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捏着月月鳥的羽毛再次起跳後, 雲鴻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的靈氣和自身的靈力回環與月月鳥的羽毛産生共鳴,剎那間, 連風都變得溫柔了。
地球引力仿佛消失了, 巨大的浮力将他拱衛着托起。
他就像天上的雲, 水裏的魚, 曾經的滞澀和阻礙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甚至連消耗的靈力都大大減少。
雲鴻忽然就明白了何謂“如魚得水”。
他肆意舒展着四肢, 低頭看着越來越小的小院兒, 欣喜道:“我會飛了!”
安格從另一側踏風而來,雲鴻心念一動, 瞬間到了他面前,能看到對方的眼眸中自己的影子。
好快!
好順滑!
哎我可以站着,躺着, 趴着,仰面翹着二郎腿!
竟真的不會掉下去!
安格眼帶笑意的看着他在空中翻滾,像個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雲鴻橫向飛了一陣, 忽然仰頭望向太陽,筆直地往上去了。
我想看看究竟能飛多高。
風從耳畔呼嘯着刮過,透過厚重的雲縫,能看到太陽漏下來的光。
那光芒如此璀璨,如此耀眼,令人心生神往。
雲鴻越飛越高, 越飛越快,甚至能感到穿透雲層時, 濕氣包裹着肌膚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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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壯美風景, 那一望無際的遼闊雲海翻滾着, 升騰着,中間甚至偶爾有幾只稀奇的大鳥蹿出。
顯然,這高空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荒涼,依舊富有生機。
到達一定高度後,周圍的溫度驟降,空氣也稀薄起來。
他的呼吸開始艱澀,這是缺氧的表現。
有這麽大的反應,證明他至少飛了數千米。
不過修仙者的細胞組織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被靈力取代,短時間內不呼吸也不礙事。
“過猶不及。”安格突然出現在他身邊,沉聲道。
雲鴻驟然回神,這才感覺到裸/露在外的皮膚火辣辣的疼。
他剛要習慣性去撓,卻被安格一把按住,“別撓,用靈力修複。”
普通的靈氣罩根本阻擋不住紫外線照射,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嚴重曬傷。
若沒頭沒腦撓一下,皮都要掉了。
雲鴻很快猜到了,雖然疼,可竟然很興奮。
原來,我竟飛得這樣高!
或許再過些時候,我的靈力再充足一點,或者幹脆再突破幾次,是否能徹底突破地心引力的桎梏,站在浩渺宇宙中俯視地球?
只是這麽一想,他就激動得渾身發抖。
安格看着他燈泡似亮起的眼睛,不由嘆了口氣,這明擺着是一點沒往心裏去……
可這才是他,不是嗎?
一口氣飛了這麽高,丹田都空了大半,雲鴻也不敢再繼續往上沖。
不然到時候半截後續無力,掉下來可死得透透的。
戀戀不舍地瞧了眼仍遙不可及的太陽,雲鴻開始下降。
安格最見不得他這樣帶着點不甘心的表情,忍不住出言安慰道:“下次會飛得更高的。”
雲鴻瞅了他一眼:
跟哄孩子似的……
不過我愛聽。
得了,又高興了。
安格無奈搖頭,帶着笑意的眼睛往他的扳指上瞄了下。
雲鴻順着瞧了眼,突然哎呀一聲,暗道僥幸。
小葉子之前吃多了靈氣,陷入沉睡,似乎要進階的樣子,這會兒還沒醒呢。
也幸好沒醒,不然發現自己驟然失業,只怕要拿葉子梗兒戳人啦。
第一次學會自主飛行的雲鴻興奮難耐,一定要多飛幾圈才帶勁。
既然高空飛行有風險,那就先來點低空的過把瘾。
好歹他還記得上次的教訓,先學安格那樣,用靈力隐匿了身形後,這才放開了膽子低空飛行。
自己開車和坐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真正自己飛了之後才明白,借助工具的體驗都是渣渣。
雲鴻面朝大地,背向藍天,像鳥兒那樣舒展開四肢,感受着撲面而來的強風,忍不住叫出聲:
“我會飛啦!”
安格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邊,一身經過培元丹洗禮的白色絨毛越加瑩潤,陽光下隐隐泛出銀色的冰晶般的光彩。
飛吧飛吧,別再追太陽把自己曬傷就行。
只是他們隐形歸隐形,飛行時帶起的氣流卻瞞不住人。
白石村下面有幾戶人家趁着開春翻地,有感覺比較敏銳的就擡頭疑惑道:“剛才是不是有什麽飛過去了?”
同伴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哪兒有?”
說話那人也沒看見什麽東西,“剛才你沒覺得有風?我帽子都給吹掉了!”
簡直是邪風!
嗖一下子過去了!
繞着整個白石村飛了幾圈還不過瘾,雲鴻又去市裏轉了一圈,若非安格提醒,都沒注意到靈力快消耗完了。
看來小葉子一時半刻失不了業。
飛行真的太耗靈力了,哪怕有大鵬羽毛加持,照雲鴻現在的靈力儲備量,頂多三個小時的飛行就要沒電。
短距離和應急還可以,關鍵時刻跟人對戰還是算了。
不然等人到了,靈力也耗光了,沖上去送菜嗎?
傍晚華陽滿臉幽怨地找上門,進門後也不說話,就是直勾勾盯着雲鴻看。
雲鴻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哥,大半夜的,咱有事兒說事兒,明天一大早我還出差呢。”
華陽幽幽道:“你小子可把我害慘了……”
他分明已經把衛生間打掃幹淨了,但老婆孩子仍是心有餘悸,死活不肯回家。
好不容易勸回來吧,老婆又說要分居幾天。
大冷天的不能抱着媳婦睡,多遭罪啊!
雲鴻:“……為啥啊?”
吃了培元丹後,華陽看上去足足年輕了六七歲,手上臉上被凍傷過的地方也好了。
那皮肉嫩的,那小夥兒水靈的,嫂子咋還要分居呢?
華陽提着褲腿蹲下,痛苦抱頭,“她說心理陰影太大了,下不去嘴……”
一開始老婆也不說為啥,被逼急了才嚷嚷道:“那天你就跟掉糞坑裏似的,又黑又臭,我們娘兒倆晚上都做噩夢,現在看着你還反胃呢!咋一塊睡?”
裏屋的安格噗嗤笑出聲。
華陽一愣,伸着脖子往裏看,“有客人啊?”
雲鴻啊了聲,一扭頭,就見變成黑發黑眼的安格走出來,面無表情,聲音沒什麽起伏的道:“你好。”
他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又冷又酷,相當不近人情,華陽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小夥子脾氣恐怕不大好,“啊,你好。”
說完又去瞪雲鴻:
你咋不早說,我說的那些多丢人啊!
雲鴻忍笑,“同事,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安格下意識看過去,黑眼睛裏亮了亮。
華陽忍不住往安格身上溜了圈,用胳膊肘碰碰雲鴻,湊過去小聲問:“也是那什麽,修仙的?”
他自以為聲音很小,卻不知落在妖怪耳朵裏就跟大聲嚷嚷沒什麽分別。
安格見他的嘴唇都快碰到雲鴻的耳朵了,下意識皺眉。
既然知道他是修仙的,你還靠那麽近做什麽?
雲鴻含含糊糊嗯了聲。
修仙是不可能修仙的,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一頭狼!
但考慮到華先生剛經歷了諸多颠覆三觀的事,又被老婆“打入冷宮”,就先不刺激他了。
得知他們明天要出差,華陽也不多打擾,連忙讓雲鴻幫自己看看身體怎麽樣了。
“別說,你那小藥丸還真有用,我都多少年沒這麽輕快過了!今天早上出門上班,直接從大門口的圍欄上跳過去的!原地起跳你敢信?門衛大爺眼睛都直了!”
他眉飛色舞地說着,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別說跳了,他連稍微走快一點都會腿疼,簡直就是脫胎換骨呀。
雲鴻就笑,“你要是有那個緣分修行的話,別說區區圍欄,直接上牆也是有的。”
重獲健康的幸福感過分強烈,以至于這次華陽竟猶豫了下,“再說吧……”
雖然這話說起來有些紮心,但他确實不像雲鴻這麽無牽無挂的。
若自己修行了,那老婆孩子要不要修行?爺爺奶奶要不要?
老婆也有親朋好友,他們要不要?
回頭孩子大了,又有自己的交際圈,那一波朋友要不要?
而且聽小鴻的意思,這個也得看天分,也許有的行,有的不行。
到時候不行的心裏不平衡,心生埋怨,好事變壞事怎麽辦?
又或者大家進度不一,回頭成了老夫少妻、老妻少夫,沒辦法繼續原來的正常生活了怎麽辦?
都不得不考慮。
雲鴻明白他的顧慮,也不催,先把了一回脈,也是熟悉下專業的意思,然後才用靈力探視。
之前他已經用靈力替華陽滋養過數次,又用培元丹驅除陳年雜質,如今體內舊傷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差不多能趕上普通人了。
雲鴻把剩下那三分之二粒培元丹交給他,“明天我就走了,也顧不上慢慢給你,你自己拿回去分兩次吃,兩天一次吧,吃完之後去參加特種兵選拔都沒問題。”
看着熟悉的藥丸,華陽臉上流露出一種期待和糾結交加的掙紮。
要吧,之前的經歷太慘烈了,如今媳婦兒的心理陰影還沒散,再來兩出的話,該不會直接變前妻吧?
不要吧,恢複的效果忒好了,華佗在世都沒這麽牛……
雲鴻看出他的心思,忍笑道:“放心,就是第一次比較猛,再往後就沒有這麽大勁兒了。”
華陽剛要松口氣,卻聽對方話鋒一轉,“不過最後也別掉以輕心,還是去洗手間吧。”
畢竟是十多年的毒素積累,哪怕第一波去了大部分,剩下的也還挺可觀的,估計都能趕上普通人第一次吃了。
華陽的表情就很絕望,連離開的背影中都帶了幾分蕭瑟。
雲鴻跟在後面笑,“別忘了跟我說服用感受啊,最好寫個體驗報告什麽的,我比對下藥效藥量。”
華爺爺和華奶奶上了年紀,哪怕沒有大病,光是身體自然衰敗帶來的疼痛和不便也很折磨人,最好也吃一點培元丹調理下。
只是之前沒有普通老年人服用培元丹的記錄,他又是修仙者,不能作為參考,貿然給藥的話,很容易出事。
看來看去,也只好讓華陽這個親孫子上。
送走華陽後,雲鴻簡單收拾了下行李,就準備去紅島市了。
安格默默看着他收拾,也不問他去哪兒,一言不發跟着出門。
還是雲鴻忍不住先開口,“你就不問我去哪兒?”
安格認真道:“我是監護官。”
雲鴻本來覺得有些好笑,可對方的表情真的太認真了,好像“監護官”三個字有某種不可思議的魔力,他也就笑不出來了。
“好吧。”雲鴻別開視線,又有點高興。
兩個人,咳,姑且算是兩個人吧,有商有量的,挺好。
見他沒反對,安格的眉眼都舒展了些。
真好,又能一起出門了。
雲鴻剛得了飛行的本領,正在興頭上,就躍躍欲試直接飛過去裝個大比,結果拿導航看了下紅島市目的地的距離後,發現有點尴尬:
大鵬鳥羽毛只能解決長時間浮空的問題,自然不敢奢望像月月鳥那樣輕易突破音速,想飛得多快就消耗多少靈力。
從這裏到紅島市,若自己飛行的話,恐怕中間靈力就得耗光,還得停下吸充靈符。
邊飛邊吸……有點兒狼狽了哈,而且成本忒高。
他忽然憑空多了些有車一族的感慨:
自己開車方便是方便,就是油費太貴太費……
唉,有點思念小葉子了。
安格忽道:“我可化作本體馱你。”
騎狼啊,白毛飄飄,那得多威風!雲鴻的眼睛亮了下,然後又瘋狂搖頭,“不好不好……”
之前不知道安格能變人的時候倒也罷了,就當效仿前輩,弄個什麽靈寵啊坐騎之類的。
可現在一個大帥比活生生站在面前,豎着比我高,躺下比我長,怎麽還能騎……咳咳那啥?
然後雲鴻就發現,自己果斷拒絕後,監護官的眼神都黯淡了些,似乎……還挺遺憾?
不是,你在期待什麽啊!
被安格這麽一打岔,雲鴻也顧不上什麽浪費不浪費的了,當即決定飛過去。
大不了中間吸充靈符嘛,反正他能畫。
兩人都不用睡覺,決定後連夜出發,在中間城市的公園裏休息了會兒——主要是雲鴻,吸了幾十張充靈符,又打坐一小時,然後繼續出發,正好趕着看了第二天早上的日出。
紅島市沿海,日出格外漂亮。
天剛蒙蒙亮,東邊的海平面下鑽出來一顆橙紅色的火球,把整個海平面和淺藍色的天空都燒着了似的,紫紅色的朝霞鋪天蓋地,有種驚心動魄的壯美。
一人一狼浮在半空中,與無數嘎嘎叫的海鷗們擦肩而過,心中出奇平靜。
真好。
靜靜欣賞了一會兒日出,眼看着天色大亮,路上也漸漸有行人了,這才往目的地飛去。
這次事件的主人公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他有個很詩意的名字:林振鶴,但遇到的事情卻不怎麽詩意。
大約從二十天前,林振鶴開始極度嗜睡,一開始家裏的阿姨以為是孩子高三辛苦睡不夠,就沒當回事兒,還特意豐富了每日菜式。
可漸漸的,畫風詭異起來:
林振鶴的睡眠時間從原來的六個小時延長到八個、十個小時,從上周開始,竟然叫不醒了。
照顧他的阿姨吓壞了,立刻把消息報給雇主,林振鶴那正在國外開巡回書畫展的父母當天晚上就回來了。
而那個時候,林振鶴已經睡了整整十五個小時。
夫妻倆怕孩子出事,趕緊送去醫院做檢查,可就跟上次的杜成一樣,檢查結果一切正常,甚至顯示林振鶴正處于一場質量極高的深度睡眠中,本人情緒還挺愉悅。
但這顯然是不正常的,因為一系列包括抽血、核磁共振等極具同感和噪音的檢查竟然都沒把他吵醒!
林振鶴的父親擅長書法,母親擅長工筆畫,很早以前就是頗有名氣的夫妻檔,經常合作開巡回書畫展,還曾多次受到各級領導接見。
也因為這個,他們的人脈極廣、見識幾多,發現事情異常後,就找了幾個通曉玄學的朋友,然後朋友又幫忙聯系了別動局。
夫妻倆頗具財力,早年就購入了主打中式風格的園林別墅,這幾年又自己修整、添置了些,從半空俯視下去,宛如簡化版古代園林。
得到別動局那邊的答複後,林父林母整晚沒能合眼,眼巴巴守着客廳裏的座鐘,斟酌着什麽時候打電話合适。
聽說是位很能幹的道長,自然要去接一接的。
八點多了,道長應該醒了吧?
夫妻倆對視一眼,按下了拿到手的手機號。
幾秒種後,電話接通,也不知道長在那邊幹嘛,反正就是話筒裏呼呼灌風。
林父林母對視一眼,迅速腦補:
啊,聽說道長們都勤于修行,別是他們打擾了對方練功吧?
聽聽這風大的,跑的得多快呀!
林父清清嗓子,“請問是雲鴻雲道長嗎?鄙人姓林,之前向貴局求助過,沒打擾到您吧?”
同樣是出力辦事,這個措辭可比當初見杜成舒服多了。雲鴻竟有點感動,“沒有,我們快到了。”
“啊?”林父愣了下,“您到哪兒了?我過去接您吧?”
快到了?
跑着來的嗎?
誰知對方突然道:“到了。”
林父林母:“……”
到哪了?
對方又道:“來後院吧。”
夫妻倆面面相觑,囑咐阿姨照顧兒子,忙不疊去了後院。
然後一擡頭,就見兩個年輕人從天而降,其中一個手裏還攥着一部手機。
夫妻倆齊齊倒吸涼氣,仙人吶!
就是手機有點出戲。
看着兩人震驚到無以複加的表情,雲鴻緩緩吐了口氣:
爽!
安格忍笑:
滿足了?
雲鴻點頭:
嗯嗯,滿足了!
嘿嘿,終于被我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