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叔叔,我一向很聽你的話……

還是張姐忽然福至心靈,想起午餐時和同事說過田樹心情不好的事兒!她一把抓住田樹的胳膊,激動道:“我覺得葉處不是買給林隊喝的,是買給你的啊!”

想請一個人喝奶茶,但又只想暗戳戳關心對方不被發現,故而請整個辦公室喝!

張姐覺得自己發現了整個事件的關鍵所在!!

田樹卻非常冷靜地告訴她,“葉尋之從來不看小說和電視劇。”

張姐有點懵,“什麽意思?”

“所以他不會想到這麽迂回婉轉的方式。”田樹又告訴她一個事實,“他調回青州就是為了林遠舟,請他喝杯奶茶真的很正常。”

張姐嚴肅臉聽着,沉痛地點點頭,“行吧,舅舅的愛有時候也可以很深沉。”

雖然她仍舊覺得哪裏怪怪地——

随後她們得知,葉尋之今天過來的确是特意找林遠舟談公事的,否則也不會那樣巧合地和他們一起用餐。

知曉真相的張姐竟然比田樹還失落,“葉處真的太不給力了!”

田樹倒是沒什麽特別感覺,大概是不抱期待所以也談不上失望。

不過當晚兩人還是不可避免地在醫院又見了一面。葉尋之大概是準備在走前去探望下田海明,于是他推門進來時,田樹正在病床邊削水果。

兩人都沒料到會撞上對方,視線隔空一對,都有點尴尬的意思。

田樹自然地垂下眼,指了指衛生間方向,“我爸在洗臉,馬上出來。”

葉尋之應了一聲。

接下來的時間連空氣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病房裏靜的只剩衛生間傳來的嘩嘩水流聲。

要擱從前,即便兩人都是寡言的人也不會出現冷場的情況,現在真的完全想不到說點什麽。葉尋之安靜片刻,微微側目看向坐在窗邊的人。

她專心應付手中的一個蘋果,纖長的指節按在水潤的果肉上,另一手利落地繞着圈将果皮削落。

視線往上,這幾日來他終于有機會仔細看清她的臉。明明還是那個不茍言笑的小姑娘,可總覺得她眉宇間攏着一層陰雲,不似從前那樣無憂無慮了……

是因為他嗎?

正這樣想着,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

葉尋之收回目光,聽到她脆脆的聲音,“陸也?我現在沒事,你說吧。”

話是這樣講的,但她還是拿着手機匆匆出了病房,像是通話內容很怕他聽到一樣。

葉尋之擰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靜默兩秒,伸手松了襯衫最上面的兩粒紐扣。

田海明洗了臉從衛生間出來,和他打了個照面,“正巧,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有事?”

“沒什麽重要事,聽說你接手了那個案子,打算和你聊聊。”

葉尋之現在接手的案子之前是田海明負責,兩人坐下談了幾句正事,但田海明發現葉尋之似乎不在狀态,“有心事?第一次見你談工作時這麽心不在焉。”

他回答:“最近沒睡好而已。”

“那這趟回來好好休息,也別太拼了。”田海明似是有話難以啓齒,嘴唇嗫嚅着幾次都沒講出口。

葉尋之已經猜到了會是什麽事,“你直說就好。”

“前陣子警隊有些不好的風言風語,是關于你和——”

“關于我和田樹。”葉尋之靠坐在沙發裏,雙手随性地搭在膝蓋上。他直視田海明探尋的目光,“你放心,我和她不是那種關系。”

果然話一出口,田海明明顯松了一大口氣,整個人都輕松不少,“我就說你不會那麽離譜!你和田樹怎麽可能?就算她胡鬧你也不會由着她。”

葉尋之不再講話,微垂的手指漸漸收攏,因為太過用力手背的青筋都慢慢鼓了起來。

田海明整個人都松懈後,說話也随意多了,“你倆老沒對象被人造謠了吧?你也抓點緊。至于苗苗……”

他說着往外看了眼,悄悄對葉尋之道:“好像有情況了。就老陸家那小子,私下往這跑過好幾次。”

葉尋之只聽着,不搭話。

田海明也沒多想,“我看那小子還可以,比周嘉言順眼點。”

這麽一想,他家苗苗追求者也不少,的确不像是會和葉尋之有什麽的樣子。田海明想想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思慮太多。

恰好田樹接完電話回來,“我先走了,還得回隊裏一趟。”

“去吧。”田海明看看外面的天色,“有點晚了,和你葉老師一起吧。這個點也不好叫車。”

田樹:“……”

兩人互看一眼,當着田海明的面都不好發作。

葉尋之已然站起身來,“那我們走了。”

還真是好演員。

田樹也不甘示弱地點點頭,和她爸道了聲晚安。

一路相顧無言,就連進電梯後也各自一角站的遠遠地。直至到了住院部樓下,田樹直接對葉尋之說:“我自己打車就好。”

葉尋之站在她幾步之外,說:“我送你。”

“我上次說過了,以後不會再麻煩你。”

“不麻煩,反正順路。”

田樹打開叫車軟件的動作停下來,看着他融于夜色裏的五官。仍是清冷疏離的那張臉,那雙眼她卻從未讀懂過,就連此刻也是。

或許他覺得,拒絕她以後,兩人仍能維持從前的體面?

葉尋之往前一步,離得她又近了一點,“你和陸也是認真的?”

“對。”田樹坦白承認,“不是你說我該找個年齡相仿、體貼入微又有安全感的,他完全符合。葉叔叔,我一向很聽你的話。”

葉尋之沒想到她能拿這話堵自己,隐隐有些動怒,“上次談話你應該看得出來,他明顯對前任還有感情。如果人家來找他,兩人複合了你怎麽辦?”

“任何感情都有風險。”田樹好像沒将這點放在心上,“就算不是陸也,別人也有可能劈腿變心。”

葉尋之:“……”

“而且這個年紀,有過喜歡的人很正常。”田樹目光落在他臉上,一字一頓道,“我以前不也喜歡過你。”

葉尋之只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他是不是太習慣她順從聽話?以至于此刻她維護別人忤逆自己的樣子竟然覺得分外刺眼。

與她對視片刻,他緩緩點了下頭,“你開心就好。”

田樹不為所動地站在那,“你以後不要操心我的事了,我都這麽大了,已經能自己做主。”

這是真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見他沉着臉看自己,她抿抿唇繼續道:“操心太多,老的快。”

葉尋之:“……”

第二天一早葉尋之就飛去了Y省畹町市,一路上他都心情奇差,但和當地刑警一碰面,又立刻打起精神進入專業狀态。

忙了一整個白天,晚上幾人在夜市的燒烤攤喝酒。當地釀的梅子酒味道清甜不辣,入口回甘。

幾杯之後,有人聊起了家庭。

通常這個話題葉尋之都沒什麽發言權,也不愛聽,只端了酒杯慢慢喝。然而今晚身側一位同事的談話內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竟然一直沒結婚。

葉尋之沒忍住問對方:“後悔嗎?”

那位同事有點年紀了,大概比田海明小幾歲,他絲毫沒有猶豫地點點頭:“以前我也覺得自己不會後悔,幹這行嘛,沒家人就沒顧慮,對誰都好。所以年輕時,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姑娘。”

葉尋之心念一動,專注地看着他。

當地紫外線過于強烈,對方膚色偏黑,但此刻說起這段往事,臉也微微地泛紅。

“她嫁給了一個條件很不錯的人,過的也很好,家庭和睦孩子乖巧。”

“那為什麽會後悔呢?”葉尋之不太懂,在他看來,只要在意的人幸福就好。

那位同事拍拍他肩膀,“我也以為這就夠了,這不就是我們以為的‘為她好’。但她說她有遺憾,而且這個遺憾會伴随她一輩子。”

葉尋之仍舊蹙眉聽着。

“她說,我連嘗試都沒有過,就自動放棄了這段感情。在她看來更像是不愛她。”那位同事苦笑了下,“原來她最在意的是這個。”

對方說的話,每個字都重重落進葉尋之耳朵裏,他看着面前的酒杯晃了晃神。

會決定做警察最主要的原因是姐姐的那場兇殺案,相依為命的她突然離世,給他的打擊并不小。他盡全力照顧林遠舟的同時立志成為一名刑警。

因為不再有家人沒了負擔,他真正做到了不畏生死。

早就打算一輩子這樣過了,他也習以為常,直到遇到她。

田樹是個意外。

他沒有過感情經歷,哪怕男女關系也并不擅長經營,自認在這件事上已經盡力為她考慮。

但如果他的考慮真的不是她想要的呢……

酒局快結束時,有人拿着手機離席打電話去了。葉尋之坐在那裏看着陌生的街頭,片刻之後,也低頭看自己的手機。

為什麽最近兩次出差,都開始有類似孤獨的情緒盤繞着他?

明明他孑然一身。人會孤單,難道不是因為對某些東西有所依賴——

“不給女朋友打個電話?”剛才和他聊天的那位老刑警按住他肩膀,打斷了他的思緒。

葉尋之低頭笑了下,“我沒女朋友。”

“沒有?你條件這麽好。”對方驚訝之餘又開始笑,“那喝了酒,第一個想起的人呢?”

葉尋之疑惑地望着他。

“這個人,多半都意義不一樣。”對方神秘一笑,“連喝醉了都舍不得忘,不得好好抓牢了。”

結束的時候時間尚早,葉尋之和一同過來的警員各自回了酒店房間,他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屋頂。

強迫自己腦袋放空,但明明渾渾噩噩之間,卻還是會反複想一個人。

莫非真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他竟然要命地很想她。

大概是這種自釀酒的後勁太大,想給她打電話的沖動也尤為強烈。

但他還記得自己剛剛拒絕了她,而且現在……她在試圖和別人開始一段戀情。

他們之間再也不是單純地“兩個人”,現在又多了一個陸也。

在和田樹共同走過人生的第七個年頭時,他算不算是徹底地把她弄丢了?

煩躁夾雜着郁氣,葉尋之去陽臺吹風,試圖讓自己恢複理智,酒後那些不該有的思緒如藤蔓瘋長,漸漸有難以遏制的趨勢。

他點了支煙剛抽了兩口,手機忽然響了。

看到屏幕上的“田樹”二字時,他被嗆了下。

未免也太過邪門,正在想她,她竟然就打了電話過來。

電話響了兩聲卻趨于平靜。

葉尋之皺着眉有點沒搞明白怎麽回事,但很快鈴聲再度響起,本就亂了的心跳頻率變得愈加地快。

電話接通時他喉嚨有些啞,聲音也近乎于低沉,“怎麽了?”

田樹卻坦然許多,只聽她說:“你家水管爆了,樓下找了物業。”

葉尋之:“……”

“物業給磊子哥打電話,他在陪嫂子沒空,所以就找了我來處理。”田樹刻板地将事情彙報完,最後說,“物業經理有話跟你說。”

之後物業經理同他說了一堆話,葉尋之聽得都恍惚不真切,大概是提出了解決方案需要他本人同意。

等和對方談妥,電話似乎又被遞回了田樹手中。

田樹可能沒留意通話不曾終止,只專心地和樓下住戶、物業經理周旋談條件。

葉尋之聽着她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夾在一衆人聲裏,擡頭看向夜色中的遠山濃霧。寂寥月色中,他忽然想到一句詩——此心安處是吾鄉。

過了好一會兒,田樹這邊才發現電話竟還在通話中。物業經理和樓下住戶都已經離開,她不太确定地對着那邊“喂”了一聲。

葉尋之難道真的病得不輕?竟然不挂電話。

只聽男人低沉的聲音傳過來,“麻煩你了。”

“沒關系。”田樹靜了下,“以前都是我給你惹麻煩,現在,當是還你的。”

那頭忽地沒了聲音,大段的寂靜混合着電流聲,田樹疑惑地看了眼屏幕。她正踟蹰要不要就此挂斷,突然聽他說:“其實我從不覺得你麻煩。”

田樹:“……”

她懷疑這人又在拿她尋開心,正思忖該如何回答,那頭已經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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