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離婚
今天是七日之約。
也就是合約到期的日子。
時初妤早起畫了個淡妝,換上了一條純白色連衣裙,外搭一件霧霾藍開衫。
看上去溫柔又複古。
她長相明豔,偏偏性格柔婉,柔和了眉眼,就像是沾染了煙火的神女,平易近人。
她打車到了民政局,發下聞樾比她來得還要早。
他倚在車旁,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并沒有融化他滿是寒意的臉。
聞樾偏頭,細碎的光落在他眼底。
時初妤有一瞬間的恍惚,那張臉,真的很完美。
她是設計師,有自己的審美,在她看來,聞樾的臉,無可挑剔。
棱角分明,五官精致。
除了不愛笑。
其實聞樾笑起來,會讓人跟着一起笑,感染力很強。
很治愈的感覺。
可他終日裏板着一張臉,嚴肅又冷淡,有點浪費了。
時初妤用手勾了勾肩膀上的包包鏈條,溫聲說:“你來了很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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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樾落在她嬌豔欲滴的唇上,今天她抹了口紅,是楓葉紅。
很好看。
半晌,他移開視線,“沒有很久,剛到。”
時初妤看了一眼他的肩膀,上面有一層淡淡的水霧,洇濕了深色的西裝外套。
今天起了大霧,陽光一照,這個時候霧已經散了。
可見聞樾口中的“剛到”也是假的。
時初妤抿了抿唇,沒有拆穿。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離婚……
聞樾直起身,擡步走上臺階,“走吧。”
今天是周一,民政局門口的人來來往往。
聞樾和時初妤并肩出現的時候,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紛紛打量他們。
實在是兩人顏值太高了。
走在一起,都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時初妤想到了以前結婚的時候,和聞樾來民政局的場景。
同樣的日期。
同樣的天氣。
不同的,似乎只有她的心了。
當初那種憧憬和愛意,遮都遮不住。
如今分開了,竟然意外地平靜。
踏進民政局大門的前一刻,聞樾站定,他看了一眼時初妤,說:“阿妤,走進去我們就真的結束了?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掙紮良久,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挽留一下。
生意不就是談着談着就成了嗎?
時初妤擡起眼,漆黑的瞳孔裏倒着一個小小的他,語氣格外認真。
“聞樾,七天前我就給過你答複了。”
聞樾嗤笑了一聲。
是啊,七天,即使當時提出離婚是沖動。如今七天過去了,現在的所有決定都是慎之又慎地選擇。
“進去吧。”聞樾扔下一句話,就率先踏進去了。
民政局大廳裏面人有點多,有人結婚,也有人離婚。
離婚需要先填申請表。
聞樾在服務窗口領了三張表過來,申請表一式三份,兩人各填一份,另一份留底。
他遞給時初妤一張,時初妤接過,小聲地道了一聲謝。
這裏是休息區,提供桌椅。
聞樾坐在椅子裏,也不着急填,手指搭在申請表上,眉眼壓着冷,靜靜地望着時初妤。
時初妤彎着腦袋,露出一截白淨的後脖頸,額頭上還有細微的小絨毛,溫順乖巧的樣子。
她趴在桌子上,認真地填寫着表格。
時初妤寫到一半,發現聞樾沒動筆,她不解:“你不填嗎?”
聞樾舌尖舔了一下牙齒,“沒有筆。”
他話音剛落,一旁坐着的一個小年輕熱情地轉過身來,“你沒有筆嗎?我這裏有,可以借給你。”
這個休息區裏坐着的,都是等待叫號的人。
位置都隔得跟近,說話聲或多或少能互相聽見。
年輕男人應該是來結婚的,身邊坐着一個年齡相仿的女生,兩個人容貌普通,臉上洋溢着笑容。
平凡的幸福。
時初妤眼裏流露出幾分羨慕。
她離男生更近,于是伸手接過筆,溫柔道謝:“謝謝你。”
年輕男人看到時初妤的笑,臉上紅了紅,很害羞地搓了搓手,“不,不用謝。”
一旁的女生瞪了他一眼,男生立馬正襟危坐,不敢再看時初妤。
時初妤把筆遞給聞樾,他目光直直地看着,也不伸手接,兩只手交叉疊在一起。
時初妤無奈,輕輕嘆了一口氣,拉過他的手,将筆塞進他掌心。
“快填吧,馬上就到我們了。”
聞樾睨她一眼,沉默地捏着筆,緩慢擡起眼睫,勾着笑:“謝謝啊!”
被他道謝的年輕男人無端感覺到了惡意,當他凝神去看,卻見那男人垂着腦袋,長長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女生看了一眼聞樾,又看了一眼時初妤,笑着搭話:“你們顏值都好高啊!以後生下來的寶寶肯定也很漂亮。”
一旁永遠冷冷淡淡的聞樾動了動指尖,筆尖頓住,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女生。
時初妤覺得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滞,她面露尴尬,輕聲道:“我們現在要離婚。”
女生意外地望向兩人,瞠目結舌。
“離婚?”
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随後她臉色尴尬地笑了笑,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時初妤離得近,能夠聽到她竊竊私語的說話聲。
“天哪,他們看着好般配啊!這樣兩個神仙顏值的人都要離婚,我覺得我以後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時初妤:“……”
唉,破壞了人家對愛情的憧憬。
真是罪過。
她搖了搖頭,安安靜靜地繼續填表。
不過一會兒,她的申請表寫好了,她放下筆,就見對面的人姿态随意,慢悠悠地在那裏寫字。
時初妤抿了抿唇,語氣很輕地說:“聞樾,你快點呀,快到我們了。”
聞樾薄唇一勾,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去。
寫字的速度倏然加快,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力道大得恨不得要将眼前的這張紙劃破。
時初妤見狀,有些無奈。
聞樾做事情全憑心情,心情好,辦事利落幹脆。
心情不好,就拖拖拉拉,倦怠得很。
跟個孩子一樣,有些幼稚。
偏偏他還不喜歡被人推着趕着,別人一催促,他就容易破罐子破摔,甚至撂擔子不幹。
當場給人沒臉,讓人下不來臺。
這樣霸道的性子,着實不招人待見,可他是聞樾,卻又變得理所當然。
他本就不是個會為別人着想的人。
手段狠辣,薄情寡性。
而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從剛見面她就察覺到了。
她也不願意催他,可聞慢吞吞地寫字,磨蹭下去就來不及了。
好早聞樾也沒有把筆一摔,直接甩手走人,只是寫字用點力,比她想的後果要好很多了。
最後一個字寫完,聞樾擱下筆,往後一靠,擡了擡下巴,冷傲又暗啞:“寫好了。”
那語氣格外低沉。
時初妤站起身,伸手去拿,卻發現紙張一動不動。
她手捏着一角,看向聞樾,發現聞樾的指骨抵在桌面上,壓住了白紙。
時初妤垂下眼,平靜地看着他。
聞樾忽然覺得有幾分煩躁,惱自己行為怪異得可笑。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理智告訴他,現在兩人和平分手,他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人家想走,他還能壓着人家不讓走?
可心裏總有一股郁氣,攪得他坐立難安。不知不覺中,就做出一些與平常不符的舉動。
聞樾按捺下心中不斷拉鋸的複雜情緒,面無表情地擡起手,沒什麽誠意地道歉:“抱歉,不小心壓到了。”
此時正好輪到了他們的號碼,時初妤抽出申請表,走到服務窗口,把申請表遞給了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照片,輕“咦”了一聲,詫異道:“是你啊?”
時初妤有些茫然,不解道:“您認識我?”
工作人員笑了笑,說:“三年前,我在結婚窗口,你就是在我這裏登記結婚的。”
時初妤想了想,終于在腦海裏找到了一張有些模糊的臉。
她微笑着說:“我記起來了,當時你在結婚登記處。”
工作人員:“你……要離婚了?”
時初妤輕輕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休息區,看到了聞樾之後,收回目光,說:“應該是你提的離婚吧?”
時初妤怔怔地望着她。
工作人員笑,“你別這樣看着我。我在民政局工作了□□年了,見過多少對夫妻啊?恩愛或者仇恨,我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感慨,“當時你們兩個一走進來,我當時驚豔了好久。”
“我還記得你當時年紀不大,看着才二十出頭,清純又漂亮,跟初升的太陽一樣耀眼奪目。你看着很緊張,眼底還有些害怕。我還一度懷疑你是被逼迫着來結婚的。可當我看到你的眼睛時,就知道,你是自願的。”
“那雙眼睛裏,滿滿都是愛意。”
“現在看你啊,眼睛裏跟一口古井一樣,無波無瀾,當初那樣熱烈的感情消失得一幹二淨。”
工作人員嘆了口氣,小聲道:“所以我就知道了,是你主動提的離婚。”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沒有說的是,她不僅僅是靠這一點判斷她主動提的離婚。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聞樾的眼睛。
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默默地跟随着她,目光深邃。
那眼神,她看過無數次……
她遲疑着想說,可看到時初妤眼底滿是疲憊,她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當局者迷,她強行介入,說不定還會适得其反。
時初妤被她的話帶着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候她義無反顧,堅信自己能夠捂熱聞樾的心,如今想起來,她莞爾一笑。
當初的自己,有些天真得可笑呢。
“您的記性真好。”時初妤笑了一下,随即輕聲道:“麻煩您幫我辦理離婚手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