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好像很喜歡他

褚安銘一個人走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事情,有許多雖然旁人看起來荒唐,但除了毀了他自己的名聲外應該是不至于影響到別人的。

他甚至覺得,把莫非然、蘇芮青那樣的男孩子從相公館買出來,供他們錦衣玉食,不必日日為生計操心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不是如此。

人同其他畜生的不同,可能就是不僅僅滿足于吃飽穿暖的活下來。

人會追求別的和生存下去毫不相關的東西,你可以認為那是一種超脫,但有時候也是一種貪婪。

莫非然到底是天生如此,還是因為被自己帶到了這裏之後才變成了這樣。

如果是後者,那自己豈不是也要為他犯下的這份罪孽承擔責任。

褚安銘越想越覺得煩躁,雖已過了三更,他卻毫無困意,于是決定去書房看會兒書。

走到半路上,他瞧見隔壁院子裏的燈還亮着,想起那是藍田的住處,于是不知怎地腳下步伐轉了個彎,就朝着那方去了。

他來到唯一還亮着燈的那間屋子門口,隐約聽見裏面有奇怪的動靜。

褚安銘故意沒有敲門,湊近了仔細一聽,裏頭傳出來的是有些奇怪的貓叫聲。

之所以說那叫聲奇怪,是因為尋常貓叫大多都是有目的才叫,要麽是春日裏撕心裂肺的叫春,要麽是渴了餓了找人要吃食。

可是這屋裏傳出的叫聲連綿不絕,甚至于抑揚頓挫,卻怎麽都聽不出所謂何事。

褚安銘覺得好奇,便就沒有敲門,直接推開了房門想要一探究竟。

只見屋裏燈光敞亮,藍田頭發整齊束起在腦後,身着着一套素色裏衣盤腿坐在一側的榻上。幾日将養下來,原本因病而又消瘦下去的臉有圓潤了許多,但身子看着還是十分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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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形成對比的,是藍田懷裏抱着的一只大黑貓。

那貓身子上烏黑的毛發在搖曳的燈光下反射着溫暖的光澤,油光锃亮。一條粗壯的尾巴惬意地耷拉在一側,尾巴末端一簇雪白的毛悠哉地來回搖擺。

藍田的一只手抱着貓,另一只手則拿着個不知從哪裏拆下來的小穗子在大黑貓面前來回晃悠,似乎是想要逗弄它。

但大黑貓一臉漠然,半眯着眼睛一動不動,也沒有張口發出半個聲響。

原來剛剛褚安銘在門口聽見的奇怪的貓叫顯然也不是出自它口,而是出自那個正在逗貓的人嘴裏。

“喵——喵喵——喵喵喵——”

逗貓人似乎非常執着于想要看到大黑貓對手裏穗子産生興趣,專心致志地繼續用百轉千回的音調學着貓叫,然而懷裏的大黑貓仍然不為所動。

大黑貓好像是比那人先察覺到了站在屋外的褚安銘,轉頭微微睜大了一些眼睛看向門口,一雙綠油油的眼睛閃過一道獸類特有的寒光。

一直在逗貓的藍田剛才根本沒意識到房門被打開,見大黑貓突然有異樣,終于停下手裏的動作和口中的叫聲,轉頭順着大黑貓的視線看去。

他看見王爺已經邁步正往裏走,驚得手裏的穗子一松掉落在了地上。

穗子落地的動靜終于是勾起了懷裏大黑貓的興致。

只見它俯身朝下,雙目注視着地上的穗子,而後後腿一蹬,瞬間掙脫了藍田的懷抱,跳到了地上和那剛落地穗子“争鬥”了起來,尖尖的爪子勾住繩子胡亂揮動,玩得不亦樂乎。

但藍田此刻已經無暇去觀賞這“靈動”的貓咪了。

他慌忙從床榻上爬下,朝着褚安銘行了個禮。

褚安銘見他慌張的模樣,忍不住故意要逗弄他一下:“我當是哪只春心萌動的小野貓呢,叫得如此委婉動聽。”

藍田意識到是自己剛才逗貓逗得太投入,有些失态……

他尴尬地看着地上還在跟穗子“搏鬥”的大黑貓。

他說:“是……是王爺讓我看着阿烏別讓它在外面亂跑的。”

褚安銘笑道:“本王讓你看着它,沒讓你學它叫春。”

藍田急忙說:“我沒有!”

褚安銘問:“那你剛才發出的是什麽動靜。”

藍田低頭扣着手指替自己辯解:“我睡不着,看它在房間裏來回亂竄也不想睡就起來逗弄逗弄它。”

褚安銘:“那麽晚了,怎麽還睡不着?”

藍田擡起頭,看向褚安銘,唯唯諾諾地試探道:“我聽說王爺今夜抓到那個用绛炎花下毒的人了,是真的麽?”

褚安銘看着他,微微笑點了點頭。

藍田繼續追問:“是用我說的那個法子麽?”

褚安銘答:“是,都是按照你計劃,用那株被摘禿了的雌花和一只不存在的死貓引了那人出來。那人心虛,以為是自己種的绛炎花種子不小心落到了院子裏毒死了阿烏,怕被人知道,于是趁着夜色出來想把植株挖走毀屍滅跡。被埋伏在周圍的人一把拿下。”

“那……這人是否就是我們猜測的……”藍田繼續試探着。

褚安銘看出了他心中滿是好奇,卻因為有所顧忌不敢直接詢問。

于是他幹脆在一邊的椅子上落了座,翹起腿将雙手十指交叉置于膝蓋上,笑眯眯看着藍田說:“你猜的都對。還有什麽想問的一并問了吧。”

藍田見褚安銘并不打算瞞着自己,心中頓時放下矜持,放開了問:“那個人到底是為什麽要做這些事?”

褚安銘答:“是她主子命令她去做的,绛炎花的種子也是他主子許多年前在朱雀樓的時候從一位南疆商人那邊偶然所得。”

藍田皺起了眉頭:“她主子……可是她主子又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做這些。”

褚安銘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烏。此時,在地上和穗子搏鬥了許久的阿烏,終于掙脫了纏繞在自己爪子上的穗子,直挺挺地翹着那末端有一撮白貓的粗壯的尾巴,弓着背朝着地上已經亂成一團的穗子憤怒地哈着氣。

他喃喃:“因為……他恨你們。”

藍田不解:“恨?”

褚安銘嘆了口氣:“本王一直以為但凡是我買回來的人,只需供他一生衣食無憂,讓他們不用像煙花之地的其他人那樣,年老色衰後丢了生計便已經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了……至于讓他們同我親近、伴我左右,本王覺得這些事情他們在被我買來之前就一直在做。區別無非是過去要每日對着不同的客人,如今則只需伺候我一人,這難道不又是一件好事麽?可誰料想,莫非然他竟然不知何時對我生出了其他的妄念,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藍田覺得自己似乎聽明白了,又不太确定,問:“什麽東西?”

褚安銘有些自嘲地輕笑了一下,說:“他想要本王的情。呵,本王怎麽會對一個買來的人有什麽情呢?”

無非是因為他們長得像思遠。

後半句話褚安銘沒有說出口,他不太想在藍田面前提起此事。

藍田卻好像被他這話觸動了一下,站在那裏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褚安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王爺,他們是人……就算是你買來的,他們也是人。他們有七情六欲……”

褚安銘打斷道:“縱使有七情六欲,他們也應該克制自己。”

藍田繼續說:“但王爺,你這樣一個人,又待他那麽好,同他親近,他怎麽能克制得住呢?”

褚安銘注視着藍田認真的表情,忍不住問:“我是怎樣一個人?”

藍田顯然沒料到有這出,先是愣了一下,見褚安銘滿懷期待滴看着自己,只能支支吾吾:“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只是因為身份地位麽?”褚安銘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眼。

藍田忙解釋:“不不不,王爺您還英俊潇灑、器宇不凡……”

褚安銘聽到此處,雙眼又擡起,眼角彎彎地瞧着藍田:“繼續說。”

藍田絞盡腦汁繼續說了幾個詞:“面如冠玉,眉如春山,威風凜凜,一表人才…………”

褚安銘笑盈盈地聽着,聽完一串稱頌自己眉毛的詞之後繼續問:“還有麽?”

藍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又被戲弄了,回到:“沒有了。”

他已經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美好的詞語都說出來了,這過程倒也不是被逼的,是自然而然看着褚安銘就說出來的。

這不是他的恭維,他心裏确實覺得,王爺就是一個讓人沒辦法克制的人。

“那就因為本王太好了,所以不怪他做出這些事情了?”褚安銘問。

藍田木木地點了點頭,突然又用力搖了搖頭:“莫非然對王爺動情的事情确實不怪他,但下毒害人之事雖因情而起,卻不可饒恕,死去的趙蓬和如今奄奄一息的蘇芮青都是無辜的。還有……我。”

藍田突然想起了什麽,奇怪的問:“他為何要下毒害我?我只是個話本先生啊,我又不會同他争寵!”

褚安銘被問到,想起剛才莫非然說的話來。

“王爺你好像很喜歡他,你看他的眼神同看我們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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