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年之後

光陰似箭，轉眼已是三年。

此時正是深秋，蕭瑟的秋風卷着樹葉簌簌而落。庭院深處，一女子身着淡青色如意雲紋錦衣，外披一層褶子大氅。她精致的小臉半隐藏于衣領之中，只露出白皙的額頭和如畫眉目。

石桌上擺了一盤糕點，她一邊小口小口的咬着吃，一邊看少年練劍。

不遠處的少年手持長劍，劍招連綿不絕，勢如破竹。他點劍而起，似游龍穿梭四方，清冷的眸子裏都是凜冽與孤傲。

劍若霜雪，氣貫長虹。

滿天飛葉随着劍氣在空中飛舞，把練劍的少年團團圍住，長久盤旋于空中。

看到這一幕，少女贊不絕口的拍手道：“十四你好厲害！我離你這麽遠都能感覺到勢不可擋的劍氣。短短三年，你的武功簡直是精進千裏啊！”

鼓掌鼓地樂此不疲的少女正是忙裏偷閑的樂紹衣。這三年間，她忙于學習武略之計，甚少有這麽悠閑的時間專門看十四練武，好不容易今天才騰出空來，甫一到院子裏，她就吵嚷着讓十四練給她看。

十四對這個長了三歲卻依舊不甚安分的小姑娘無可奈何，把她安置在離自己兩三丈以外的地方，确認劍氣不會傷到她後才拾劍而起。

待到一套劍招完畢，他将長劍收起，殺氣盡斂後才走到樂紹衣身前回道：“小姐過獎了。”

樂紹衣雙手合十，崇拜道：“哪有，讓你做我的侍衛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遠遠地傳來一道聲音附和着說：“阿姐這句話說的沒錯。”人未至，聲已到。

不多時，就見一個小少年從草叢裏鑽出來。

其實樂紹旸早在不遠處的草叢裏躲着看了好久了，出來的時候衣衫上粘了不少綠葉子，滑稽又狼狽。

他一邊朝樂紹衣走來，一邊拍了拍身上的葉子，動作極其順手且娴熟。

樂紹旸從小偏愛武學，可樂将軍立志要将他培養成翩翩公子，堅決不同意他習武，更別說給他找專門的習武師傅。小的時候他一哭二鬧三上吊，過程悲壯，結局也慘烈，往往最後換回來的就是一頓板子。後來他學聰明了，表面上裝的對武功不感興趣，可每次都在十四練武的地方準時報到，偷偷地藏在草叢裏學個一招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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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樂将軍是真的沒發現，還是懶得再管他了，這三年間他還真躲在草叢裏學了不少。

誰能知道，多年後讓人聞風喪膽的大将軍那一身武藝竟是從草叢之中學來的。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十四知道自己練習的時候都有人在看着自己，雖然樂紹旸已經夠偷偷摸摸，可十四五識靈敏，想忽視也忽視不了。他也知道樂紹旸想學武功，不忍心打擊他，只好裝作不知道，不曾點破過。

樂紹旸是個聰明的小孩，他打一開始就沒指望自己能瞞住十四和符簡師傅，他想的是，只要不驚動父親，哪怕二人發現了自己，他也會呆在這裏厚着臉皮偷學。

沒成想十四一直都不戳穿自己，這讓他對十四的看法大為改觀，小時候的敵意減退了不少。再加上和十四相處久了，樂紹旸也摸清了他悶油瓶一般的性子，所以這三年下來，二人的關系親近了許多。

他走過來站在十四旁邊，小腦袋才剛剛到十四的肩膀下面，一副哥倆兒好的樣子拍了拍十四的肩膀：“十四哥，你就不要謙虛了嘛，你的武藝本來就很好，又一直勤學苦練，不知甩了府裏的侍衛幾條街呢！”

被甩了好幾條街的衆侍衛們：“……”

樂紹衣看着他們二人如此親密，調侃道：“旸兒，如今可是知道十四的好了？瞧瞧你那副裝怪讨巧的樣子……和三年前簡直是天差地別。”

樂紹旸又哪能讓她輕易調侃成功？他瞬間換了一臉悔不當初的表情，捶胸頓足：“都怪我年少無知，有眼無珠。”輕輕掀起眼簾觑了一眼十四：“十四哥會原諒我的，對吧？”

十四還沒吭聲，樂紹衣就被他這副故作姿态的樣子給逗樂了，連忙應和道：“是是是，原諒原諒。”

聽到此話，十四也附和着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了樂紹旸。

兩姐弟說笑了一會，見十四又要拿起劍，樂紹衣趕忙說道：“休息一會兒吧，過些日子你不是要開脈嗎？不要太勞累了。”

雖然十四天賦異禀，資質尤其出色，但是兒時并沒有受到過成套的練習，再加之他童年坎坷，再好的身體不調養也會出現差錯。

氣血凝滞多年導致他經絡不通，而他修習的武功又恰恰對經脈有極為嚴苛的要求，所以符簡師傅定于七日後為他開脈，樂紹衣對這些不甚了解，但她覺得這段期間還是不要讓十四過度勞累的好。

十四聽到她關心的話語，嘴角不受控制的輕輕抿了一下，語氣卻仍是淡淡的：“不妨事，小姐好不容易才來。”

所以，想讓你看個足夠。

這句話被隐匿在唇齒之間，輾轉着沒有說出口。

青城郊外，唐府。

一名黑衣男子半跪在正廳之中，恭敬地半低着頭：“家主，皇宮附近的暗衛回報說，近些日子青城的世家亂的很，皇帝把選兵權交給樂铮之後，各派系都開始暗地裏較勁。”

唐琦手中端着一杯茶，茶氣袅袅上升，略過滿是譏诮的雙眼。他輕輕的用杯蓋劃了劃漂浮于水面上的茶葉，緩緩開口：“皇帝是鐵了心的要削右相的權，樂铮不過是當了箭靶子而已。一百年啊，也還是終于輪到樂家了……過不了多久，林宋樂宴四大世家昔日的輝煌将徹底不複。都說飛鳥盡，良弓藏，這林家兩代的帝王可真真算得上是典範，呵。”

底下跪着的黑衣人不解：“家主，您為何如此擔心樂铮？如今該擔心的是右丞才對，他若是倒了，勢必會連累唐家。”

唐琦輕輕一笑：“皇帝鐵了心要扳倒右丞，縱使皇權再式微，也終究是大了一頭，不信你便等着，看看最後贏家是誰。”

“那可如何是好？”

唐琦站起身來望着夜空，道：“唐家統領武林盟，哪怕現在這個部門形同虛設，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可畢竟是先皇用過的刀，沒人敢輕易上手。”說到這，他微微一頓，聲音緩慢而危險，輕飄飄吐出來的字仿佛一把鋒利的兵器，殺人于無形：“唐家和右丞可算不得上是一條船上的人，昔年之事不過是情勢所逼，他莫不是想靠一個算不上合作的合作賴上唐家？”

武林盟，統領武林的朝廷機構。雖比不得開國之時的榮盛，但還有一句話怎麽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不是誰想踩就能踩的。

唐琦微微眯眼，大家相安無事最好，若是你右丞想拖我下水，就休怪我翻臉無情，落井下石！

夜，黑的深沉，到處是看不見的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