禛,說:“皇阿瑪怎能如此偏心?兒子是不中用。可一樣都是皇子。六弟年紀小,可兒子如今已經長大了。皇阿瑪要斷了兒子的前程,兒子不敢說什麽。皇阿瑪不考慮兒子,難道就一輩子把兒子養在宮裏,不叫兒子歷練,也不叫兒子辦差?”

“皇阿瑪難不成是在等六弟長大?卻将兒子和二哥哥養在宮裏讀書。是要像外頭說的,把兒子和二哥哥養廢了為止麽?”

這真是膽子大了。是外頭的人給了弘時這樣大的膽子。

他竟敢含怨質問自己。胤禛都要氣笑了。

他是想好好教他,救他,在兒子眼裏,倒成了害他了。

這還沒立太子呢。這還只是剛剛登基一年呢。

胤禛想,皇位的誘/惑果然是極大的。

想當初,先帝爺和太子之間,和兒子們之間,在最後的那十幾年裏,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胤禛漆黑眸中醞釀着無邊暗湧,他壓下心頭怒意,再看向弘時,眼裏只是似笑非笑的冷靜:“朕為什麽一定要立太子呢?”

弘時以為自己逼一逼,質問幾句,至少能逼出他皇阿瑪的主張來。

畢竟皇阿瑪這裏,還是疼過他和二哥哥的。哪怕争不到太子之位,至少能争到些差事在手上。

如今成年的皇子就只有他和他二哥哥。

皇阿瑪用了十三叔十四叔,用了弘昱用了弘晳,怎麽就不能用一用自己的兒子呢?

從前在王府裏,二哥哥很聽話,他也還算聽話。他也有點怕自己這個嚴肅的阿瑪。

可現在,積怨太深,他發現怕不怕的就那樣。為了前程,他已經什麽都豁出去了。

但未曾想到,竟逼出這樣一句話來。

不立太子?那他這個皇阿瑪是怎麽想的呢?

弘時往後就沒機會問了。

胤禛說完這話後,話音才落,就叫人拿了手板來。先打弘時手板,再打弘時板子。

說不通,也沒必要跟弘時解釋。先把這狂妄目無尊長的小子給打一頓,再去糾正他。

不是喜歡往外跑麽?打傷了要養傷,看他還怎麽往外跑!

弘時的嘴被軟布給堵住了。

胤禛實在不想聽他那些胡言亂語。親自監看着,不許任何人放水,要結結實實的教訓弘時一頓。

這頓板子,一是為弘時在外頭受人挑唆,甚至結交大臣企圖拉六阿哥下水。

二是為了弘時不友愛兄弟。

總之這個兒子混賬得很,不打一頓不能解氣。

跟着弘時混的那些個人,被弘時挑唆着在朝上提六阿哥的那些人,胤禛也是要逐一清算的。

蘇培盛聽着三阿哥被堵起來的痛呼聲,心裏想着,萬歲爺這回可真是下了狠心了。

這板子都不是專為阿哥們做的板子。用的是教訓奴才們的板子。

手板把三阿哥的手都打腫了,血肉模糊一片。

那板子也把三阿哥的屁股打開了花,聽到外頭人通報說二阿哥和齊妃都來了,他們萬歲爺才叫停手。

蘇培盛想,他也跟着萬歲爺這麽多年了,三阿哥也是打小看着長大的。

萬歲爺待阿哥們是很疼愛的,從未這樣大發脾氣過。這是頭一回。也是急了。

先頭先帝爺的時候,皇子阿哥們鬥成那個樣子,三阿哥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麽不長記性,還拿這些話,拿立太子的事觸怒萬歲爺的逆鱗呢?

外頭萬歲爺兄弟們的争鬥尚未休止,竟已将萬歲爺的阿哥們也牽扯進來了麽?

便是六阿哥那樣小,也是被拖下水了。

二阿哥和齊妃得了消息趕過來。人都打完了。

二阿哥還好,齊妃卻穩不住了,哭得話都說不清了。

過年的時候,她還在做兒子要成皇太子的美夢,這轉眼怎麽三阿哥就挨打了呢?

她不太知道兒子在外面的事情。她就是悄悄在後頭幫了幾把手,推了推兒子們。別的也沒幹什麽的。

朝中有人提四阿哥五阿哥,甚至還提六阿哥,她很不高興,生了好幾回氣。可二阿哥到底是居長的,她也不是很擔心。

誰能想到皇上竟這般狠心,把她的三阿哥給打了。

她知曉三阿哥不如二阿哥,甚至不如四阿哥五阿哥,但好歹也是要當阿瑪的人了,怎麽能說打就打呢?

齊妃見到了自己被打得很慘的兒子,也不敢怨什麽,只是抱着三阿哥哭。

胤禛瞧見他們母子,心裏就不大痛快。

三阿哥說到底,還是像齊妃多些。

明明是他的兒子,怎麽就不能像他多些呢?

二阿哥拖着病體趕過來,見了胤禛就跪下請罪。

弘昀臉色蒼白,還在咳嗽,想是來的匆忙,衣裳也穿的單薄。

胤禛有些不忍心,叫二阿哥起身了。

那邊齊妃哭的聲音太大了,胤禛皺了皺眉,齊妃立刻噤聲。

他沒隔着這母子三人,把他查到的東西直接給到了二阿哥手上,叫他自己看。

二阿哥看完了,涕淚橫流,跪求胤禛,要代弟弟受罰,也甘願領罰:“皇阿瑪,這都是兒子管束三阿哥疏忽的緣故。兒子沒能好好的約束他,兒子願意受罰。”

齊妃吓壞了,她的二阿哥身子弱,可禁不住這麽打啊。可胤禛黑着臉很吓人,齊妃不敢開口求情。

胤禛要二阿哥起來,他的話沉甸甸的落在二阿哥心頭:“從前你們兄弟在王府,朕也是費心教導過的。與四阿哥五阿哥,也一處玩耍念書過。四阿哥五阿哥剛出生的時候,你們也抱過他們的。六阿哥也一樣是你們的兄弟,他又這樣小,你們已經成年了,卻這樣氣量狹小,對自己的兄弟尚且如此,朕怎麽放心讓你們去當差?”

“弘昱和弘晳也都住在宮裏。他們都尚未出宮建府,你們更小些,這幾年就別想這個了。好好在宮裏讀書。待朕覺着合适的時候,會叫你們奉差,也會叫你們出府的。”

“旁的事情,你們不必再管。只管安心讀書就是了。”

二阿哥應了是,心裏卻悲涼得很。

誰家二十歲的阿哥還拘在宮裏讀書的?

弘昱和弘晳,一個是大阿哥的長子,一個是廢太子的長子。這兩位阿哥都有差事了。

偏他們是皇阿瑪的親兒子,卻沒差事在身上。

外頭說皇阿瑪苛待子侄刻薄兒子,弘昀是不信的。現如今,弘昀也知道,自己怕是被三弟給連累了。

奉差的事沒影兒了。什麽皇太子的事,二阿哥更是想都不敢想。

他想,皇阿瑪也不知有沒有懷疑他。他對三弟的事并不大知情,但在皇阿瑪眼裏,怕是一樣的。

他這個身子骨也是個拖累,說不得還得好好的養着,等慢慢的消除了皇阿瑪的懷疑,再慢慢的讓皇阿瑪瞧見他的能力,大約就能松口了。

其實弘昀也知道,若他出宮建府了,三弟不出去,那宮中怕是沒人時時約束他了。

若三弟也跟着出去,只怕兩個人都在外頭,皇阿瑪不會放心的。弘昀猜度他皇阿瑪的心思,怕是不看好他們兄弟的。

要說是在等六弟長大,莫不如說是在等四阿哥長大。

可眼下,他們兄弟自身難保,也顧不上這些了。為免泥足深陷,還得從這個坑裏出來再說。

二阿哥和齊妃将弘時送到阿哥所裏弘時的院落。

弘時用了藥,悠悠醒轉,瞧着跟前是哭腫了眼睛的額娘和擔憂望着他的蒼白臉色的兄長。

弘時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眼裏的森森光亮卻莫名燃燒着灼火,他嘿嘿兩聲,用嘶啞的嗓音輕聲說:“皇阿瑪說,沒打算立我為太子。還反問我,為什麽一定要立太子呢?”

“二哥,額娘,你們說,要是四阿哥五阿哥都沒了,六阿哥也沒了,皇阿瑪的兒子只有我和二哥了,那這太子還能是別人的麽?”

“到時候挑無可挑,選無可選,不立太子又如何呢?皇阿瑪百年之後,不還是我和二哥的天下麽?”

齊妃都吓死了。連忙捂住三阿哥的嘴,叫他快莫說了。

三阿哥不說了,卻在那兒笑,笑得人心裏毛毛的。

弘昀憂心忡忡的看着他的弟弟,弘時只怕是魔怔了。

弘時挨打的事,滿宮裏都知道了。那樣血肉模糊的送去阿哥所,想瞞也瞞不住。

只是沒什麽人知道,也打聽不到弘時是為了什麽挨打的。

但三阿哥觸怒皇上是鐵板釘釘的事了,除了齊妃這兒,其餘宮中,那可都是高高興興的了。

三阿哥挨了打,二阿哥和齊妃受牽累,那可不就是別人得意了麽。

這事兒是沖着六阿哥來的,別人不知道,年姒玉是知道的。

順道還得到了一個生着悶氣的胤禛。

胤禛把三阿哥打了,把二阿哥約束在宮中,齊妃那兒看都不想看一眼,可心裏頭還是不解氣。

三阿哥做的這個事是作孽,但背地裏撺掇三阿哥的人,也叫胤禛深恨。

處置了一下午,胤禛還是不能完全消氣。

到翊坤宮來見年姒玉,那臉還黑着呢。

年姒玉可不想哄他了。這人為了別人把自己氣成這樣,她費了好大勁哄不好。

幹脆把六阿哥和四格格推出來。叫他們去哄他們的皇阿瑪。

六阿哥和四格格如今活潑的很,也認得胤禛了,兩個小孩兒抱着胤禛叫皇阿瑪,幾個甜蜜蜜的笑,就叫胤禛露出了笑容來,連聲音都緩和下來了。

年姒玉瞧着,唇角就勾了勾。

瞧瞧,她費了多少口舌都是沒用的,只要他小兒子小女兒一笑,他就高興了。

六阿哥和四格格玩累了,就找奶娘要睡覺。

年姒玉早知道他們倆要這樣,就叫奶娘們在旁邊候着的,瞧見這樣,就把阿哥格格抱下去睡覺了。

見兩個孩子走的頭也不回,胤禛這心裏頭還有點小受傷呢。瞧着吧是對他挺親熱的,可是要睡覺,那也是說走就走頭也不回的。

年姒玉瞧他這樣,就知道是轉移了注意力哄好了。

兩個人已經梳洗過了,胤禛進了床帳,倚着床柱坐着,瞧着坐在那兒梳頭發的年姒玉。

“笑什麽呢?這樣高興。”小姑娘如今越發好看了。

眉眼精致了許多,氣色也是極好的。像是長開了似的。

剛剛進宮時清甜嬌美的氣息,如今卻越發添了些妩媚之色。像是被滋養透了的嬌花,熱熱鬧鬧的就開起來了。

胤禛燈下瞧着小美人,簡直挪不開眼。

她身上總有牡丹的幽香,身段玲珑,小腰細細的,寝衣貼着腰身,讓胤禛的眼裏熱了幾分。

小姑娘弄好了頭發,含笑走過來,他一伸手,小丫頭就順勢坐到了他懷裏。

偷香一口,就聽見她軟軟糯糯的問:“立太子的事,皇上究竟是怎麽打算的呢?既說不立太子,那也該拿出個章程來了。”

“三阿哥心裏有妄想,還覺得咱們六阿哥是個擋路的。那未必別人不這樣想啊。嫔妾聽說,四阿哥五阿哥,那都是有人提的。”

“皇後如今不理會武答應了,專門将郭貴人安貴人帶在身邊,說是為了協理宮務。這回選秀的事,這兩位貴人都幫着辦差了。嫔妾還聽說,皇後有意将烏拉那拉家的格格跟四阿哥聯姻,要給四阿哥做福晉呢。”

皇後動作頻頻。一為分年姒玉的寵,二還是為了這太子之位。

武氏不中用。如今秀女們還待選,一時弄不進人來跟年姒玉争寵。

皇後的目光就投向了後宮的貴人常在答應們。常在答應的位分有點低了。貴人裏頭扒拉,就挑出了這兩個容色出衆些,且還沒有被胤禛臨幸過的人來。

都是十六歲,正正好的年華。胤禛登基前進的王府。進府的時候是格格,進宮後封了貴人。

現如今皇後大權獨攬,齊妃沒法子伸手,熹妃裕嫔懋嫔就更沒法伸手了。

原本皇貴妃還能得用些,但皇貴妃去後,她的人收攏回去。皇後就一個人管着宮務了。她說要說協理,那就是誰協理。

這兩個貴人,自然也就比旁人體面些了。

年姒玉還沒想過要把皇貴妃失落的權力拿回來。她身邊的人都約束住了,甚至連園子那邊都是叫他們自管着,她這兒是真的撒手什麽都不管了。

姚黃魏紫跟着主子走,也都把底下的人收攏回去了。倒是趁機叫皇後一人獨大了。

胤禛抱着香香軟軟的小姑娘,聽她說着這些話,心中倒有些從未體會過的感受。

他從前不論去哪兒,沒見哪個敢拿這些事在他跟前說嘴的。

年嫔和皇貴妃,還是很不一樣的。

皇貴妃是他身邊很可人心的女子了。可如今想起來,兩個人的相處裏,總像是隔着一條線似的,都不越界,就這麽和平相處着。

他怕皇貴妃費神,從不與她說外頭的事。皇貴妃怕他煩心,從不提府裏的事。

他原以為這樣就是很好的了。有界河在跟前,過日子就能舒心些。

可如今來了個活潑潑的小姑娘,喜歡聽他說外頭的事,也喜歡眼睛亮晶晶的跟他說宮裏的事。

界河渾濁不堪,最後全沒了。破了那條線,兩個人卻像是更緊密的貼合到了一起似的。

胤禛沒什麽拿妹妹當姐姐替身的嗜好。也沒有想要妹妹姐姐一同比較的心思。胤禛就是突然發現,原來還可以這樣相處。原來還可以這樣的過日子。

他給她說他不痛快的事,她會哄他。

她給他說宮裏各人的事,他也會縱着她寵着她。

她似乎不是年家的小姑娘,不是年嫔,不是皇貴妃的親妹妹,也不是六阿哥和四格格的養母,什麽身份都不重要。

在他這兒,她就是年姒玉。是個喜歡吃吃喝喝愛撒嬌愛告狀牙尖嘴利的漂亮小姑娘。

就似他的蹙金珠。天下罕有,獨一無二。

是個活生生的叫人喜歡愛憐的小姑娘。

她沒有要求什麽,也不說為了年家,輕松自在惬意的過日子,她也不在意什麽宮權不宮權的。

她唯一在意的,是他。

聽聽,說了這麽一大串的話,裏頭還特意要把什麽郭貴人和安貴人拿出來講。

小姑娘很霸着他的。

胤禛想着想着,有點得意,心裏有點飄飄然的,争寵吃醋,倒是瞧的多了,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小姑娘這扆崋醋吃的,胤禛不知道怎麽的,就有點開心。

他琢磨着,他在床帳裏是總能叫她滿意的,每回瞧自己的眼神都像是落滿了星星似的,她也是喜歡他的吧?

要不然,瞧見他不痛快,能變着法兒的哄他開心麽。

胤禛的心偏了,含熱的目光全落在懷裏小丫頭細細的腰上,他心裏頭琢磨的事兒叫人太高興,高興的叫人想把力氣都撒在她身上去。

她不是喜歡他麽。那他也喜歡喜歡她。

也好叫她知道,他又多喜歡她,多中意她。這事兒總說沒用。嚴肅沉穩的皇帝想,要做才行。

年姒玉這兒還等着聽呢,不想被胤禛撲倒了。

熱情似火的親吻落下來,年姒玉人都懵了。

這說正經事呢,就這胤禛也能激動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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