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破局(上)

田海明出院回家以後,田樹的生活稍稍輕松一些,這才有空去幫葉尋之處理房子的事。加上磊子老婆剛生完孩子,他也的确抽不出空來。

聽田海明說,葉尋之這次出差的時間會很長,案子牽連廣埋線深,結束或許要半年之久。

雖然一直都知道刑警不容易,但田樹沒想到他這次會去這麽長時間。

初誼聽說以後反而很慶幸,在微信上就開始吐槽:【幸好你倆沒在一塊,要不然在一起的時間少不說,還要擔驚受怕大半年。這麽看,葉尋之難得做了件好事。】

知道她是因為葉尋之拒絕自己而遷怒對方,田樹回道:【至少作為警察他真的無可挑剔。】

當時她正在幫着葉尋之選地板款式,原來的木地板已經泡壞了需要全部更換。裝修團隊是磊子找的,據說是朋友介紹的非常勤快靠譜,田樹平時壓根也不用過來盯。

趕上選材之類的才特意來一趟。比如像今天——

她将樣板圖拍了照片發給葉尋之,直截了當問他要哪一種。

又抽空回初誼再度發來的微信。

裝修師傅在等消息,但葉尋之那邊應該在忙,一直沒回應。田樹只好在微信界面不斷切換,剛好看到初誼有些不放心地追問她:【你不會還惦記他吧?】

田樹手裏抱着圖冊和水杯,最近換季她可能有些上火,嗓子一直幹的很難受,邊咳邊給她發語音:【強扭的瓜不甜,我已經想明白了。】

發出去以後,才發現竟然将語音發給了葉尋之,她連忙猛戳屏幕緊急撤回。

田樹不得不感嘆自己真的沒有和葉尋之聊微信的命,每次都能狀況百出。

葉尋之興許真的很忙,因為他過了有一會兒才回複,【你決定吧。】

田樹盯着這幾個字皺眉頭,瞬間感覺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

她決定?這又不是她的房子……

接着很快又有消息過來,是條語音,田樹點開那個白色橫條。葉尋之的聲音慢慢傳過來:【身體不舒服?咳的很厲害。】

果然他還是聽到了……

聽到還這麽久才回?不過想想語音內容,即使他很欣慰她終于想明白放手,應該也不會太開心被比作“瓜”。

但對方都不覺得尴尬,自己就更不應該尴尬,她非常淡定地回道:【嗓子有點癢,沒事。】

葉尋之就沒再說什麽了。

田樹将手機收好,對着那本圖冊又開始犯愁,最後按自己的喜好定下一個樣式。

可之後的日子不論是任何事,田樹征詢葉尋之意見,他都像複讀機一樣說:【你拿主意。】

田樹懷疑這人根本就是犯懶!總不能是想給她一個裝修dream house的機會吧?

不過每次聊語音,她咳嗽加重的情況也沒能藏住。他倒是每次都會問一句,【怎麽還沒好?】

田樹就敷衍地回,【快好了。】

最近一次問他關于樓下賠償金的事,她嗓子已經啞得很厲害了,說了一句話之後就換成了文字消息。葉尋之也不知道有沒有在關心那個金額,只問她:【他沒陪你看醫生?】

田樹真的反應了有一會兒才想到這個“他”是指陸也。

在葉尋之看來,田樹應該已經和陸也在“交往”中了。這個證據就出自田樹自己的朋友圈。

從他出差後,常常會點開田樹的微信看一下。看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田樹自打被他拒絕以後其實就已經不再更新動态。

倒是換了個頭像,不再是萬年如一日的那只黑貓小白,而是換了棵小樹——一棵枯萎的小樹。

他盯着那個頭像看了很久,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胸腔處一陣窒息的難受。

但還是會經常點開看,看一次,心就往下沉一沉。

他期待哪天田樹能換頭像或者更新動态,那樣至少說明她已經開心起來了。

某天他們蹲守疑犯途中,大家輪流吃飯。他打開外賣盒子的時候,像往常一樣順手點開田樹的朋友圈,然後看到她竟然發了東西,更新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她沖着陽光笑的很明媚,下午五六點的夕陽落在她臉上,暖暖的一層金黃色,連發絲都變成了溫暖的淺棕。氛圍感很強。

有種倦鳥歸巢的感覺,莫名地安心和溫柔。

照片下面已經有人評論和點贊了。

共同好友裏,秦亮發了個陰險微笑的表情包,【陸也拍的吧?玩密室那天?】

田樹回他:【關你peace.】

張姐也留言道:【難得看你笑這麽開心,真好看!】

葉尋之看了會兒,将手機息屏了。

看來他們發展的很順利。

只是都這麽順利了,她生病難道不知道帶她去看看?任由她咳得嗓子都啞了。

面對他的追問,田樹只搪塞道:【他最近很忙,我也忙。】

葉尋之看着那行文字,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短短八個字,卻真實地感受到了他是局外人的排斥感……

田樹沒跟葉尋之說她和陸也只是普通朋友,反正葉尋之得大半年才回來,到時候陸也成功追回前女友。這些事早沒人記得了。

倒是沒想到陸也居然還挺關心她,過了沒幾天就給她送了幾瓶枇杷膏,不是市面上經常能買到的那種,看包裝像是特制的。

“我有個親戚喝了很管用,治療咳嗽效果非常好。”陸也眼神閃爍地說,“我那還有很多,你喝完我再給你拿。”

田樹正在看包裝,瓶身一轉,看到産地時愣了下。

Y省畹町市……

不怪她太敏感,但這正是葉尋之出差的地方。

她看向陸也。

陸也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吞咽了下,“我姨父老家是那的。”

“噢。”田樹也沒深究。她已經學會不該多想的時候絕不發散思維,省的又是一場空歡喜。

陸也則悄悄松了口氣。

今天一大早他忽然收到葉處寄來的一整箱枇杷膏,并且話裏話外“耐性”地告訴他,“拿去給田樹喝,以你自己的名義。”

陸也詫異:“為什麽你不自己給她?”

“我給她,她不會要。”葉尋之只這樣說。

陸也是不太懂這兩人究竟又在玩什麽,但葉處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過深,所以還是依言照辦了。

果然之後葉處對他和顏悅色了許多。

時間往後推移,半個月後葉尋之的房子裝修結束,樓下被殃及的住戶也已經圓滿解決。田樹看着煥然一新的客廳,給葉尋之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他依然沒立刻回複。田樹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搬了個梯子去挂窗紗。

窗紗沒換新的,但上次被打濕了邊角,所以送去洗過曬幹,今天才得了空重新挂上去。

田樹坐在梯子上伸手将白色的紗簾一個個用金屬扣扣好,再伸長了胳膊往上挂。

她戴着耳機聽音樂,小白跑來跑去,偶爾扒着梯子一腳站起來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葉尋之打開門進來,第一次看到家裏有人不說,還看到了這樣一副極其柔和的畫面。

地板換了原木色,沙發也增加了幾個暖色系的抱枕,初冬的陽光細碎地透過窗簾縫往裏鑽。田樹身上穿着一件淺粉色的羊毛衫,因為擡手舉胳膊的動作,露出一小片纖細白淨的腰身。

他從沒在家裏看到過這麽多暖色系的東西,一時間像是走進了一個完全不屬于他的世界。

小白最先發現他,輕盈地跑到他腳邊,葉尋之蹲下-身将它抱進懷裏。

田樹因為戴着耳機,發現他的時候明顯被吓了一跳,瞪着漆黑的眼居高臨下地打量他,“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要半年?”

這話加上此刻驚吓的表情,真有點像是不歡迎他過早回來似的……

葉尋之摸了摸小白的腦袋,“遠舟出了點事,局裏通知我提前回來接手他的工作,帶他的隊員。”

“哦。”田樹随意答了一聲,後知後覺地又瞠大眼,“帶林隊的手下,那不就是——”

葉尋之淡淡瞧着她,“短期內,你可能要忍受一下和我成為隊友了。”

田樹:“……”

她有多不情願,空白的時間就有多長。

葉尋之難得以仰視的姿态看着她,“下來吧,剩下的交給我。”

田樹從梯子上下來。他順手扶穩梯子,一手仍然抱着小白,“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只是小事情。”田樹說,“你以前幫我的更多。說是當還你的,但這大概還不到十分之一。”

葉尋之刻意忽略她後半句,“作為回禮,一起吃飯吧?”

田樹将耳機收好,認認真真看他一眼:“我還有事。”

“是有事,還是不想和我一起?”

“至少現在,我不可能當什麽都沒發生過。”田樹并不打算隐瞞他,“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之後就不過來了。”

她将鑰匙遞到他手中,順手将他懷裏暖寶寶似的小白給抱走了,“我先走了。”

葉尋之看着她将小白裝進貓包,然後輕輕帶上門離開,屋子再度陷入寂靜之中。他走到落地窗,手臂搭在玻璃上,樓層過高并不能看清下面的景象,但也知道……她在和自己漸行漸遠。

不過忽然成了直屬上下級的關系後,兩人見面的機會多了起來。田樹也沒刻意回避,正常的接觸和工作對接都表現自然得體。

大家一起開會,他看她的時候,她也會坦然直視他的眼睛。

只是比臉皮厚田樹還是比不過他,看到最後往往是她率先移開視線。

葉尋之過于專注的眼神,常常讓她耳根發燙,面上不動聲色,心裏暗暗罵一句:不要臉。

會議結束,大家在會議室簡單用餐的時候,張姐就拉着她小聲嘀咕:“葉處看你的眼神也太明顯了吧,你們倆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故事!”

田樹很負責任地告訴她:“我和他一丁點故事也沒有。”

“我還是堅信自己的第六感。”張姐一副不信邪的樣子,“我覺得他已經在反省了。”

田樹搖了搖頭,慢慢掰開一次性筷子,随後倒是想到個問題需要咨詢她。

最近陸也和他前女友進展不太順利,原來前女友的工作也發展非常好,兩人可以說旗鼓相當,誰也不願為對方妥協。于是感情依然陷入異地的焦灼中。

田樹沒有感情經驗,對此也給不出什麽建議,但很想聽聽張姐作為過來人的說法,“我有一個朋友——”

張姐聽了開場白就挑了下眉,“哦,繼續說。”

田樹将人名換成了“男方”和“女方”,說完問張姐:“這種時候,他們怎麽磨合比較好?有沒有折中的辦法?”

張姐仔細想了下,“這種要是搞不好,将來很容易埋雷。只要有一方未來發展不順利,沒準會翻舊賬,千萬不要随便為誰辭職。”

田樹深以為然,“沒錯。”

“而且憑什麽要女方妥協呢?女人的事業就不是事業嗎?”

“對。”田樹再度點頭。

張姐又說:“完全可以先維持現狀嘛,将來如果要結婚,再考慮能不能調任。結婚前變動還是很多的。”

“但他們現在好像已經在計劃結婚了。”田樹的話未說完,會議室裏忽然爆發出一聲巨大地“嘭”的聲響。

她和張姐都被吓了一跳,應該說整個會議室都被吓得噤聲。大家一同看向出聲源,發現是葉尋之将手裏的一個保溫杯用力擱在了會議桌的大理石桌面上。

但那個力度大到足以震懾所有人,讓人不禁要懷疑杯子或桌面是不是都已經産生了裂縫……

任誰都看得出葉尋之在壓抑情緒,雙眼因為隐忍不發而漸染猩紅。

見大家都看着自己,他握住杯子的指節慢慢收回,依然面色冷肅,“不好意思,突然想運動一下。”

他說完站起身,但深深看了眼田樹,随後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張姐看了眼仍舊一臉懵的田樹,小聲問:“所以你和陸也,已經談婚論嫁啦?但這個異地是什麽情況,他要調去哪裏?”

田樹:“??”

不是在說她的朋友嗎?怎麽變成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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