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聽說林振鶴不開心,照顧他的阿姨和林父林母都說不可能。

“怎麽可能呢?他性格特別好,是個很溫柔的孩子,也沒有什麽不良習慣,在學校的風評也蠻不錯,怎麽會不開心呢?”

他們越說,雲鴻卻越擔心。

該不會是抑郁症吧?

很多患者恰恰就是他人眼中的“開朗活潑”。

林父林母卻覺得這個猜測簡直太荒謬,“我們事事關心他,時時照顧他,給他提供了這麽優渥的生活條件,可以說物質和感情都沒有虧欠,怎麽可能抑郁呢?”

他們夫妻倆的工作很忙,平時經常出去辦畫展和交流學習什麽的,而且還是兩家大學的客座教授,每個月都會去上兩次課,所以時常不在家。

可就算不在家,他們也會堅持每天跟孩子打電話,确保不會錯過孩子成長的每一步。

別人家的事,外人不好随意下定論,雲鴻想了下,“最好還是等孩子醒過來,詳細問問。”

林母很着急,“道長,那咱們就這麽幹等着嗎?”

萬一,萬一醒不過來呢?

雲鴻能理解她的心情,“稍安勿躁,現在情況還不明朗,最好順其自然。再等等看,如果出現變故,我再出手不遲。”

如果真的出現變故,就顧不得那麽多了,只能從外部強行幹涉。

林父攬着妻子的肩膀拍了拍,仍是不甘心,“道長,就沒有什麽特效丹藥嗎?”

雲鴻搖頭,“你也說丹藥,既然是藥,就是治病的,但令郎确實沒有病。”

就算有,也是心理上的,那就不是丹藥能觸及的範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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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倒也不是什麽都不能做。

這個年紀的孩子生活重心只有兩處,學校和家裏,該不會遭受了校園暴力吧?

林父林母顯然也想到這裏,當天下午就去了學校。

因為林振鶴一直沒來上學,老師也非常重視,但很不認同校園暴力的猜測。

“這不可能,他的人緣一直很好,從沒聽說過他跟誰産生過龃龉。另外,他是班上的文藝委員,幾乎年年都當選優秀班幹部,如果真的遭受校園暴力的話,同學們,怎麽會選他?”

一個人有沒有被校園暴力,是能看出來的。

那些新聞上爆出來說“之前沒發現啊”之類的案例,其實都是不關心。

但林振鶴顯然不在此列。

他的父母都是業內外知名人士,經常給學校捐款,還曾來做過演講,校方對林振鶴一直頗為關注,如果真有人暴力他,肯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說句不好聽的,以林振鶴的背景和人緣,就算真的有校園暴力,也是他暴力別人的份兒。

老師這邊問不出更多,大家就把突破口轉移到學生身上。

這所高中是寄宿制,但是周末會放假,本市的學生就可以回家休息,所以林振鶴平時一周五天都住在學校裏,關系最親近的應該是室友。

一間宿舍住四個人,上床下桌,跟林振鶴公認關系最好的是他的對鋪,叫高平。

高平曾不止一次去林振鶴家玩過,林父林母也認識他,直接開門見山就問了。

“高平啊,你跟我們家振鶴關系是最好的,他之前有沒有過什麽不開心呀?”

跟白淨斯文的林振鶴不同,高平面皮微黑,渾身上下都洋溢着運動男孩兒的氣息,眼下正月還沒出呢,他就把羽絨服脫了,只在校服外面套了件羊羔皮的飛行員外套,顯然火力非常旺盛。

聽了這話,他滿面茫然地搖頭,“沒有啊。”

林父林母頓時失望,但雲鴻和安格卻習慣性對視一眼:

這小子說謊了。

就在剛才那一瞬,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林父林母憂心兒子,從學校無功而返後就直接回家。

雲鴻說要跟安格去別處轉轉,看是否有什麽線索,夫妻倆感激不已,又要派司機,被婉拒。

林父勉強笑道:“是我們想差了,那兩位道長自便。”

也是,人家都會飛了,還要什麽車呢?

雲鴻他們也确實用不着車,因為壓根兒就沒打算走遠。

林家夫婦離開後,他和安格就隐去身形,在校園裏蹲守起來,準備等晚飯時間攔截高平詳細問問。

一般來說,人越多的地方氣息越污濁,靈氣也越稀薄。

但學校卻是極其特殊的存在。

自古以來,讀書人身上就有種氣,浩然之氣。

書讀得越深,思維越清明,憂國憂民之心越盛,浩然之氣就越璀璨。

相傳唐代杜如晦、宋代包拯等賢臣身上的浩然之氣可直沖霄漢,等閑邪祟根本不敢近身。

他們外抗夷,內平亂,上撫君,下安民,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富大智慧,有大功德,可肉身成聖,死後為神。

而作為彙聚學子的學校,才子才女越多,學風越盛,彙聚起來的浩然之氣就越強。

眼前這座省級重點高中據說就曾出過兩位數的文理科狀元,數十位省級、國家級甚至世界級的競賽獲獎者,享譽海內外的名師亦有許多……落在雲鴻眼中,已然有了茫茫然晝日光的效果。

饒是安格素來對人類并無特殊好感,此時身處學校內,也不禁感慨:

不怪千百萬年來各種族都數次瀕危,甚至徹底湮滅在歷史長河中,唯有人類燭火不熄,得以延續,靠的不就是這種傳承嗎?

他們實在太了解自己的短處,又太擅長盡快補足。

如果妖族也能如此……

枯等無趣,雲鴻就繼續未完成的符文陣法構造解析,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目前他專攻的就是火符,兩種火符都可以拆分為五個部分,進而構成足足二十五種排列組合,他剛試了不到一半。

安格初時還跟着看,可看了會兒就覺不耐煩。

雖然都是汲取天地間游離的靈氣修行,但人族轉化為靈力,并衍生出一系列符文陣法等副産品;妖族轉為妖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搞什麽花裏胡哨的,妖物天生比人類強壯又敏捷,莽就完事兒了!

再說,以絕大部分妖物的腦容量,也實在考慮不來這麽深奧的事情。

隐去身形的安格幹脆化作原形,先像以前那樣,試探着把尾巴搭到雲鴻大腿上。

後者寫寫畫畫的動作頓了頓,順手把它的尾巴掀下去了。

白狼眨了眨眼,只是掀下去?

雲鴻顯然不知道,動物界有個詞特別流行:得寸進尺。

絕大多數動物都是很敏銳的,如果你沒能在第一時間果斷表達自己的排斥和立場,它們馬上就會原地給你表現一個順杆爬。

然後雲鴻就看見狼尾巴又搭上來了。

他扭頭,藍眼睛直直望過來,裏面盛滿了純真的茫然:

怎麽了?

雲鴻:“……”

你一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裝什麽純情!

媽的!

但老子偏偏就吃這一套!

陽光下的白狼足有小牛犢子那麽大,滿身泛着銀光的白毛溜光水滑,像冰晶拉出來的細絲。

雲鴻鬼使神差摸了把。

啊,就是這個感覺!

又水潤又柔韌,洗發水廣告加了特效的長發都沒有這樣令人怦然心動的觸感。

吃過培元丹後,白狼的手感更好了。

白狼的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輕輕在他身後趴下來,巨大的身軀立刻變成了柔軟厚實的皮毛毯子。

它的尾巴輕輕攬住人類的腰,不怎麽用力地往後一帶,人類就順水推舟躺了下來,半個身子都陷入毛發中。

啊~

雲鴻禁不住發出一聲源自靈魂的嘆息,太爽了。

狼尾輕柔地蓋在他的胸腹處,不用特意擡手就撸得到,又不會妨礙他辦正事。

可以說非常體貼了。

其實,雲鴻是有點糾結的,畢竟現在他和監護官的關系有些尴尬,應該稍微保持下距離的。

但身下的狼毛褥子簡直像有魔力,他勉強掙紮了幾秒鐘,就相當無力地躺了回去。

我掙紮過了,他自我安慰道,奈何對手太強大……

我盡力了,真的……

陽光太好,白狼毯子太舒服,雲鴻一邊撸着狼尾,一邊結構着符文陣法,突然有種:如果能一直這麽鹹魚下去,似乎也不錯的感慨。

然後他就睡着了。

最後是被濕漉漉的狼鼻頭戳起來的。

濕潤的狼鼻頭微涼,雲鴻瞬間清醒,故作鎮定道:“不要誤會,入定而已。”

白狼輕笑出聲,“哦~”

這個“哦”就很敷衍了。

雲鴻有點氣,手腳并用從它身上爬起來,胡亂整理下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又偷偷擦了擦嘴角,确認沒有流口水之後,這才嚴肅道:“人來了嗎?”

白狼化作夾克青年,特意往他紅撲撲的臉上瞄了眼,“嗯。”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後,會有一個半小時的晚飯加休息時間,之後才進行晚自習。

許多不差錢的學生就會趁這個時間段出來下館子,或是來校門口拿家長送的飯。

高平就是那類不差錢的。

雲鴻年紀本就不大,服用過培元丹後排除雜質,看着越發年幼,此時站在一群高中生中間,竟半點不違和。

他跟安格的人形皮相都極好,路過的許多學生都忍不住多瞧幾眼,高平也不例外。

只是看過之後就愣了:

這不是白天跟林叔叔和林阿姨來問話的那倆人嗎?

正想着,就見他們走到自己面前,“方便談談嗎?”

高平想也不想就搖頭。

雲鴻:“……”

安格上前一步,立刻在高平身上投下一大片陰影。

高平立刻警惕起來,“你要幹卧槽!”

這人吃什麽長大的!

竟然直接抓着他的後脖領子把他提起來了!

這一幕立刻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不遠處的保安馬上走過來,一手按在腰間電棍上,“幹什麽的?”

雲鴻對高平道:“林振鶴要死了。”

高平瞬間停止了掙紮,“不可能!”

雲鴻看着越走越近的保安,“愛信不信,或許幾天後你可以去給他上柱香。”

區區一個保安而已,一根指頭就能按死了。

但他不想節外生枝。

高平猶豫了幾秒鐘,立刻對保安道:“叔,沒事兒沒事兒,這我哥,我們鬧着玩兒呢。”

說着,竟就着安格的手打了幾個晃,“您看,是不是?”

走近了之後,保安也認出雲鴻和安格是白天跟林家夫婦一起來的那兩位,半信半疑道:“真的?”

當時是老師親自過來領進去的,應該不是壞人。

但就算不是壞人,也不能鬧得太過了,萬一在學校裏出事,可不好收場。

雲鴻示意安格把人放下來,笑眯眯點頭,“是呢。”

要不怎麽說人長得好了占便宜,安格雖然跟個行走的大冰坨子似的,看着就不好相處,但雲鴻卻是極清俊的長相,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又有高平自己擔保,保安也就放他們走了。

剛出校門,高平就急忙問道:“林振鶴昨天還給我打電話來着,怎麽會死?”

雲鴻驚訝,“他一直跟你有聯系?你知道他什麽情況?”

林父林母雖然給林振鶴告了病假,但并未對外公布兒子的情況。

高平猶豫了下,點頭。

“他開學就沒來,我打電話也沒人接,當時還挺擔心的,結果晚上他給我發了語音,說挺好的,讓我不用擔心,就是想休息一陣子。”

“他就說了這幾個字?”雲鴻問。

高平不敢确定了,“反正,就差不多這個意思吧,他到底怎麽了?”

“語音方便給我聽聽嗎?”雲鴻道,“他快一睡不醒了。”

“啊?”高平愣了,呆呆傻傻地把手機遞過來,“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雲鴻調出最近的對話記錄,發現高平這次沒撒謊,林振鶴确實每隔一兩天就和他通話一次,“他睡的時間越來越久,再這麽下去,很可能就醒不了了。”

很快,雲鴻就找到了事發當日的語音。

“高平,我挺好的,”說到這裏,少年停頓了下,似乎在思索,再開口時,語氣中就多了幾分飄忽的喜悅,“從沒這麽好過……”

安格皺了皺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雲鴻也有這種感覺。

這條語音的整個語氣都跟做夢似的。

第二條。

“我很久沒睡得這麽好了,睡着了真好啊……我會休息一段時間,你不要擔心,有人問,你只說不知道就好。”

雲鴻剛要開口,卻見高平一臉眼饞,“唉,我也想好好睡一覺。”

高中生真的太累了,尤其省重點競争又特別激烈,壓力特別大,他們每天平均都睡不夠六個小時,做夢都在刷題,人都快瘋了。

雲鴻:“……”

安格:“……”

看,活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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