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晚間例行打坐時,雲鴻還忍不住反複琢磨:

靈力本源異變究竟是意外還是必然?

如果是意外,會不會對以後的修行有什麽影響?

如果是必然……

他的思維不自覺發散開來,任由神識四溢,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趴在一旁的白狼似有所感,發足一躍跳上房頂,抖着耳朵往後山方向眺望。

聚靈陣運轉空前活躍,整座祭臺都在細細嗡鳴,将這方天地暈染成淺藍的靈氣海洋。

雲鴻和陣法産生了共鳴。

熟悉的靈力波動讓白狼一怔,下一刻,它駕着妖雲踏風而起,體型膨脹了數倍,在虛空中重重一踩,仰頭向天發出無聲的狼嚎。

磅礴的妖力巨石擊水般蕩開,所到之處,空間都有瞬間扭曲。

雪狼誕生于北方極寒之地,妖力天生冰冷而尖銳,但此刻卻意外柔和,溫順地跟在雲鴻的神識之後。

與此同時,別動局總部監測站。

剛還一片平靜的檢測儀突然滴滴作響,綠色的水平線陡然拔高,幾名監測員接連叫道:

“檢測到城郊紫雲洞方位靈力波動突然活躍,共計兩個中心點!”

“增加一處妖力波動,與一號靈力中心點位置接近,根據妖紋分析,初步判定為別動局成員安格。”

雲鴻從未有過這種酣暢淋漓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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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靈陣供給他無窮無盡的靈氣,他就像一滴水,一縷風,神識化作無數觸須,酣暢淋漓地翺翔天地間。

恍惚間,雲鴻好像升至萬米高空,只是那麽一眼,就将整座山脈盡收眼底。

然後是城郊、望燕臺……車流滾滾,行人匆匆,繁忙的一天開始落下帷幕。

他感應到許多強弱不一的力量波動,有人類修士,也有妖族。

其中有幾位的感知相當敏銳,雲鴻的神識剛靠近便有所察覺,立刻豎起防禦罩。

幾乎所有的地方都逃不過雲鴻的神識“掃描”,除了一處:

別動局總部。

那棟僞裝成私家醫院的建築不知用什麽材料建成,竟能屏蔽神識入侵,就像白地圖上的黑洞一樣顯眼。

雲鴻忽然來了興致,操控神識觸須在建築外不斷游走,想看看那裏是否真的無懈可擊。

內部幾位監測員面面相觑,這是上門挑釁嗎?

之前跟潼關打電話的中年人閉着眼睛感應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出聲。

“好小子,有老子當年的風采。”

當初招收雲鴻入局的事就是他拍板,雖然到現在也沒顧上見一面,可一直關注着呢。

現在見雲鴻進步神速,很有種伯樂的喜悅。

衆監測員:“……”

事後就被發配極地觀測站喂了三年企鵝,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嗎?

他難得起了點玩心,當即腳分八字站好,剛要擡起胳膊,就聽右手邊的金邊眼鏡男幽幽道:“上面要的兩萬字報告,您寫完了嗎?”

中年人:“……”

艹,哪壺不開提哪壺!

眼鏡男不理他,轉頭下命令,“開啓防禦程序。”

所以說,壞先例就不能開!

一個兩個的,沒完沒了。

外面雲鴻剛要深入挖掘,建築體表面突然滑過水流樣的微光,神識觸須觸電似的縮了回來。

雲鴻一怔,完全沒有靈氣波動,這是什麽黑科技?

眼鏡男繼續發出指令,“聯系潼關,讓他約束好自己的組員。”

雖說紫雲洞外有防禦結界,一時半刻靈氣不會外溢,但時間久了,難保不引怪。

兩分鐘後,潼關光着腳沖到道觀客院,一擡頭就見天上那麽大一頭狼龇牙咧嘴,屋裏的小王八蛋跟個特大號蓄能電池似的,吭哧吭哧發威,就沒一個省心的。

他太陽穴直抽抽,覺得再多來這麽幾次,遲早氣出心髒病來。

如今回想起來,當初他就不該嘴賤,說什麽“你與我教有緣”。

有個屁緣,孽緣吧!

被別動局總部彈開神識觸須後,雲鴻頗為遺憾地繞開,然而下一刻,意外發生了:

有另一根神識觸須,極其輕微地碰了碰他的。

有人跟他對接了!

電光火石間,某種奇特的感覺蔓延開來:

對方也是修仙者!

同類!

然而雲鴻還來不及欣喜,就愕然發現對方在短暫的回縮後,竟氣勢洶洶卷土重來,試圖入侵他的神識!

千鈞一發之際,白狼的妖力凝結成鞭,帶着破空之聲狠狠砸下,直接将那段神識觸須抽成碎片。

潼關正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今往後就要過上老媽子一樣瑣碎的人生,就見雲鴻突然悶哼一聲,抱着頭就往地上栽。

下一秒,白狼一陣風似的卷進來,用自己的身體接了個正着。

“在西北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人!”被狼毛包裹的雲鴻面色慘白,渾身冷汗淋漓。

短短一瞬的接觸,他只能模糊判斷出大體方位,腦子裏就跟被人用滾燙的鐵釺子戳了似的,火燒火燎的疼。

他狠狠喘了幾口氣,意識漸漸模糊,“修仙者!”

最後一個字猶在嘴邊,人已昏死過去。

同一時間,西北昆侖虛。

法陣中央的青年道士渾身一震,唇邊溢出一縷血絲。

神識觸須是修仙者靈魂本源的分支,神識損傷直接作用在靈魂深處,更不用說碎裂。

剛才那一下,他吃了大虧。

不過,值了。

他緩緩睜開眼,遙望東方。

在那邊,他感覺到了。

可惜被中途打斷,不能追蹤到底,無法确定具體位置。

青年屏息凝神調息片刻,從袖子裏掏出一張黃符紙,右手食指做筆草草寫了幾行,三下兩下折成紙鶴,單手掐訣,往東一放,“去!”

那紙鶴的翅膀抖了幾抖,竟搖搖擺擺飛了起來。

初始速度極慢,幾秒種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邊。

*****

雲鴻直到次日下午才悠悠轉醒,雖然頭還略有些痛,但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一睜眼,炕頭上一人一狼齊刷刷望過來。

潼關死魚眼看,字裏行間都透着被迫成為男媽媽的絕望,“你到這邊辦事來了,還是養老來了?”

三天兩頭昏一次,睡美人嗎?

雲鴻慢吞吞坐起來,“這次沒欠債吧?”

潼關:“……”

白狼皺眉,“你太大意了。”

神識何其重要,肉/體湮滅尚且能夠重塑,可一旦精神毀壞,就全完了。

“形神俱滅”,說的就是這個。

昨晚那一條他連是敵是友都不知道,竟就敢跟對方貿然接觸!

簡直荒唐。

如果它沒跟着保駕護航,只怕今天的雲鴻就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了。

雲鴻也有些後怕,小聲哔哔,“下次不敢了。”

白狼危險地眯起眼睛:還想有下次?

雲鴻趕緊轉移話題,“我能感覺到那人在西北方,西北邊有什麽?”

白狼緩緩吐出三個字,“昆侖虛。”

華夏幅員遼闊,籠統概念的西北方更是面積驚人,可若說與修仙有關聯,它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昆侖虛。

潼關也跟着嚴肅起來,“你昨晚說那人也是修仙者?”

雲鴻點頭,“應該沒錯的。”

他又換成打坐的姿勢,“昆侖虛……”

啊,竟然是昆侖虛!

之前從別動局藏書室拿到的資料中有說過,昆侖虛即昆侖山,在道教文化之中被譽為萬山之祖,也是神話中的神仙們的大本營。

雲鴻不禁好奇,現在還有神仙嗎?

昨晚不分青紅皂白就攻擊自己的人究竟是誰,跟昆侖虛又有什麽關系?

潼關聽不下去了,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就往外沖,“這事兒太大了,我先跟局裏彙報下。”

本該絕種的修仙者一個接一個冒出來,要是沒事兒也就罷了,萬一有點什麽,絕對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跑出去幾十米,他又着急忙慌跑回來,扒着門框道:“對了,今天早上又有個姓杜的男人來找你,這會兒還沒走呢……”

說着,又啧啧幾聲,意味深長道:“業務範圍挺廣啊。”

紫雲洞都快變成你的秘書處了!

杜成吧,肯定是為了小葉子來的。

雲鴻倒是想去。

也不知怎的,突破之後他對小葉子的渴望急劇飙升,有種不弄到手不罷休的焦躁感。

奈何現在狀态不佳,偷瞟白狼後,他決定養兩天再說。

監護官生氣了,得順毛撸。

潼關離開之後,雲鴻就老老實實開始打坐休養,過了會兒覺得不對勁,一睜眼,白狼不知什麽時候挪到自己面前來了。

蒼藍獸瞳近在咫尺,像兩片深海,表面風平浪靜,內裏暗潮洶湧。

雲鴻只看了幾下就不敢再看,總覺得會被拉進去,萬劫不複。

白狼的頭顱輕輕靠過來,幾乎帶着點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

“雲鴻,變強吧。”

它輕聲道。

雲鴻心頭一顫,抿了抿唇。

好。

現在的自己真的太弱小,就算了解了昆侖虛始末又如何?

能有一戰之力嗎?

*****

兩天後,杜家。

再見面,雲鴻着實吃了一驚:

短短十來天不見,杜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面頰凹陷、眼底泛青,憔悴的程度跟當初烏雲罩頂的徐二姨夫兩口子有一拼。

不過也有好處:

棱角磨平了,曾經的桀骜仿佛泡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杜成看上去恨不得給雲鴻跪下,一開口就帶了哭腔,“道長,大師,是我不知好歹,您救救我,把這該死的玩意兒弄走吧!它,它在變大啊!”

曾經的唯物主義者杜成已經死了,現在坐着的是鈕祜祿唯心`鬼神論杜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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