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幸福往往是對比出來的。
如果你覺得自己很倒黴, 沒關系,找個更倒黴的,幸福感便油然而生。
對着電話那頭的華陽狠狠幸災樂禍一番之後,雲鴻頓覺身心舒暢, 又拿了兩粒給安格。
後者對他剛才響徹雲霄的狂笑記憶猶新, 以至于接的時候, 竟出現了一絲遲疑。
雲鴻眯眼, “培元丹,好東西!”
安格:“……”
我知道是好東西,但你笑得那樣……
雲鴻才要說話, 失聯數日的潼關忽然上線。
“看到你的留言了,快遞員在路上了,好小子, 真有你的。”
還得是自己人,有了這個穩定供應商,他以後就不稀罕跟別人搶了。
我讓你們到我這裏來搶!
雲鴻這一波總共搓了109粒,只多那麽一粒, 就跟天罡地煞的傳說擦肩而過,不可謂不遺憾。
說好的給潼關兩成,21.8粒。
有個零頭不好算, 雲鴻決定效仿下當年他的做派,直接給入成21粒。
這就叫風水輪流轉。
前兩天他吃了3粒,剛才又給了安格兩粒,再扣除給華陽切開的, 還剩82粒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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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修仙者而言, 掌握了規律之後, 培元丹做起來并不算難, 雲鴻準備只留下12粒,剩下的全交給潼關代賣。
但潼關卻勸他多留點。
“符咒和丸藥算修行圈的硬通貨了,比錢好用,下個月有咱們官方舉辦的修行者交流大會,可能有點兒好東西……”
在修行界,錢都不當錢花。
就拿這培元丹來說,算是修士們的每月必需品了,如今一粒少說也要十萬上下。
就那麽一張嘴,一仰脖,十萬塊錢沒了。
燒都沒這麽快的。
而如果遇上特別緊俏的時候,價格很容易就翻幾番。
對修士們來說,囤房産都不如屯符咒丹藥:硬通貨,必需品!保值的很。
傳說中的拍賣大會?和影視劇衆多主角們裝逼打臉的必備打卡點?
雲鴻來了興致,“還有這事兒?”
潼關就笑,“修士們大多是死宅,可閉門造車不是好事,官方總得想點兒招促進交流。”
有時候大家實在不想往外出好東西的時候,上面還會私底下掏點好貨出來。
反正就是引着你出門、交流。
“都有什麽呀?”雲鴻問。
确實,哪個圈子沒點兒交流會了?
“如今年景不好,大部分都是符文丹藥。不過有的家學淵源,有手藝在身,偶爾會出售自制的法衣、法器什麽的,雖說跟以前留下的舊東西沒法比,但聊勝于無不是?”潼關道,“對了,若是運氣好,還能碰見那不肖子孫變賣祖宗家産的……”
靈氣大衰敗的影響波及與修行相關的方方面面,造成行業全面倒退:
如今許多被人追捧的器具,放在幾百年前扔路邊都沒修士撿。
人挑法器,法器也挑人,以前傳下來的高等法器大多需要極高的天分和極多的靈力催動,如今的修士們連修仙門檻都摸不到,拿着也白瞎。
個別後人守不住,就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以後會不會靈氣複蘇,反正我活不到那會兒,先爽了再說!
“對了,”潼關道,“紅島市那邊剛報上來一件怪事,我們懷疑是非科學事件,但最近就你和安格有空,看方不方便跑一趟?”
現有的大衆科學理論無法解決和解釋的怪異事件,統稱為非科學事件。
紅島市距離泰山不遠,正好雲鴻之前還想去親自拜會碧霞元君的,結果後面事情一樁接一樁,竟給忘了。
“可以,正好我去趟泰山。”雲鴻道。
“那行,”潼關在那邊點頭,“我就給你報上去了,安格前幾天剛跟我忙完一個案子,按理說正在休假期,去不去随你們。”
雲鴻下意識看向浴室那邊,“……回頭我問問他。”
潼關聽出他的語氣不像以前随意,就嘆了口氣,“你們倆的事兒啊,怎麽說呢,确實都有道理,也都犯難……算了,這種事旁觀者沒有發言權,你們自己看着辦吧,別打起來就行。”
世人總愛說“感同身受”,可怎麽可能呢?
針不紮在自己身上,別人永遠都不知道多疼。
作為組長,他能做的也只是讓雙方直面現實,其他的,沒能力也沒資格插手。
雲鴻說了句謝謝,又想起來一件事。
“別動局能不能給我開個就職證明?”
昨晚他收到徐友善的信息,問他什麽時候返校,這才意識到寒假快結束了。
其實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不會有太多實質性教學內容,有的學校甚至不管學生到不到,很多人幹脆就趁機游山玩水去了。
但他們大學管的挺嚴,沒有正經理由的話不允許缺席。
可雲鴻現在滿腦子都被科學修仙占據,日以繼夜還嫌時間不夠用呢,哪兒還有閑情逸致去學校點卯?
潼關答應得很爽快,“行啊,你想要什麽樣兒的?想要什麽部門的?”
雲鴻樂了,“這還能選嗎?”
“那必須能,”潼關也跟着笑,“局裏有義務替成員解決一切後顧之憂。”
若用世俗眼光來評判,別動局成員中一大半是無業游民,甚至還有安格這樣的黑戶,放着不管的話那還得了?早亂套了。
所以他們一直有個後勤部門負責這方面,甭管戶籍還是身份,完全可以遵循人類自然生長規律,每隔幾十年讓你死一回,死亡證明、火化證明都開得明明白白。
區區就職證明又算得了什麽!
雲鴻暗道好家夥,“倒也沒什麽特殊要求,就是簡單直白點就好。”
普通人壓根兒就沒聽說過什麽別動局,若為了這個再專門請人幫忙解釋、作證,不值當的。
要是真能開別的部門的糊弄一下,最好不過。
潼關啧了聲,輕描淡寫道:“那給你弄個國/務院醫務處的吧,最簡單直白不過,看着也體面。”
雲鴻:“???”
咱們對簡單直白的理解是不是有壁?
正說着,忽見狂風大作,一個黑點自遠方急速逼近,空對地導/彈似的墜下來,伴着巨響激起一圈氣浪。
防禦陣防攻擊卻不防氣浪,雲鴻被頂得退了兩步,頭發都整齊地向後飛起。
那頭潼關聽見就笑,“行了,快遞員到了,回聊。”
煙塵散去,月月鳥從裏面走出來,腦袋上支棱着兩根絨毛。
“鴻鴻你好呀,我又來啦,我來取件兒。”
因為上次的經歷,它對這個人類印象很好。
雲鴻用手指胡亂順了順頭發,迎客人一般沖它招手,“你好呀,快進來。”
月月鳥炸着毛進來,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有狼味兒呀,是鴻鴻的監護官嗎?”
雲鴻把裝着培元丹的罐子拿出來,“是啊,它在屋裏吃培元丹。”
不得不說,監護官的偶像包袱真的挺重,他甚至用妖力做了一層結界,完全隔離了聲音和氣味。
導致雲鴻想抓他點黑歷史都不行。
聽到“培元丹”三個字,月月鳥的眼睛亮了下,喉頭忍不住聳動一下。
雲鴻一怔,“我有很多,你要不要來一顆?”
就差在臉上寫個大大的“饞”了。
圓溜溜的鳥眼睜得更大了,帶着幾分欣喜,還有點小羞澀。
它兩只爪子交替踩了幾下,搓着翅膀,奶聲奶氣地扭捏道:“可是家裏人說,不可以随便吃別人的東西。”
卧槽太萌了!
雲鴻倒吸一口涼氣,去它跟前蹲下,保持視線水平,“那我們做朋友嘛,朋友之間是可以吃的。”
月月鳥歪了歪頭,腦袋上的呆毛也跟着一抖,“對哦。”
雲鴻:“……”
啊,我死了。
說要做朋友之後,月月鳥眨了眨眼,竟變成一個穿着卡其色帆布背帶褲的小男孩,大大的黃褐色的眼睛,圓鼓鼓的臉頰,腦袋上照例挺着兩根呆毛。
他也學雲鴻的樣子蹲下,試探着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然後掌心就被放了一粒圓滾滾的培元丹。
“好香哦~”
他嘻嘻笑道。
雲鴻忍不住伸出罪惡的手指,輕輕戳了戳對方的腮幫子。
哇,軟乎乎肉嘟嘟的,一戳一個窩兒!
跟普通人類幼崽的觸感沒什麽分別!
月月鳥也不生氣,仰着臉兒嘿嘿傻笑,“鴻鴻為什麽戳我呀?”
雲鴻笑眯眯,“因為你特別可愛呀。”
月月鳥有點害羞,捂着嘴巴吃吃發笑,又去撥弄手中的培元丹。
雲鴻剛要說等你洗澡的時候吃,結果話還沒出口,就見月月鳥嗷嗚一聲吃掉了。
小朋友砸吧下嘴兒,捧着臉道:“好吃!”
香噴噴的,軟綿綿的,像棉花糖。
雲鴻腦袋裏嗡的一聲。
完蛋了完蛋了,等會兒他是不是要給小朋友換褲子了?
誰知幾分鐘後,兩人大眼瞪小眼,什麽都沒發生。
月月鳥歪頭看他,他也歪頭看月月鳥。
你咋沒反應?
“大鵬鳥乃神族血脈,集天地日月精華,體內幾乎沒什麽雜質,吃了也沒什麽用。”
煥然一新的安格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看着兩個保持同樣蹲姿的人,嘴角就是一抽。
老天說公平也公平,說不公也不公。
人類修士和普通妖修終其一生都在追求虛無缥缈的仙道,但偏偏就是有些天生天養的種族,一出生就在終點了。
雲鴻:“……”
好酸啊。
月月鳥看看他,再看看安格,抿了抿嘴,戳着手指,很小聲地說:“可是很好吃啊……”
鳥是不是不該吃呀?
雲鴻萌得肝兒顫。
什麽有用沒用的!
孩子想吃!
給他,都給他!
為他打造快樂的童年!
此時喪失理智的雲鴻,顯然早已忘了對方的實際年齡。
安格走過去,俯視着兩顆圓滾滾的頭頂,被兩雙圓溜溜的眼睛這麽一看,竟莫名心軟。
“咳,吃點兒也沒什麽壞處。”
就像保養品似的,反正吃不死鳥。
月月鳥忽然問:“是不是很貴呀?”
他是打工鳥啦,知道人類社會賺錢好不容易噠。
雲鴻摸摸鼻子,“不算貴啦。”
外面賣的挺貴,但他自己能做,即便用的最好的藥材,成本也挺有限的。
看看,看看這萬惡的社會!把孩子折磨成什麽樣兒了。
讓他吃!
月月鳥鼓了鼓包子臉,仿佛下定什麽決心,閉着眼、抿着嘴,竟伸手拔下一根呆毛。
好疼!
嗚嗚。
月月鳥的大眼睛裏迅速蓄滿淚水,他吸了吸鼻子,用奶呼呼的哭腔道:“我也送你禮物。”
家裏人早就不給他零花錢啦,他不可以白要朋友東西的。
雲鴻跟着龇牙,好疼啊!
“疼不疼啊?幹嘛拔自己的頭發啊?”
他忙伸手幫月月鳥揉腦門,結果上手了才發現那發質并不像看見的那樣柔軟,反而帶着點涼絲絲的韌性。
像某種金屬。
月月鳥眨了眨眼,用力把眼淚憋回去,誠實道:“有點疼。”
大鵬鳥天賦異禀,自出生以來,還沒有什麽東西傷到過他。
除了當年學飛行時摔了一下,這幾乎是他第一次感覺到疼痛。
小朋友攤開白嫩嫩的掌心,那根頭發立刻變成一根泛着金屬光澤的金棕色羽毛。
他把羽毛往雲鴻眼前湊了湊,“送給你。”
那羽毛在陽光下幽幽放着光,對稱分布的細絨微微顫動着,美麗極了。
但這是生拔下來的哎!
雲鴻下意識扭頭瞪安格:
你看看你,孩子還小嘛,吃點零嘴兒怎麽了?!
安格:“……”
小?
你看他可愛,沒準兒他看你更可愛!
我看你也挺可愛的……
最後,雲鴻找了個小布兜,在裏面裝了10顆培元丹,幫月月鳥挂在脖子上。
“你拿着慢慢吃吧。”
人家都送自己珍貴的羽毛了哎。
月月鳥又驚又喜,低頭将那鼓鼓囊囊的小布兜摸了又摸,“謝謝鴻鴻。”
鳥收到禮物了哎!
是好吃的培元丹!
目送月月鳥例行突破音速飛走後,雲鴻才後知後覺舉着那根羽毛問安格,“這個有什麽用嗎?”
神族後裔的羽毛哎,應該不是凡品吧。
安格也不說話,徑直從他手中拿走羽毛,然後一松手。
那羽毛竟懸浮在空中。
雲鴻哇了聲。
安格發現自己特別喜歡看人類的各種小表情,驚訝的,喜悅的,難過的,他一點兒都不像別的故作高深的修行者,喜怒哀樂從不掩飾。
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似的。
自由随心,順從本心,大概這才是修仙的本質吧。
“大鵬鳥是天空的寵兒,它們飛行就像人類呼吸一樣自然,哪怕睡着了也不會墜落。”安格輕輕撥弄了下那羽毛的尾部,羽毛立刻在空中翻轉起來,随着角度變化折射出璀璨的金屬光澤,美得像一片夢境的碎片。
雲鴻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那?”
安格忽然輕輕笑了下,撚着那根羽毛遞過去,“是的,你可以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