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燃燒着的木塊,熊熊地生出火光,叫道:“這是我的花朵,我的死亡。』
第七天的晚上,天空仍然下着雨。安易收傘走進酒吧的時候,忽然來了興致,想調一杯酒,名字就叫做“雨中”。
可以用櫻桃白蘭地做基酒,加上紅石榴糖漿和湯力水。嗯……跟杏仁庫勒有點像,但甜裏面帶着點微苦,這是等待的味道。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蟬聲沉落,蛙聲升起,一池紅蓮如紅焰,在雨中。”
櫻桃白蘭地就像是等待的那份心意,紅石榴糖漿是一池的紅蓮,湯力水是那場雨。
“永恒,剎那,剎那,永恒。等你,在時間之內,在時間之外。等你,在剎那,在永恒。”
這就是等待的滋味。度秒如年,燃香計時,一寸香盡一寸心灰。然後……
“忽然你走來。步雨後的紅蓮,翩翩,你走來。”“像一首小令,從一則愛情的典故裏你走來,從姜白石的詞裏,有韻地,你走來。”
安易站在吧臺裏,看酒吧的門打開,那個人依舊是西裝革履的樣子,邁着堅定的步伐,微笑着走來。一步一韻,翩翩浪子歸來人。
過春風十裏,渡紅袖飄搖,他目光柔柔,縱豆蔻詞工,難賦深情。真是杜郎俊賞呀,叫人心波飄搖。
他站在安易面前,頭發上還有雨水的濕意,笑容卻可以将這世間的酸楚蒸發成歡笑。他開口,輕輕地溫柔地堅定地說道:“我想清楚了,所以我來了,你的回答呢?”
安易也只是笑,心裏重重地籲氣又輕輕地吸氣,他點頭說道:“等着,就給你回答。”
何岑臻不解地看着他,安易卻沒有再說話,只是走出吧臺,對臺上的歌手說了幾句。
那歌手點點頭笑道:“各位,現在我們的調酒師Mars要給現場的某位先生唱一首歌,大家鼓掌歡迎。那位先生,請專心聽~”
雖然歌手說得含蓄,但是經過那天晚上打的一架,常來的客人又怎麽會不知道最近這個調酒師被一個男人追得很緊?眼看着就是一場結果了,何況還是男男之間的事,敢這麽明目張膽,怎能不叫在場的人都吹起了口哨?
安易穿着他那身白襯衫黑馬甲的調酒師服裝走上臺去,站在麥克風前試了試音,然後說道:“喂,那個人,聽好了。”
何岑臻一愣,随後看着他笑了。
安易沒有看他,望向調音師,調音師對他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安易開口唱道: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開口就是這一句,直白、坦率、無所畏懼地說: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在你對我吟誦那些即将被遺忘的詩詞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等到了你。所以我向你推薦我的雞尾酒,我讓你跟着我回到了家,我任由你擁抱,我跟你出去,我任你親吻。你以為我的拒絕真的是拒絕嗎?我如果真的要抗拒你的魅力,豈能叫你如此輕易就嘗到我的味道?
何岑臻含笑站在臺下,仿佛能聽到無數的話語從那句歌詞裏面緩緩地流出。
安易的聲音裏有一種細密的纏綿的柔軟,還有一種驕傲的矜持,三分溫柔低回七分清揚。用這種驕傲的矜持唱着《矜持》,宛如心聲吐露。然而又有什麽話語能比樂曲更能表達一份心情呢?
言語難傳恨,哪似琵琶道得真?
安易尋找到何岑臻的目光,繼續唱道:
“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我總是微笑的看著你,我的情意總是輕易就洋溢眼底。我曾經想過在寂寞的夜裏,你終於在意在我的房間裏,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不說一句緊緊抱我在你的懷裏。“
“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於我和你。你是愛我的,你愛我到底,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愛你。”
臺上你做,臺下我望,臺上卿卿,臺下我我。
何岑臻靜靜地含笑地聽着,神思恍惚。
我也曾經想過在黑暗的寂寞的夜裏,你終于忽然出現在我的房間裏。你閉上眼睛,退去驕傲外衣,不說一句,靜靜地站在我面前,任我将你緊緊擁抱,任我深深地親吻。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愛你至心靈最深處,直到生命的盡頭。你怎麽能直到這時,直到我生平第一次放下矜持,放下一切道德與倫理,不顧一切地任憑自己幻想這一切是關于我和你,幻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地去愛你?
何岑臻癡癡地望着臺上的人,目光裏有千言萬語。
他的目光如此深情纏綿,好似有無形無質的情意從裏面飛出來,綢緞一般纏繞在安易的身上。安易看着他,嘴角含笑,目光脈脈,吸了口氣拖着綿綿的尾音唱道:“深深……去愛你——”
“哇哦——”
安易的歌聲一停,全場都尖叫起來。而安易握着話筒什麽也不說,也沒有走下來,只是歪着頭嘴角含笑,目光定定地看着臺下的某個人。
一曲終了,吾意已明---願得君心似吾心,雙雙不負相思意。
何岑臻就在他的目光裏慢慢地走了過來,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在臺下張開雙臂。
無言的期盼,無言的給予,學會用眼神牽手那才浪漫呀。安易彎着嘴角笑了,放開話筒走到舞臺前縱身一跳,奮不顧身,有如仙佛貪戀凡心而甘願剔除仙骨墜落紅塵。而何岑臻将他緊緊地安全地接在懷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閉上眼,側臉親吻他。
安易也閉上了眼,張開嘴迎接他的親吻。感覺他的嘴唇貼着自己的,感覺他的舌頭焦急地伸了過來,似不安似确認一般纏着自己的。他的牙甚至有些嗑痛了安易的嘴唇,他的吮吸叫安易覺得舌尖發麻,可是安易沉醉于其中,雙手緊緊抱着他的腰,與他緊緊貼在一起,側着頭想要更近更近。
擁吻在氣息将絕的時刻才停下,安易喘-息着将頭抵在何岑臻的肩膀上。何岑臻的氣息也亂了,卻還是緊緊地抱着他,在他耳邊咬牙一般惡狠狠地說:“真想将你扛回去!”
扛……安易被這個山大王一樣的詞逗笑了,仰頭在他的耳邊回複道:“那就扛我走吧,大王!”
“不許叫我大王!”何岑臻嘀咕,然後低身抱住安易的大腿,肩膀在安易的腹部一頂。安易只來得及“啊”一聲,整個人已經給扛在了肩上。
“你……你來真的?!”
“各位,多謝捧場,今晚勞諸位見證了。”何岑臻居然還得寸進尺地玩了起來,抱着安易的腿笑道。“諸位,今晚的酒水我請了,就當是喜宴。只是本大王不勝酒力,何況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大王這就去洞房花燭了,小K公子!”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抛給小K,笑道:“密碼是XXXXXX---諸位,不祝福我們一聲麽?”
在場的人都被他逗得鼓掌大笑,小K率先叫道:“願大王與壓寨夫人龍鳳合鳴、春-色無邊,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在場的人頓時笑得更大聲了,紛紛重複道:“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
安易被那四個字氣得,頓時罵道:“生泥煤的貴子!”
只可惜說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給扛到門口了,小K在裏頭大聲應道:“我才不要比你小一輩咧!生出來的是我兒媳婦!”
“去泥煤的兒媳……啊——!”安易被何岑臻一把按進副駕上,“你幹……”
何岑臻一手給他扣安全帶,另一手扳過他的頭,二話不說又親了上去,安易滿肚子罵人的話就這麽被親沒了。怪道電視劇裏男主總是喜歡在女主罵人或者吵架的時候以吻緘口,濃情蜜意時候的一個吻,真的可以叫人忘記所有的不快,全身心都只有抱着自己的這個人。
“我幹嘛?”何岑臻放開他,伸舌頭舔去他嘴角的銀絲,低低笑道:“去你家,幹-你!”
作者有話要說: 注:
【燃燒着的木塊,熊熊地生出火光,叫道:“這是我的花朵,我的死亡。】 泰戈爾 《飛鳥集》
【過春風十裏,渡紅袖飄搖,目光柔柔,縱豆蔻詞工,難賦深情。真是杜郎俊賞呀,叫人心波飄蕩。】改寫自姜夔 《揚州慢淮左名都》
《等你,在雨中》是餘光中先生的現代詩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李之儀《蔔算子》
【學會用眼神牽手那才浪漫】---範玮琪《你是答案》
南浦舟中兩玉人,誰知重見楚江濱。憑教後苑紅牙版,引上西川綠錦茵。
才淺笑,卻輕颦,淡黃楊柳又催春。情知言語難傳恨,不似琵琶道得真。
-----------陸游 《鹧鸪天》
說實話,當初很糾結阿易要怎麽表明心意,後來去了剪刀的七周年歌會,聽風允之清唱《矜持》,瞬間就來了靈感,于是有了這一章。其實風允之的聲音依舊不是我心中的阿易,特別特別希望能聽安魂彌撒清唱一曲《矜持》,那該是怎樣的美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