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國師風華絕代(5)
秦君澈:“……”
他眯着眼睛看着顧唐, 緩緩重複顧唐剛才的話:“幫你,生個,孩子?”
秦君澈怎麽都沒想到, 這樣有些驚世駭俗的話, 竟然會從顧唐口中說出。
“你知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顧唐的臉上,還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就這樣站在月色下,從容地打斷了秦君澈的話。
他臉上的神色就和他的語氣一樣,看起來平靜理智得可怕:“而且我已經想過了。”
顧唐又說:“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回事, 但是看起來,你沒有辦法一直占據他的身體。”
“所以呢?”秦君澈也笑了。
他大概猜到顧唐的話中之意了。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就像第一次見到這個九皇子般,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遍。
真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顧唐呵。
顧唐又笑了笑。
他朝秦君澈走近一步, 微微笑着說道:“孩子當然是我來生。”
秦君澈:“……”
雖然已經猜到顧唐那句話的意思, 但是親口聽到他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許走神。
“呃……”顧唐看着對方明顯被震住的神色。
他想了想, 這件事始終還是需要秦君澈配合。
“如果你現在方便的話……”他眨眨眼, “要不?我們抓緊時間?”
秦君澈:“……”
顧唐說完這句話之後, 目光自然而然地環顧涼亭周圍一圈。
修者自然不怕冷。
即使已經是隆冬季節,京中第一場雪也已經下過。
但是這樣的溫度對他們來說, 也不會感覺到寒冷。
顧唐的目光, 終于轉回秦君澈臉上。
他又笑了:“你喜歡這裏?還是房間裏?”
秦君澈:“……”
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顧唐是在問他。
是喜歡在這裏品茶, 還是去房間裏品茶?
可這不是品茶!
他就真的一點點都不在意嗎?
那他為什麽,又想要孩子?!
顧唐見秦君澈仍然沒動。
他手指輕彈。
成功晉升甲級之後, 他早已能輕松調動天地元氣。
荷塘裏的荷花早已凋謝, 只剩下三兩支殘荷還留在其中。
雖然下過了雪, 但國師府的池水并沒有結冰。
就在顧唐彈指揮手間, 它們就像最聽話的仆人一般,突然間争先恐後地攀上了涼亭。
厚厚的水簾,将整個涼亭包裹在其中。
當然也包括站在裏面的人。
顧唐又朝秦君澈走近一步。
在這個狹小到近乎密閉的空間裏,此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修長的手指伸出,就那樣漫不經心地,解開了束在秦君澈腰上的腰帶。
然後是,那頂黑檀木的小冠。
秦君澈沒有動。
他也沒有阻止顧唐。
只有他深邃的眼眸深處,可以看到兩團,小小的,仿佛正在跳動的火焰。
顧唐就站在他面前,微低着頭,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頸項。
他輕聲問:“要我繼續嗎?”
“繼續。”秦君澈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顧唐擡頭深深看他一眼。
他伸手,當真就拂開秦君澈披散在肩上的頭發。
然後替他脫掉了那件青袍。
“繼續……”秦君澈又說。
他覺得自己有點生氣了。
胸膛裏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但那又不像是全然的生氣。
是那種,心都仿佛被人捏在了手中,又疼又脹又酸澀,卻怎麽都掙脫不了的感覺。
青袍落在涼亭冰涼冷硬的地上。
再然後,是顧唐身上的長袍。
兩件衣袍層層疊疊糾纏在一起,就仿佛他們的主人一般。
顧唐目光冷淡地咬着秦君澈的肩膀。
他的背抵在亭子的柱子上。
随着秦君澈的動作,背上的肌膚被磨得有些疼。
但他好像一無所覺,連一聲多餘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
混入了顧唐靈氣的水幕徹底遮住了涼亭。
唯有月色,涼悠悠地照入。
但裏面已是一片昏暗。
除非是比顧唐還厲害的修者,否則恐怕沒人能看到,那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
秦君澈已經重新穿上了他的青袍。
他沒有束腰帶。
就那樣坦坦蕩蕩地坐在涼亭石凳上,俊美的臉上還帶着一絲尚未完全消退的情、欲。
他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慵懶地看着顧唐。
對方正從容地穿上外袍。
仿佛這裏只有他一個人一般,動作看不出絲毫慌亂。
他甚至沒再多看秦君澈一眼。
穿好長袍之後,又不慌不忙撿起自己的腰帶系好。
然後顧唐這才轉頭看向秦君澈,問他:“還有事嗎?”
秦君澈搖了搖頭。
“那我便告辭了。”顧唐朝他拱手作揖,就像白天來的時候那樣。
客氣,卻帶着點疏離。
完全看不出兩人剛剛才……
“顧唐。”眼看着顧唐彈指揮退水幕,讓夜風吹入,吹散涼亭裏殘餘的氣息。
秦君澈的神色,終于有些變了:“你當真就,一點不在意?”
“嗯?”顧唐揚眉,轉身看着秦君澈。
他有些好笑地問道:“我該在意什麽?”
他的神色太過淡然。
月光輕撫過他有些淩亂的發絲,原本清秀的臉龐,也被月色染上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有那麽一瞬間,秦君澈突然想撕裂顧唐面對自己時的淡然。
而且他知道,應該怎樣做才能讓他露出,那種讓他又喜歡又嫉妒的神色來。
“顧唐。”秦君澈站了起來,一步步朝顧唐走去。
他連九殿下都不叫了,伸手撩起顧唐臉頰上的一縷亂發,替他別在耳後。
他微微俯身,再次湊近了顧唐。
然後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滿意地看着顧唐小巧的耳珠,因為自己的動作終于染上一層嫣紅。
秦君澈笑了笑,低聲說道:“我會讓你後悔的。”
顧唐似乎低低笑了聲。
又似乎沒有笑。
秦君澈負手站在亭中,看着顧唐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國師府的高牆之外。
夜涼如水。
顧唐從院牆上一躍而下,臉上的僞裝終于有些裝不下去了。
唉。
他回頭看了眼那高牆。
自己還真是作孽。
不過沒辦法啊。
讓他對着那個心懷天下蒼生,慈悲得就像那人一樣的國師。
他這輩子怕是完不成任務了。
不過……
顧唐有點不确定。
他低頭摸了摸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雖然是查了些這個世界的典籍,但是真能有小孩在裏面?
然後……
他眯了眯眼睛。
要多久才能生出來啊?
生出來之後還要養幾年。
然後才能開始做任務。
唉。
顧唐又想嘆氣了。
比較起來還是前面的任務比較輕松,最起碼不管是顧諾還是秦蕭,都好幾歲了,甚至都已經很聽話了。
那一夜之後,顧唐又閉關了。
九皇子殿下閉關三月,成功晉升甲級的事。
在第二天終于傳遍整個京師。
當然,一起傳遍京師的,還有國師大人親自為他護法。
當日曾親口說過:擅入九皇子府者,死!
那是楚國皇族貴族們,從來沒見過的國師。
但好像,也就出現在那一日。
在那之後,國師大人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
就連三皇子親自帶着禮物上門道歉,希望不要因為他九弟的事和國師心生罅隙。
都被對方溫言寬慰,似乎毫不介懷的意思。
不過據後來三皇子府中跟去的下人所說。
那天的國師,在聽到三皇子到來的傳言時,似乎有一瞬間的茫然。
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從容,安撫三皇子後,客氣地請他離開了。
當然,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
現在楚國京師人們更驚恐的事情是——
九皇子又閉關了!
上次閉關是為了晉升甲級。
僅僅隔了一日又閉關,總不至于再晉級吧?!
顧唐當然不是為了再晉級。
他在認認真真按照典籍上的記載,吩咐九皇子府的下人給他做各種各樣的吃食。
簡單說,在養胎。
當然,他還沒确定是不是真有孩子了。
如果這次沒有的話,顧唐真就有點牙疼了。
他雖然不怕那個只在黑夜中出現的秦君澈。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想和他打那麽多次交道。
想到那個青年眼中的狠戾和嗜血,顧唐還是有點擔心的。
一個月後,讓整個京師人心惶惶的九皇子府門,打開了。
這次沒有天地異變,也沒有任何人會晉級的征兆。
然後有人看見,九皇子從府中走出,徑直就朝國師府走去。
這次顧唐離開九皇子府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京中絕大部分人家的燈火都已熄滅,不少人早就進入了夢想。
顧唐苦笑着,在月亮升到最高的時候,跳入了國師府。
還是那個荷塘,還是那座涼亭。
秦君澈冷笑地看着他,唇角那抹弧度,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呵呵。”顧唐笑得尴尬。
他朝秦君澈走去,一邊擡頭看着天空:“今天月色不錯。”
“我拒絕。”秦君澈冷冷地說。
“別這樣啊。”
顧唐彈指,水幕再次升起,将兩人獨自封閉在其中。
“你上次說,會幫我的。我的目标是孩子,現在孩子還沒有呢。”雖然知道自己的話很無恥,但顧唐也沒別的辦法了。
秦君澈:“……”
“呃……”顧唐撓撓頭。
他看着雙手環抱胸前,雖然不說話,但每根頭發似乎都寫着大大的“我拒絕”三個字的秦君澈。
顧唐有點為難了。
“不然……”他小心試探,“你可以提別的條件,我用來交換?”
不管秦君澈要靈丹妙藥,還是法器異獸。
只要這世上有,他都可以想辦法去找來給他。
秦君澈:“……”
“我看國師府還有沒有一頭像樣的異獸。”顧唐見對方仍然不說話,只好主動說道:“不如我去捕獵一頭,送給你?”
秦君澈:“……”
“或者你需要什麽丹藥?”顧唐想了想,又說道:“法器?”
秦君澈:“……”
他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再讓顧唐說下去,大概真的要被氣死了。
“過來。”他總算開口了。
他朝顧唐伸出一只手,在對方依言靠近自己時。
一伸手,有些強勢地将顧唐拉到自己腿上。
“顧唐。”秦君澈按着顧唐,讓他維持着這個有些羞、恥的姿勢。
他自己也坐直了身體,低頭,在顧唐的頸項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下。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了了。”秦君澈咬牙切齒地說:“一定會拉你和我一起下地獄的,咱們誰都別想饒過誰。”
他說話的時候,手已經按在了顧唐的腰帶上。
然後他聽見顧唐輕笑了一聲,低聲說道:“好啊。”
他轉頭,含笑的雙眼看着秦君澈,喃喃重複着他的話:“如果你要下地獄,我一定陪你。”
刀山火海,甚至更危險的地方。
哪怕是赴死。
只要你開了口,我就一定陪你。
但也,僅止于此了。
……
又是一個月後。
顧唐覺得,秦君澈不生氣,他也要瘋了。
月色将荷塘水鍍上一層銀波。
顧唐就坐在涼亭頂上。
他單手撐着下颌,有些惆悵地看着夜空。
原來想要個小孩,是這麽難的嗎?
他低下頭。
涼亭中,秦君澈正冷冷仰頭看着他。
“呵呵。”對上顧唐的目光,他不帶感情地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去,“下來。”
“唉……”顧唐跳入涼亭中,自己也有點崩潰。
“辛苦你了。”他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這樣說道。
秦君澈:“……”
這次做完之後,顧唐并沒有立刻離開。
等到兩人的喘息都已經重歸平靜,他披着長袍趴坐在涼亭的石凳上。
秦君澈就坐在他對面。
他從來沒問過顧唐,為什麽一定執着于要個孩子。
只是這一次,在沉默了良久之後,秦君澈突然說道:“明日我要離京。”
“嗯?”顧唐懶洋洋地點點頭,“什麽時候回來?”
他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石桌上的茶盞。
這樣的相處方式,竟然莫名地讓他感覺熟悉和心安。
就好像回到那數千年間,和自己的道侶相處的方式。
對方的話也不多。
彼此從不過問對方的事。
只除了,他那個道侶,仿佛缺了魂魄一般,冷心冷面,比起這個國師來說,更加沒有感情。
“還不清楚。”秦君澈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楚國東海,有人見到巨蛇型異獸出沒,已經傷了不少修者和漁民。”
“嗯。”顧唐應了一聲,“需要你出手嗎?”
這個世界的異獸,最高也不過甲級。
甲級修者雖然不多,但楚國是當世三大國之一,也不至于找不到修者去對付區區一個異獸。
需要秦君澈親自跑一趟嗎?
“三日前東海将軍組織修者圍剿,死傷無數,其中包括一名甲級,一名乙級。”秦君澈說道。
“這麽厲害?”顧唐的神色,終于也變得嚴肅起來。
他坐直了身體。
修者到了甲級,和乙級修者之間的區別,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境界那樣簡單。
他們已經可以初步摸索到天地法則的門檻。
就像他面對秦君澈,雖然是打不過。
但如果真的拼命,秦君澈也沒那麽容易殺掉他。
可是現在在有組織,并且顯然修者更多的情況下,那異獸竟然能殺掉一名甲級修者。
那這異獸的等級,恐怕早已在甲級之上。
“你帶誰去?”顧唐問。
秦君澈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他沒有回答顧唐這個問題,反而問道:“你在擔心?”
他也沒等顧唐回答,很快就自己笑了:“你當然擔心他。”
秦君澈說的那個“他”是誰,顧唐和他都心知肚明。
顧唐都難得無語。
但他很快又問:“你當真自己去?”
“對。”秦君澈點頭,“再死一個甲級,你父皇該在皇位之上坐不住了。”
甲級很少。
而且甲級修者沒有那麽容易死。
楚國若真是短短幾天內連死兩個甲級修者,只怕整個國家都會陷入驚惶之中。
“我和你去。”顧唐說着站了起來。
“明日什麽時候出發?”他一邊說着,一邊彈指收起水幕,“我來找你。”
秦君澈已經是楚國最強修者。
那異獸如果連他都對付不了,待在京中和待在東海,已經沒什麽區別。
“怎麽?”秦君澈微微仰頭,看着顧唐,“你擔心我?還是擔心他?”
“有什麽區別嗎?”顧唐問。
“顧唐。”秦君澈似乎輕嘆了口氣。
他似乎只在夜裏出現,每每出現,也總是一副有些邪氣的模樣。
但此刻嘆氣的時候,還真的有些像白日裏,那個胸懷蒼生的溫和男子。
“有時候。”他伸手,握住了顧唐垂在身側的手。
秦君澈将他拉到自己身邊。
他低下頭,有些漫不經心地玩弄着顧唐修長的手指。
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不該給予的關心,才是最大的殘忍。”
秦君澈重新仰頭看向顧唐。
他說到這裏,連自己都笑了:“因為那會滋生出,可怕的,足以毀滅你我的欲、望來。”
他松開顧唐的手,拂袖而起:“明日出發時,我會來找你。你,該回去了。”
顧唐有些怔忪地,跳上了國師府地高牆。
他回頭,看着涼亭中負手而立,背對着自己的秦君澈。
對方身形明明那樣筆直,卻仿佛被月光,鍍上了一層無法驅逐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