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一別京年】
☆、43【一別京年】
十幾天後,沈浩宇和顧銘瑄到了京城,直往鎮遠侯府。
鎮遠侯陣亡後,岳謙就獨自回了京城,雖說侯爺的靈柩停在漠城,但鎮遠侯的家宅畢竟在這邊。于是當宮裏貼出皇榜道明鎮遠侯陣亡一事後,岳謙就和總管布置出一間靈堂來,鎮遠侯府上上下下一片沉悶的氛圍。
侯爺陣亡,小侯爺在邊城守孝,鎮遠侯府的靈堂也不是擺設。
短短幾日,朝廷大小官員依次來上香致哀。
直至過了頭七。
沈浩宇回到京城後,也沒去趟侯府甚至未進城,在城門口放下顧銘瑄後,就獨自去了西山沈家祖墳。
鎮遠侯沈摯蒼是孤兒,進軍營時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除了一個名字外再無其他,連父母祖宗是誰都不知道。這祖墳是後來他屢立軍功,先帝賞賜下來的。當年對他有知遇之恩的也正是先帝,若非先帝當年經過那個破落的村莊讓他進軍隊效力,也許便不會有今日的鎮遠侯。
當年望月族送來部族最美的映月公主,與大成聯姻。蠻夷都善戰,連女兒也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先帝本意将望月公主指給當時身為太子的皇甫汲仁,但那傲氣的公主,卻一手指着沈摯蒼,非此人不嫁!
先帝仁厚,便随了小女兒家的心願。
骁勇善戰的鎮遠侯,當場臊紅了一張臉,
誰知皇甫汲仁貪戀映月公主美貌,懷恨在心,登基之後處處刁難鎮遠侯府,還在映月的飲食裏下了慢性毒藥。
映月苦苦撐了八年,終于撒手人寰,死前求鎮遠侯将其火化,骨灰撒在故鄉的草原上。
鎮遠侯的确火化了愛妻,卻一直不願将她骨灰撒掉,也就和着衣冠葬在了所謂的祖墳裏,并曾囑咐沈浩宇,若有朝一日他也死了,便将二人的骨灰放在一起,最好放在一個壇子裏,便無怨無悔了。
沈浩宇帶着鎮遠侯的骨灰到了祖墳後,照做了。
他摸着棺材裏兩個小小的依偎在一起的骨灰壇,低聲道:“老爹,娘,等孩兒再去邊疆之時,定然送你們去草原,你們倆即便死了,也仍舊可以縱馬奔騰,羨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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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沈浩宇一直以為鎮遠侯的囑咐是戲言,不成想竟一語成谶了。
在沈浩宇待在祖墳祭奠父母時,顧銘瑄則去了醉花陰。
他一直對妖琴公子得罪定國公陳秉良之事甚是在意,雖然當初玄司說他能從中翰旋,但至今沒有回信,他心中有些忐忑,并非不相信西天山派的實力,只是非常在意。
青天白日,饒是醉花陰也沒有多少人。
顧銘瑄進了樓,老鸨子立刻迎上來。不等她開口,便立刻道:“廢話少說,帶本公子見妖琴。”
老鸨識趣地道:“可也巧了,妖琴公子囑咐過,若是顧公子來找,直接上去即可,公子還住在原來那間。
顧銘瑄輕車熟路地上樓,到了妖琴門口。停下來想了想,還是敲了敲門,裏面立刻傳出聲音:“何人?”
“是我。”
裏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立刻道:“師兄進來吧。”
顧銘瑄推門進去時,卻看到邀請沒有像往常般賴在床上,而是坐在床邊盯着外面的小巷子,看樣子似乎已經瞅了很久,見顧銘瑄進來動都懶得動一下。冷風從窗口灌進來,房裏的炭火都白燒了。
“桌上有茶。”
似乎連嘴都懶得張,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你怎麽過來了?現下不該避風頭麽?”
顧銘瑄愣了一下,在桌邊坐下:“你沒事吧?”
妖琴心不在焉:“能有什麽事?好吃好喝好睡。”
“我聽師父說,你得罪了定國公陳秉良。”
顧銘瑄清楚地看到,這個名字才說出口,妖琴的臉似乎瞬間慘白,但也只是瞬間就恢複平靜。
只聽妖琴公子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哦,對了。”妖琴立刻轉移話題,“師父和師伯已經回西天山了,師伯還說,今後若有難處可盡管去師門尋求幫助。”
顧銘瑄看着妖琴,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妖琴跟平日不同。他向來直來直往,從不刻意掩飾,也算得上膽大包天,可方才竟故意轉開話頭,在提到那人時還變了臉色,太過反常。看來他與那定國公陳秉良之間,定然發生過什麽。既然對方不願多說,他也不強求。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顧銘瑄起身離開,留下妖琴一人繼續發呆。
一雙狹長的眼睛裏,哪還有平時的魅惑妖嬈,盡是迷茫。
陳秉良……
顧銘瑄從醉花陰出來,已近黃昏。
自從顧相辭官歸隐,府裏的下人就被遣散,顧相府也被朝廷收回了,他現在當真沒有去處。幾步走到一個茶攤上,慢悠悠地喝起了熱茶。
熱茶也會變冷,更何況在這冬日黃昏的街頭。天将黑時,茶攤老板也收了攤,善意地催促顧銘瑄趕緊回去。顧銘瑄笑笑,留下些碎銀,起身就走。
街上的行人散的差不多,竟又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顧銘瑄摸了摸臉上冰涼的雪水,搖頭嘆息,裹緊了身上的披風漫無目的地走着,說是沒有目的,但他的腳步是在往城西而去。
幼年時期,大多是沈浩宇到相府找顧銘瑄,顧銘瑄鮮少踏足鎮遠侯府。只因鎮遠侯府的下人大多數是皇帝所賜,雖有幾個對侯爺掏心掏肺的,但除了他親手送進去的岳謙外其餘仍舊不相熟。
也不知沈浩宇現下回去沒有,可別在墓室久坐而受涼。
正想着,前方傳來得得的馬蹄聲,漸行漸近,直至停在他面前。
顧銘瑄擡頭,順着馬蹄子往上看,看到那人帶着些擔憂的臉孔時,唇角緩緩勾起。
沈浩宇俯身拽着他胳膊一把将人拉上馬,放到自己身前。顧銘瑄扭頭瞪他:“我要做後面。”
沈浩宇一手控缰繩,一手攀到他腰上摟緊:“前後都一樣,這一路你不都是坐我前面的。”
剛回來兩人是各乘一騎,後來顧銘瑄半路的了風寒,不得已賣掉一匹馬同乘一騎。顧銘瑄病的昏昏沉沉,只能被他互在懷裏。之後病好身體仍顯虛弱,只能照例窩在沈浩宇懷裏,這一窩就是一路。
馬不緊不慢地走了起來。沈浩宇貼在他耳邊問:“為何不回侯府?”
顧銘瑄的手僵了下:“我去醉花陰找師弟敘舊了,出來天就黑了。”
“說謊。”沈浩宇的手也緊了緊,“你一貫不願意去侯府的。”
顧銘瑄低頭:“那還多此一問。”
沈浩宇索性把全身的重量呀在他身上:“你也不該說謊。”
夜裏,自然是住在侯府。
管家安排好了客房,顧銘瑄住在東廂。東廂其實算是私宅,卧房會客廳和書房一應俱全。吃過飯,岳謙就拿了一堆卷宗嘩啦啦二話不說丢在顧銘瑄面前的書案上。顧銘瑄嘴角抽搐:“這是何意?”
岳謙坦然道:“阿左和阿右從暗門帶來的,說是積攢許久的事務,請四少處理。”
顧銘瑄戳了戳案卷:“現下,小武才是暗門門主。”
“可是掌權的是四少你。”
顧銘瑄扶額:“阿左與阿右何時到的?現下在何處?”
岳謙的臉色突然正了正:“不久前,十六王爺向暗門求助,門主便讓阿左與阿右先行護得十六王爺周全,其餘事等四少回來定奪,何況有少爺在,四少安全不在話下。”
顧銘瑄皺眉:“十六王爺出了什麽事?”
岳謙搖頭:“屬下不甚清楚。”
顧銘瑄的手一緊,難不成……是那人出手了。
大成十六王爺,永親王皇甫洛寧,在出生之時就已被先帝封王。十六王爺的生母,已故的雲貴妃一直多愁善感,不盼望兒子大富大貴只想他一生安康,便央求先帝最先給他封王,遠離一切宮廷争鬥。
用心良苦的雲貴妃早早病故,留下十六王爺嘗盡人間冷暖。
顧銘瑄跟沈浩宇說了聲,就帶着岳謙去了永親王府上。門房通報後,二人被請到花廳就坐,不多時,皇甫洛寧匆匆進來,是個蒼白的青年。
先帝過世時,皇甫洛寧尚在襁褓裏,年紀跟顧銘瑄差不多。幼時多是跟着比自己小一輩的孩子們一起玩過來的。他生性腼腆,加上身份尴尬,在一群玩伴裏常常是格格不入。雲貴妃早早過世,他便日漸沉默,日漸自閉。後來跟二皇子和顧銘瑄交好,才算快樂許多。
若非後來的一連串變故,他或許能一直保持樂觀的心情。
皇甫洛寧皮膚白皙,眼睛很大卻不清亮載着許多化不開的憂愁,臉色也有些陰郁蒼白,看到顧銘瑄硬是扯出一絲笑意:“銘瑄,你可是來了!”
顧銘瑄拱手施禮,笑道:“我詐死不久,王爺莫要這般大聲喚我名字,被皇上知曉就是欺君之罪。”
皇甫洛寧臉色一黯:“皇兄昏庸,竟逼得顧相罷官,還害你至此,我大成怕是……”
“遑論國事。”顧銘瑄打斷他,“王爺不精于此道,多說無益。”
皇甫洛寧點頭。
顧銘瑄瞧了瞧他臉色:“王爺近日究竟發生何事?以至于要借用銘瑄的暗衛?可是秦……”話未說完,就見皇甫洛寧臉色一白,便了然道,“果然如此。”
皇甫洛寧喃喃道:“這麽多年了,他仍是不死心……”
顧銘瑄暗自嘆氣:“秦先生,也是用情至深之人。”
皇甫洛寧似是想起什麽,臉色更加慘白,語氣卻生硬不少:“他根本就冷血無情,他自從知曉我的行蹤,便想盡辦法折磨我,讓我不得安寧!銘瑄,你再幫我一回,我要離他遠遠的。”
顧銘瑄點頭:“我自會安排此事,王爺,阿左和阿右呢?”
換做平時,若是顧銘瑄一出現在王府,阿左與阿右必定立刻現身相見的。
“在後院,随我來。”皇甫洛寧邊領着兩人往外走邊道,“我府上來了位客人,他正在……跟阿左阿右切磋。”
切磋?
顧銘瑄挑眉,待他看到那位客人後,總算知道“秦先生”為何火急火燎地要搶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