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阿妤,我會變好的
晚餐是一家人第一次很正式的一起吃飯。
時正傑坐在主位,時初妤坐在陳晚柔身旁,對面是時凜和時獻。
時初妤腳上有傷,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晚上的菜都很清淡。
餐廳明亮如晝,陳晚柔眼底映着燈光,淚光閃爍:“這個場景我以前只在夢裏有過……”
時正傑看她哽咽了,輕輕地搭在她手背,安撫地握了握。
時初妤遞了張幹淨的紙巾給她。
陳晚柔擦了下眼角的淚,笑着說:“阿妤回來了,這個家才算完整了,以後我們一家人要健健康康,和和美美。”
大家點了點頭。
時初妤輕輕應了聲。
時正傑大手一揮,發話了。
“開飯吧。”
大家拿起筷子。
時家的餐桌禮儀一直都非常好,細嚼慢咽。
時初妤背脊挺直,同樣一絲不茍。
這是在聞家養成的習慣,聞母很挑剔,她只有做到完美,她才勉強不會說教。
時初妤剛把一塊魚片咽下去,眼前就落一只油焖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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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眸,陳晚柔笑容和藹:“多吃點。”
時初妤笑着點頭。
陳晚柔的舉動似乎是一個信號。
時正傑父子三人接二連三地往她碗裏加菜,很快,她面前的碗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時初妤食量不大,可她一點不剩地吃完了。
她只是覺得,這樣做他們會開心。
她能感受到父母和時凜時獻的關心,他們都竭盡所能地想要補償她。
譬如黑卡。
可相比這些物質上的東西,她更喜歡生活中的一些小舉措,互相夾菜是很親密的行為。
他們的關心,都在菜裏。
時正傑看時初妤吃得香,一臉欣慰。
他們對她沒有多大的期望,也不敢有太多的期望,擔心壓着她。
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時初妤健健康康的。
飯後,時正傑沉吟了一下,說:“阿妤,我和你媽媽商量了一下,你既然已經找回來了,我們希望把你介紹給大家,讓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你看怎麽樣?”
時初妤愣了下,溫聲說:“你們決定就好,我都可以的。”
時正傑的打算是大辦一場宴會,風風光光地讓她回時家。
他這幾天在陳晚柔的“科普”下,也清楚了時初妤當初受的委屈。
他既心疼又憤怒。
如果她是時家千金,他們敢這麽對她嗎?
他一向不屑于做一些打臉的事情,可這次他要大辦特辦,讓整個豪門圈子都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時正傑見時初妤沒有反對,當即拍板決定了,“行,這件事就交給我和你媽媽,你好好養傷就行。”
時初妤看時正傑略帶激動的神情,眼神跳了下,總覺得不太好的預感。
不過她不好掃興,只是溫柔地笑了笑。
時凜積壓了好幾天的工作,他一回江城,手機就沒有停過。
他一推再推,吃了晚飯後,實在推不了了,他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了。
時正傑同樣也忙,管理那樣大一個時氏集團,并不輕松。
陳晚柔則是興致沖沖地去打電話了,迫不及待地開始安排宴會的事宜了。
時獻想在家陪時初妤,可他學校裏也有事,導師催他交作品。
這個家反倒是時初妤最清閑了。
她晚飯吃得有點多,于是她想去散散步。
別墅區綠化和基礎設施都做得很好,夜晚的空氣很清新,鵝卵石的小徑兩旁都有黑色雕花的工藝路燈。
時初妤腳還沒好,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剛走了沒幾步,她就看到不遠處的一顆樹下,站着一個人。
西裝挺括,沉默地站着,整個人都融在夜色裏。
時初妤站直了身體,靜靜地看着他。
聞樾見她看到了自己,走過來。
暗影從他腳下慢慢往上褪去,直至露出那張俊美清冷的臉。
他的肩頭有些濕潤,顯然是在這裏站了很久,他眼睛落在時初妤身上,看她只穿了一件針織衫,溫聲說:“怎麽不多穿一件?這裏風有點大。”
時初妤看了一眼他略有些淩亂的頭發,抿唇笑了笑。
聞樾目光柔和。
他說不清楚為什麽,以前他對于情緒總是很遲鈍,現在他能夠從時初妤細微的表情裏看出她的情緒。
或許是他以前從來沒有認真去觀察過她吧。
他想,如果當初他肯多關注一下她的情緒,他們是不是不會離婚呢?
涼風拂過,樹影婆娑。
聞樾往前跨了一步,把自己的外套脫了,披在時初妤的肩上。
時初妤好奇地看着他,眼眸映着路燈,微微發亮。
聞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問:“怎麽了?”
時初妤搖搖頭,沒說話。
她只是忽然發現,現在的聞樾很陌生,她看着他的臉,卻有些想不起來以前的他是什麽樣子了。
時初妤抿了抿唇。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當初那樣刻骨的恨意和痛苦,現在只剩下淺淺的感傷,代表着她開始原諒聞樾。
她沒有打算恨他一輩子,但也沒想這麽快原諒他。
聞樾和她解釋過趙嘉妍的身份,她也明白了當初是她誤會了。
聞樾和趙嘉妍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
時初妤覺得,即使沒有趙嘉妍,他們之間也不會長久。
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從來不是外物,而是日複一日的冷漠。
他們都太年輕了。
聞樾不知道,不用口出惡言,拳腳相向,僅僅只是疏離,也是一種傷害。
而她不知道,如何用一個獨立平等的靈魂去愛人。
不成熟的兩個人分開了,本該按照各自的軌跡生活下去。
可是聞樾突然打破了平靜,強行地介入她的生活。
這樣的發展方向,時初妤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該用何種态度對待聞樾了。
時初妤眼底浮現起困惑,她問得很輕:“聞樾,我該怎麽對你?”
聞樾停下了腳步,安靜地看着道路兩旁,他極力地壓下酸澀,再擡眸,眼底一片柔軟。
夜晚風涼,他嗓音卻溫柔。
“阿妤,我沒想在你這裏得到太多,我只希望我們不要每次相見,浮現出的都是當初的不堪。我知道我不好,所以那些不好的,我會學着改。
“我會變好的。”
時初妤的傷口恢複的很快,不到半個月,她就能放開拐杖走路了。
家裏的三個男人都忙得很,也沒有女孩子的心思細膩,陳晚柔擔心時初妤在家裏呆的悶,就請了假待在家陪她。
時初妤剛開始有些過意不去,她知道陳晚柔是著名的昆曲藝術家,一年裏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巡回演出。
她自己也有事業,明白事業對一個女人而言很重要,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回來,反倒成為了她的拖累。
時初妤說:“您不必為了我請假的,我不喜歡熱鬧,喜歡一個人待在工作室裏畫畫,再說家裏有保姆照顧我,我不會無聊的。”
陳晚柔柔聲打消她的念頭,“我去年就在打算退下來了,劇團裏有很多新晉的好苗子,我是想退居二線指導他們。”
她溫柔地拍了拍時初妤的手,笑說:“我以前是為了不讓自己閑下來想起你,所以才不停地工作,現在你回來了,我總得休息一下吧?”
時初妤看她眼睛,不像是假的。
最終,陳晚柔順利地在家陪她。
不得不說,陳晚柔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她性格溫柔,說話溫聲細語的,更何況她是全心全意地想要對她好,更是溫柔體貼了。
時初妤覺得自己很幸運。
無論是養父母,還是親生父母,都給了她全部的愛。
時初妤看着低着頭,溫柔地替她剪指甲的陳晚柔,忽然喉間哽了哽,彎腰抱住了她。
“媽媽,謝謝你。”
陳晚柔有些不敢置信,她舉着手,一臉的受寵若驚。
如果說她還有什麽遺憾,那就是快一個月了,還沒有聽到時初妤喊她一聲媽媽。
她明白,時初妤需要接受的時間,她願意等。
可總歸有些失落的。
現在,她的女兒抱了她,還喊了她夢寐以求的“媽媽”,她覺得,她就是現在死了也沒遺憾了。
陳晚柔的眼眶頓時紅了,回抱着她,緊緊抱着。
母女之間的關系瞬間親近了很多。
第一聲“媽媽”喊出來了,時初妤覺得輕松了很多,接下來再喊,也自然了。
晚飯的時候,時正傑回來了。
看到了沙發上頭靠着頭一起看電視的母女倆,笑說:“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時初妤微笑不語。
陳晚柔聽到了他的聲音,擡起頭,得意洋洋地沖他說:“我和阿妤本來就很好!”
時正傑溫柔地看着她。
兩人雖說是聯姻,可是相處這麽久了,感情也非常好,介于愛情和親情的一種感情。
陳晚柔有意炫耀,可又不想顯得太刻意。
于是她站起身,假裝體力不支沒站穩,踉跄了一下,吓得時初妤趕快伸手扶住她,急聲問:“媽,你怎麽樣了?”
時正傑也焦急地想要來扶她,走到一半,聽到時初妤的稱呼,頓時臉色古怪,愣愣地看着陳晚柔。
陳晚柔揉了揉太陽穴,柔聲說:“沒事了,可能是剛剛起得有點猛,腦袋發暈,現在好多了。”
時初妤松了口氣。
陳晚柔背對着時初妤,朝時正傑挑了下眉,得意洋洋。
時正傑:“……”
他頓時酸溜溜的想到,這有什麽,不就是一句稱呼嘛?
可他看着時初妤滿臉擔憂地看着陳晚柔,又是揉太陽穴,又是端茶倒水的,頓時不平衡了。
他也想要聽見寶貝女兒改口喊“爸爸”。
時正傑走到沙發旁,殷切地看着時初妤。
她以為他也想要坐在陳晚柔身邊,于是往一旁挪一挪。
“您坐這兒吧!”
時正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