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這可是天大的委屈

褚安銘彎腰把地上正炸毛的阿烏一把撈起,一手将其攬在懷裏,一手熟練地揉捏着它的後脖頸。

沒過多久,阿烏的全身烏黑的毛發又柔順了下來,剛才豎得筆直的粗壯的尾巴也放松了耷拉下來,彎彎繞繞地在褚安銘胳膊上。

藍田眼睜睜看着剛才對自己的百般逗弄都愛答不理的阿烏如今卻正拿毛茸茸圓滾滾的腦袋蹭着褚安銘的胸口,還發出幾聲咕嚕聲。整個貓一下子變得一副十分乖巧粘人的模樣。

他心中搗鼓:這世道真是連貓都看人下菜

“莫非然說,我對你同他們不同。”褚安銘目光落在懷裏乖巧聽話的阿烏身上,随口說道。

藍田也略有些怨念地看着他手裏那只欺軟怕硬的大黑貓,随口回道:“我當然不同……我只是個話本先生。”

“他說我很喜歡你。”褚安銘頭也沒擡地說道。

藍田一愣,頓時不知如何接話。

然後就聽見褚安銘又說:“本王思索了一下,好像确實如此。”

這話彎彎繞繞兩層,藍田在腦子裏捋了半晌才确認其中含義。

王爺這是在說他很喜歡我麽?

什麽意思?

藍田震驚地注視着坐在那裏的褚安銘。

只見他正低頭垂着眼專心致志地撸着貓,完全看不清此人臉上此刻的表情是戲谑還是認真。

藍田腦中有一連串的問題想要問他,但心裏太亂了。

王爺所說的到底是怎麽樣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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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種對小貓小狗的喜歡,還是那種他對院子裏其他被買來的男子的喜歡,亦或者是別的什麽喜歡?

藍田覺得自己被一下子湧上來的震驚惶恐的情緒給淹沒了。而在這令人窒息的緊張感中,居然還有那麽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和期待。

他張了張嘴張了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褚安銘好像也沒打算等他的回應,繼續低頭撸貓說道:“不論如何,正如你方才說的,莫非然做出這樣惡毒的行徑是不可以被原諒的。本王就像,把這裁判的權利給你吧,該如何懲治他和他那個使喚丫頭,你來做決定。”

褚安銘明顯有要将“喜歡”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打算,仿佛剛才只是順口一說似的,如今突然調轉話題把話頭抛給了藍田。

藍田依舊沒有反應,他腦子裏全是“喜歡”二字。

褚安銘擡頭看他,又問了一遍。

“你覺得該給這二人怎樣的懲罰?”

藍田還是沒有回應。

“玉先生?藍田?阿田?”

“啊?”藍田終于被褚安銘一聲比一聲溫柔的親呼喚聲給叫回了魂,這才暫且放下心裏那一團亂麻。

他理了理思緒,有些為難地開口道:“莫非然雖想要毒害我,但也是也沒成,只是讓我發了幾天的燒……說讓我懲罰,我也覺得自己沒什麽立場。”

褚安銘略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只讓你決定處置一個做惡之人,你卻還思前顧後地想那麽多。不知該說你是善良,還是婦人之仁。”

藍田愣了一下,這王爺分明剛才還說喜歡的,怎麽如今又諷刺起人來了呢。

他說:“王爺為何自己不能做決定。”

褚安銘輕輕哼笑了一聲:“按照你方才的說法,是因本王太過英俊潇灑風流倜傥,讓人難以自持,才會引得他做出這些惡事……我又如何有立場去決定這事情呢。”

藍田懂他的意思,但總覺得這話說的陰陽怪氣的。

藍田:“那,不如等蘇公子醒來,問問他。”

褚安銘:“蘇芮青我是知道的,他也是個軟性子,倒是指不定還要給莫非然求個情。”

藍田:“那……不如就把這事情交給趙萍萍。”

褚安銘奇怪道:“為何?”

藍田嘆道:“這世上唯一的至親被害,對莫非然的恨和怨大概沒有人比她更多了吧。”

褚安銘聽後,若有所思:“我本還在猶豫要不要讓她知道這事情。畢竟她只是個年紀那麽小的小丫頭,哥哥已經走了好些年了。最近她才好不容易活潑開朗了一些,讓她又生出那麽多的怨恨,似乎不太必要。”

藍田堅定道:“她有權利知道自己兄長去世的真相。至于您說的怨恨……其實也不是什麽壞東西……”

褚安銘聽了此番話,饒有興致地看着藍田:“此話怎講?心裏長存着怨恨,難道不會令人變得陰郁乖張麽?”

藍田說:“不會。”

褚安銘問:“你怎能如此确定?”

藍田回道:“我也曾經心懷怨恨很久,王爺瞧我陰郁乖張麽?”

褚安銘聽罷,突然松手放下懷裏的阿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只見阿烏一個健步跳到了地上,然後優哉游哉地踱步到了角落趴下,一雙墨綠的眼睛慵懶地注視着屋內二人。

褚安銘走到了藍田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笑着搖了搖頭:“玉先生如此有趣,怎會是陰郁乖張難以親近之人呢?”

藍田仰頭看着褚安銘,見他眼中含笑盯着自己,臉上不由得灼熱了些許,忍不住又想起“喜歡”二字。

他當下好想問王爺,剛才所說的喜歡,是不是也是因為王爺覺得他有趣?

可褚安銘卻搶先一步又開口了。

“本王好奇,你心中曾經怨恨的是誰?”

藍田咽了一口口水,讓自己鎮定下來,把心裏那些漣漪暫放一邊。

“我恨過老天爺,恨他奪走我的父母。我也恨過那些把我父母趕出家門的藍家人,害我們一家居無定所,害我父母勞累不堪。”

“那你後來又是為何不恨了呢?”

“就是突然想通了,覺得自己的怨恨傷不了對方半分,不如自己好好的活着。”

褚安銘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的意外:“想不到玉先生年紀那麽小,竟然能活得如此通透。”

藍田抿了抿嘴:“也是真的刻骨銘心地恨過了,才能想明白這事情罷。所以我覺得萍萍知道真相後,未必對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學着處理完這事情,她能成長許多。”

褚安銘靜默良久:“其實一輩子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也很好。”

藍田明白他的意思,惋惜地嘆道:“我和萍萍沒有這樣好的命……這樣的命只有皇子公主才能有吧。”

褚安銘聽了這話,突然苦澀地笑了一下。

“我也想有這麽好的命。”他說

藍田愣了一下,她意識到自己剛才舉的例子有些唐突,眼前這人不就曾經是先皇最寵愛的皇子麽。

然而,他又大概能猜到褚安銘這話裏的意思。

他幼年時不缺父母寵愛,如今又有當朝皇帝的兄長庇佑,衣食無憂但也并非事事順遂。

如今的褚安銘表面上看起來風流倜傥,在自己的別院內養了如此多的男寵陪伴左右。可他剛才卻說對那些人毫無情意可言。

但他是一個人,怎會毫無情意,那他的情意都去了哪裏?

藍田突然意識到,或許那個客死異鄉的徐少将軍對王爺而言不是簡單的意難平,而是他心之所往情之所向。

想到這裏,藍田揉了揉有些酸溜溜的鼻子,假裝毫不知情地開口問:

“王爺為何這麽說?”

褚安銘臉上的笑依舊有些苦澀:“玉先生是以為本王便是那不會受半點挫折委屈,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皇子麽?”

“那王爺是受過什麽委屈?”藍田不知從哪裏來的膽子,繼續裝作好奇地問。

他想從王爺口中親自聽到那個徐少将軍的故事。

藍田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之間那麽想知道這兩人的事情,的那一定不是為了想要什麽寫作素材。

那本《風流王爺俏将軍》的卷二他前幾日便寫完了結局。

結局裏,王爺和将軍一同退隐山林,從此過上神仙眷侶的生活。

他覺得那一定是褚安銘想看到的結局,是否也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事情呢?

褚安銘的笑容漸漸散去,意味深長地注視着藍田的眼睛:“本王受過的那些事豈是輕飄飄‘委屈’兩個字便能說清的。”

藍田不卑不亢地回應着這眼神:“藍田想聽王爺說說那些事情。”

他想要聽王爺親口說出對那個人到底是有多深的情意。

那份情誼是否已經耗盡了王爺此生的所有,從此以後王爺就真的對他人再也不會有任何動情了呢?

褚安銘的眼眉微微顫了一下。

眼前男孩淡褐色的眸子在燭火的映襯下宛若是晶瑩剔透的琥珀。

被封在這琥珀之下的,是一種真誠而發自肺腑的關心。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仿佛眼前這個人極其地渴望要同他過往人生中的悲喜。

這男孩到底怎麽了……

褚安銘沒有說話,他觀察着藍田的眼睛,想從中看出這平日裏看起來一驚一乍呆呆傻傻的男孩子到底是怎麽了。可是沒看多久,褚安銘意識到自己的心跳好像亂了。

他不得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躲開那依舊朝他投來的炙熱的目光,将自己的視線撇向一邊。

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克制住自己心裏快要着起來的那把火。

他刻意升高語調裝作灑脫地說道:“本王為什麽要告訴你?好讓你知道了拿捏或者嘲笑本王嗎?”

藍田意識到褚安銘不想同自己敞開心扉地聊那些陳年往事,臉上浮出一絲的失落與難過。

他垂下腦袋,尴尬地看向牆角:“我……我真的想知道。”

褚安銘見他這幅委屈的模樣,忍不住倒有些心疼了起來。

他語氣一轉,玩笑似地對藍田說:“你若真想知道,本王能告訴你一件最近讓我‘委屈’了的事情。”

“什麽事情?”藍田擡頭好奇地看向他。

褚安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本王等一本話本的結局等了半年,至今那話本還沒寫完。”

藍田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一臉茫然:“啊?”

褚安銘瞧他不像剛才那樣低落了,繼續浮誇地說:“這還不委屈麽?玉先生,本王等一個話本結局等了半年,這可算得上是天大的委屈了。”

“我……”藍田當下就想告訴他自己其實已經寫完了,但他猶豫了,改口道:“那話本藍田快要寫完了。三日之內必将全本話本雙手奉上。”

褚安銘看着藍田,滿意地笑着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說:

王爺:太太,餓餓,飯飯。

藍田: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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