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婚
四月的江城忽降一場雷雨。
雨勢迅猛,水滴噼裏啪啦拍打在落地窗外,屋外是雷鳴電閃,屋內卻寂靜異常。
初原獨自一人坐在梳妝臺前,長腿交疊,紅裙纏裹着凹凸有致的身形,她剛化好妝,眉眼端的明豔如畫。
桌上的手機遲遲沒有響動,初原耐心耗盡,剛擡手拿起,一條信息過來。
[林總助:夫人,傅總讓我幫忙轉交,他今天不能陪您參加晚宴了。]
初原挑眉:[他死了?]
[呃……]
[那就是瘸了,不能陪我去晚宴,我可以陪他去醫院。說吧,地址。]
興許是被她的回複吓到,那頭回得小心翼翼:[抱歉夫人,傅總今晚有一個和商業夥伴的見面,推脫不開。]
初原冷笑了一聲:[原來大總裁還有遷就別人時間的時候。]
譏諷完,她沒再管對面的回複,起身随手拎了件外套出門。
一場雨來得大又急,司機路上開得慢,到目的地時比預計時間晚了十幾分鐘。
初原下了車,在屋檐下把外套脫掉,抖了抖上面的水,把衣服交給陪同的司機,擡眸一望。
這是一棟建在山底的獨棟別墅,亭臺水榭,勾欄畫棟,一磚一瓦都帶着古色古香的韻味。
今晚在此地舉行的是一場私人晚宴,宴會規模不大,別具一格的小型庭院裏,外燴已經布置完畢,前來的賓客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氣氛一派和氣。
初原看到閨蜜湯岑坐在白桌邊向她揮手,剛繞過去,就被湯岑拽住手問:“你老公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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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個白眼,初原坐在鄰座的椅子上,“為了你姐妹的好心情,今晚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還在為那件事鬧別扭?”
“他配因為那麽點小事讓我記挂這麽長時間嗎?”
“好好好,咱們不提他就是。”知道大小姐說到這就炸毛,湯岑連忙打住。
俄頃,晚宴開始。
前來的多是江城的名流世家和商界貴客,也是大家的攀談時間。
“原原,你這條裙子是J家春季展的那條高定吧?”旁邊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問道,普普通通的關系,也不妨礙她喊人喊得親密。
作為初家這輩唯一的女兒,現嘉恒集團少夫人,初原在江城一向赫赫有名。即便被人背後稱作花瓶,也不妨礙她成為大家巴結的對象。
初原好面子,對別人的奉承都是照單全收。
她點點頭,笑了一下,“嗯,上次去米蘭看展時買的。”
女孩兒又說:“紅色真的襯你,顯得你皮膚特別白。”
臉上維持着淡淡的笑意,初原從路過的侍者那兒端了一杯紅酒,又有人問:“傅太太怎麽沒和傅總一起?平時見你們都是出雙入對的,今天還有些不習慣。”
和初原坐在一起的湯岑眼皮一跳。
往側面看去,先前聽到提到傅凜玦就暴躁的人,此時卻眉眼帶嗔,笑裏含羞,“公司有急事,凜玦去處理了,怕耽誤工作,所以我就沒有叫他。”
好一副善解人意的美嬌妻模樣。
湯岑在心裏大喊牛逼。
奧斯卡金獎得主,不過如此吧。
然而,這頭話音一落,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賓客們圍着的人群裏,出現一男一女的身影。
男人身姿隽永、面若冠玉,金絲鏡框上綴着金色的光暈,鏡片後一雙鳳目淩厲,給他本來溫柔的模樣添不怒自威的貴氣。和他同行的女人容顏不俗,只是兩相對比,完全沒了色彩。
初原眼睛一眯,笑容霎時凝固在嘴角。
偏生旁邊還有人驚訝道:“咦,那不是傅總嗎?”
随着晚宴結束,這場瓢潑大雨也停了。
黑色的邁巴赫疾馳在馬路上,比起外頭的風聲大作,車內卻一片死寂。
寂靜能夠讓人繃緊神經,司機專注地看着前路,後頭冷不丁響起清脆的女音:“李叔,回初家。”
這和原定的路線屬于兩個方向,李叔不敢随随便便做決定。看着後視鏡中沉默的男人,試圖能夠從他那裏得到指示。
半晌,男人沒有說話。
李叔硬着頭皮,艱難開口:“傅總,是先送夫人回初家還是……”
傅凜玦終于有了動作,他合上手中的平板,将前後座之間的隔音板揿下,推起鏡框捏了一下鼻梁。
力圖用平和溫潤的語氣道:“要回初家改天我陪你一起,今天太晚了。”
初原懶懶散散地倚着靠背,冷呵一聲:“我回自己家還要顧忌早晚?”
“準确地說,那是你娘家。”
“嚯,我怎麽不記得我原來嫁人了。”
她聲音輕飄飄的,閑散又嘲弄,說話是還往身側偏了偏頭,迎上他的視線,毫不相讓。
傅凜玦眸光平和,幾秒後,他移開了。
常說女人心海底針,初原這個出了名的驕縱小姐,更是讓人難以捉摸。傅凜玦一向不喜歡在一些無聊的嘴炮上花時間,更不會去照顧大小姐情緒。
車內又陷入寂靜。
從手包裏掏東西窸窸窣窣的聲響都格為突兀,餘光瞥到她拿出手機,然後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
是讓初家的傭人給她收拾床鋪。
見她是真的動了氣,傅凜玦沉吟片刻,對她道:“初原,你對我有什麽不滿的話,可以說出來。”
他始終是克制的,情愫沒有絲毫外露,仿佛兩人談論的是“今晚吃什麽”。
初原誇張地“哇”一聲,一手捂住嘴,活脫脫像個話劇演員,“傅總真的想聽我的想法?”
這一秒,傅凜玦是不想的。
然而初原已經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已經滔滔不絕地控訴,“您可真是神機妙算,前腳我才說你忙,你後腳就出來打我的臉,怎麽,玩我不來我裝的戲碼很有趣?”
又冷笑一聲:“我都打算親自去醫院慰問你,早說你在溫柔鄉,我不就不打擾了嘛。”
傅凜玦疲憊地阖上眼,取下眼鏡擦了擦,複又戴上,“我解釋過,去晚宴是臨時改的主意。”
“哦?為誰改的?”
她這根本不是好好說話的語氣,傅凜玦放棄和她溝通。
沒一會兒,初原收到一條新消息,是林總助發來的一張行程表。
[夫人,這是傅總讓我轉交給您的。如果您有需要,以後傅總的行程我都會向您彙報。]
“?”
你他媽誰?你去幹了什麽和誰見面我很關心嗎?who care?
初原更氣了,新仇舊恨一起記上,哼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只留給他一顆可愛的腦勺。
末了,她忽然想起什麽,按下隔音板,對前頭氣呼呼道:“李叔,回初家!先送我!”
不管多麽生氣,仙女都是需要睡眠的。
到初家後,初原在自己的小群裏把把傅凜玦360度diss一通,就乖乖去睡覺了。
醒來時天色還早,初原沒有賴床的習慣,起來泡了個玫瑰浴,在做妝前護理時,梳妝鏡上的手機閃了閃,一連來了好幾條消息。
初原騰出一只手拿起手機,是叫人幫忙查的事情有了後續。
昨晚傅凜玦到宴會會場的時候,她就覺得和傅凜玦一起的那個女人眼熟,但一時想不起那是誰,便拍了照讓朋友幫忙去查一查。
其實她不至于要了解每個靠近傅凜玦的女人,畢竟被聯姻綁在一起的二人,從對方身上索取到的只有家族利益,沒有感情。
而昨晚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一種莫名的沖動。
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
初原低下頭看手機屏幕。
[我昨天也覺得眼熟,這不就是那誰嗎。還記記不得以前破産的世宏集團?她就是世宏的千金,蔡澤瑜,高中和傅凜玦一屆的,後來畢業出國就沒音訊了。]
[不過說起她,你應該還記得一件事吧。她出國沒有多久,傅凜玦也去普林斯頓讀書,當時全校都在說傅凜玦是追着她去的美國,你還和我們嘲笑過傅凜玦戀愛腦。]
[蔡澤瑜是這半年才在江城出現的,聽說她和合夥人開了一個事務所,叫北泰,專門負責建築和景觀設計,這次西城的設計就承包給了北泰。]
[你也是學景觀的,應該聽過這個事務所吧?]
初原氣都快喘不勻了。
她何止聽過,還特別熟!
嘉恒是國內的老牌房地産企業,西城的那塊地,就是嘉恒負責開發。前段時間,初原大學時的學姐想替公司拿到西城的景觀設計,所以拜托初原幫忙走後門。
初原把學姐他們的方案給傅凜玦看過,傅凜玦口上說着符合公司的投标要求,最後以北泰更合适的理由選擇了北泰。
這讓初原在學姐那裏丢了好大一張臉。
她一開始真心以為,傅凜玦是因為“合适”才選擇的北泰,合着……這是給老同學開綠燈?
我殺傅凜玦!
愣神間,又有了新消息。
[初小七,還有件事,想了想還是給你說一下……]
[蔡家沒破産之前,和傅家一直來往甚密,要不是擔心後代不願意,原本打算給傅凜玦和蔡澤瑜訂娃娃親。這兩個人高中時就傳了不少緋聞,誰都沒有出面解釋過,依我看,多半是對對方有點意思。]
初原感覺大腦“嗡”的一聲。
[你沒有聽說那是別人不告訴你,而且昨天傅凜玦帶蔡澤瑜去晚宴,是幫蔡澤瑜引薦。你想想,他一個老資本家面孔了,會不圖利益幫人?就算有利可圖,蔡澤瑜有什麽可給的?]
是啊,一個乙方,求着甲方爸爸都不為過,甲方圖她什麽?
地板一身悶響,初原恍然回神,才發現手機掉了下去。
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梳妝鏡裏的自己,仿佛看見很多過去。
和傅凜玦結婚,是初家的安排,也是她的義務。生在這樣的家庭,沒有享受了權利卻去追求婚姻自由的道理。
結婚後,人人都誇他們是模範夫妻,但沒有誰比二人清楚,除了要一起出面應付家人、應付社交,哪裏還有在同一屋檐下的生活回憶?
一年了,養條狗起碼都知道它會什麽時候拉屎。
初原也曾有過绮麗的幻想,只是遇到傅凜玦這種性子的人,她的小姐脾氣可伺候不起。
而且……
他居然還有一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郁結一同湧上,她腦海裏某個念頭從未這般洶湧。
撿起手機,撥通傅凜玦電話。
嘟聲之後無人接聽,她轉而打給林總助,“你轉告傅凜玦,抽個時間來把離婚手續辦了。”
林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