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宮宴

就在樂紹衣還悶悶不樂的時候,樂铮已經到了宮中。

他深知以月祈當今國勢,這場宮宴必定會是暗潮洶湧之态。

恐怕宴無好宴。

當今的局勢會變成這樣還要追溯到太.祖時期,月祈開國太.祖原本身份低微,出身草莽,但其勝在神威英武,後又收攬英雄好漢共同推翻了前朝的腐朽統治,從而平定四海,建立月祈。

由于太.祖特殊的身份,所以開國之初,他就尤為重視提拔文士。如今月祈建國已經一百餘年,兩代更疊,文士在皇權交接之時迅速膨脹,到了如今,以右丞相為首的世家大族對當今聖上形成強大的牽制,皇室衰微,就連宮內的禁軍首領都多為右相提拔上來的門客。

世家大族竟能左右皇權,這是何等可怕?

不僅如此,整個月祈的士族還對武将以及士兵持一種蔑視之态,因此月祈的軍事實力遠遠落後于周圍的國家。

而在重文輕武的國風之下,樂铮的身份地位就異常尴尬,他位居一品卻是武官。文官們想要把這唯一的武官從一品大臣之位上拉下水,所以他被文官聯合上谏彈劾已是見怪不怪之事。

樂铮心裏也明白這個道理——文官就是看他不順眼。

可他還覺得這群文人麻煩又迂腐呢。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只會紙上談兵,一張嘴滔滔不絕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戰事能靠一張嘴就能贏嗎?

簡直可笑。

因此宮中擺宴他是能避則避,這樣彼此都眼不見心不煩。只是這次宴會畢竟是聖上為自己凱旋而擺的慶功宴,自己不可能不到場。

樂铮只好硬着頭皮去赴這一場鴻門宴。

就在他想着這些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已到了擺宴之地。

門口站着的太監見到他來,高聲喝到:“護國将軍到。”

待他入席落座之後,右相一行人才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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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樂铮左側的是前段時間跟着他一起從邊關趕回青城的副将,孫将軍。

這孫将軍剛放下酒杯,就看到了右相這一副華麗的派頭,不禁心生郁結之氣。

他們武将在邊關保家衛國奮勇殺敵,枕戈待旦絲毫不敢松懈,不能平步青雲也就罷了,還被這群無縛雞之力的文士奚落的毫無用處!他越想越生氣,不禁脫口而出:“我們将士在邊關出生入死,他們卻在京城快活,真是可氣!還有這右相,派頭都快趕上聖上……”

“住口!”另外一頭戴布巾的中年男子語氣嚴厲地喝止道:“孫将軍,皇宮不比邊關,慎言。”

就在中年男子聲音落下的那一瞬,殿前一聲高喊: “皇上駕到——”

滿殿官員趕忙起身頓首行禮,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笑着擺手,聲音溫和又不失威嚴:“愛卿們免禮。”

然後向前走了幾步,在主位入座。

大臣們看皇帝坐下,也都三三兩兩的入座了。

酒席早已備好,只是主位上的皇帝沒有絲毫要動筷的意思,他不動,群臣無人敢動。

一片壓抑之氣從宴席之中莫名揮散開來,諸位大臣心下詫異,但又摸不準皇帝在想什麽,只得暗自祈禱這片壓抑和自己沒關系。

坐在上位的皇帝借地勢之便打量着底下的大臣們,許久之後才悠悠開口說道:“孤本次設宴,主要是為樂将軍接風洗塵。松水在戰事上一直壓制着吾國,樂将軍本次大破松水,可謂是揚眉吐氣啊!”說到這裏,皇上看向樂铮,含笑說:“愛卿,你還想要什麽封賞?說出來,孤定盡力滿足你。”

樂铮起身作揖,沉聲道:“為國盡忠乃微臣本分,怎敢索要賞賜?”

聽聞這話,皇帝大悅,連笑三聲:“好好好!果真是大将風範!那麽孤也就放心把挑選新兵的任務交給你了!”

此話一出,群臣一片嘩然。

往昔這些事情都是有右相一手操辦,所以皇宮之中的禁軍,各地的軍隊指揮使有一大部分都是由右相提拔上去的。每屆選兵要務均由右相接手,這也已經成了月祈不成文的規定。

在場的各位大臣都在竊竊私語——聖上今日之言到底是什麽意思?這是要把右相手中的權力交到樂将軍手中嗎?

“肅靜!”皇帝重重的把杯子撂到桌子上,“怎麽?孤的決定需要你們有異議嗎?”

下方大臣連忙跪下,“臣等不敢。”

皇帝慢慢說道:“右丞是弄墨之才,術業有專攻,士兵的事情本應該就讓武将接手,何況右丞近年因病頻繁缺席早朝,想來是由于事務繁忙,身體過于勞累,孤體恤右丞,所以才把這些交給樂将軍,這有什麽不妥嗎?”他話鋒一轉,含笑望着右丞相,詢問道:”丞相可有異議?”

被提到的右丞相此時內心波濤洶湧,他怎麽也沒料想到皇上會在此刻削他的權,甚至連理由都準備的如此充分,讓自己毫無招架之力。盡管他攥着酒杯的手都泛起了青筋,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回道:“聖上英明。老臣謝皇上體恤。”

……

皇宮之中,從來就不缺少明争暗鬥,今夜這一場宴會散去,朝堂局勢少不了波橘雲詭,重新站隊,甚至會引發一場看不見的血雨腥風。

這月祈,恐怕是要變天了。

就在宴席上的人都勾心鬥角的時候,護國府的書房內呈現一片祥和。

樂紹旸站在墊椅上,一只小手有模有樣的背在身後,一只持筆寫字,雖然宣紙上寫好的字勁道不足,略顯稚嫩,但他這個年紀能寫的這麽流利已經很不容易了。

“看來書清先生的戒尺也是很管用的嘛。”樂紹衣調侃道。

聽到這話,他氣的鼓起小臉,眉頭都蹙到了一起:“阿姐你還取笑我!要不是你,我怎麽會被先生抓回去。”

樂紹衣用手帕為他擦去不小心濺到臉上的墨水,忍着笑意:“都過去這麽久了,旸兒還記着呢。”

樂紹旸的小鼻子哼了哼。

添香在旁邊一直候着,時不時地來回踱步。她有話想對小姐說,卻又不好打斷小姐和少爺說話,心裏異常焦急。

正巧樂紹衣瞥到添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随口問道:“添香有話跟我說?”

添香走到樂紹衣跟前,想了半天才組織好措辭,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小姐,十四他就是脾氣倔,但他對您很好的,前些日子,他擔心您喝濃茶喝多了傷身子,還特意從書中尋了法子給您泡花茶。小姐您就不要生他的氣了,他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什麽?”樂紹衣驚呼,“他到現在還沒用膳?”

這麽一想,自己好像确實一整天都沒看到過他,可是她以為樂十四是生悶氣才故意躲着自己走的,沒想到他根本就沒出過房門。

“添香,你去吩咐廚房做些食物端到十四房裏。”

“小姐,不是廚房沒給他吃的,是他……不吃。”

“為什麽?”樂紹衣奇怪道。

添香猶豫着說:“小姐,您還是去看看吧。”

夜色正濃,晚風拂過。樂十四正在屋子裏打坐,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咚咚——

他正要下床開門的時候,房門從外面被打開了。

……

樂紹衣推開門,月色從門縫間傾灑而入,照在她的身後,由于光影的問題,十四第一眼并沒有看清楚是她。

待看清楚後,這個小姑娘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盯着自己問道:“你今日未曾用膳?”

樂十四沉默。

“為什麽不吃?”

樂十四繼續沉默。

兩人就這樣對峙良久。

看着他一直沉默,樂紹衣的怒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沉默能給他金子麽?他是啞巴嗎?讓他說句話怎麽就那麽困難!

今日不吃飯又是什麽意思?拒不認錯、跟自己賭氣抗議嗎?不吃就不吃,反正挨餓的又不是我!

樂紹衣氣極反笑:“十四,有骨氣,那你就繼續餓着。”

小姑娘好奇而來,盛怒而走。

卻在剛邁出腳的那一刻被人緊緊地拉住了胳膊,他輕輕一拽,就阻止了樂紹衣前進的步伐。直到此刻,樂紹衣才真正感受到來自十四的力量,遠遠大于她的。她一開始并沒有心理準備,竟然被拽的踉跄後退了幾步。

十四見她快要跌倒,上前一扶,樂紹衣就正好跌進了十四的懷中。

少年肩膀寬厚,身上還帶着好聞的清香。月光如水般幽幽的映照在他的臉上,讓他本就不凡的面容更顯得眉目疏朗,棱角分明。

四目相對,月色盈盈。

不知為何,樂紹衣看着十四就脫口而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話音剛落,就見十四的眸色一沉。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樂小姑娘已經能夠分辨他面部表情細微的變化,所以她立刻察覺到了十四對這句話的抵觸。

……

怎麽自己總是被他的臉迷惑,說一些不經思考的糊塗話。

她站起身,假裝拍拍自己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讷讷道:“我是在說我自己。”然後又問:“你剛才拉住我做什麽?”

“你莫氣,我只是習慣了。”十四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習慣什麽?”

“惹別人生氣,自己就不能吃飯。”他兒時坎坷,若是不懂察言觀色就會過得異常艱難。

所以十四就給自己定了一條規矩,別人生氣,自己不許吃飯。

待他慢慢長大後,因為脾氣隐忍,不喜多言又加之身邊并無多少人,所以甚少惹他人生氣,這個規矩很多年都沒派上用場。

直到遇見了樂紹衣。這個小姑娘生氣的點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自己越沉默,越不辯解,她就越生氣。

……

關于怎麽能夠平息小姑娘的怒火這個問題,他想了一天也摸不到頭腦。

現在的樂十四并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這種奇怪的性格會讓他以後頭疼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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