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帝都，再遇
AKira side
見到利铎.卡恩斯坦子爵，才真正想起來。
自己的身份，與使命。
兩千多年前，地球上前一世代的人類做出了不可挽救的蠢事。
戰争。
歷史幾乎在一天內就回到了中世紀的黑暗。
當外太空履行觀測任務的我回到地球，迎面而來的，是帶着令人作嘔氣息的風。
而在接下來尋找存活同伴的旅途中，發生了一次意外。
我們被感染了。
沉眠在地底幾萬年之久的細菌，與人類，進行了深度融合。
有一小部分人活了下來，成為合适的宿主。
卻像傳說的那樣，付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代價——嗜血，懼光。
除了我一個。
溶血杆菌在我體內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或者用莉亞的話說，是進化。
這句話說了沒多久，這名出色的生物學家便離開了我們。
因為生存條件惡劣，我們缺乏食物、水、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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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一切，生活下去的最大阻力便來自于我們人類自己。
我，還有感染者們，成了其他幸存者眼中的，異形。
即便如此，也還是，想要活下去。
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帝國一日接一日地成長，一日比一日更繁榮。
當初的同伴也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世間。
到現在只剩下我。
與這個暮光中的帝國。
與教廷接觸不是最近才有的想法。
畢竟同為人類，同在一個星球，和平相處要比彼此敵視好太多。
只是一直以來，沒有找到合适的對象——教廷在這方面頑固得令人難以溝通。
帝國貴族們同樣甚為自持，絕不同他們眼中的短生種有任何來往，就算是服侍他們的人類士官，不過也只是當做了所有物罷了。
直到這一代的教皇，終于出現了轉機。
在極其偶然的一次會面中，他同意了我的邀請。
第一次碰面是在帝都。
教廷遣來的特使帶回了我的禮物。
洽談的內容包括技術轉讓與貿易開放等數個方面。
為表誠意，前往梵蒂岡的第二次洽談，我便親自前往。
梵蒂岡與兩千年前幾乎一樣，所乘的專列在夜間進入的時候，随行的卡梅爾女伯爵還大為感慨，說實在破爛。
的确，因為電力供應不足，即使作為人類世界的精神核心，這個城市依然需要限電。
當時我并沒有在意，雖然也對過分安靜的城市而感到一絲不安。
直到那一聲巨響——
我被爆炸的氣浪抛進了河流中。
醒過來時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在人類世界轉轉兜兜兩個月，最後還是回到了帝國的邊界。
在我失蹤的兩個月內，帝國的一切進行地有條不紊，大約因為離開時被授以實權的三大貴族彼此牽制，反而能将事務處理得無失偏頗。
也正是他們封鎖了消息，在暗中細細查詢。
卻沒有想到，會在光的房間裏，遇見了我。
“陛下……”梅布爾對于我與光的事還是不能接受，卻礙于身份，無法再提，“教廷那邊的消息……”
我從窗前轉過身，她行了一禮，這才接着說，“教皇大人也在那場爆炸中……殉教了。”
是嗎……他并沒有從那場陰謀中脫身啊。
我沉吟片刻，又道，“羅馬還未公開死訊？”
“是的，陛下。”
唔，那邊也有聰明人，不願意平白無故讓暗中的漁翁得利。
也可能是這邊一直沒有動靜的緣故。
這場陰謀的意外一旦公開，那人類世界與帝國，就非開戰不可。
這并不是我、或者稍微有點理智的人所喜歡的場面。
“那個……”門口有人畏生生地探了頭，“亮……啊……那個……陛下……”
是光，露出的腦袋上，一縷發調皮地翹起。
我不禁笑，“餓了？”
他“恩恩”地點頭，“亮你都不過來喂我。”
說完後，才覺得不對地，抿了抿有些蒼白的唇。
看樣子，還不習慣我的身份。
“知道了，就過來。”
我示意呆立在一旁的梅布爾先行退下，便走上前，拉着他的手仔細看。
手上的傷還是沒好，不過比剛開始，要好太多。
當時救起光時，他差不多只剩下一口氣了。
我這輩子從未那麽恐懼過。
會失去他……
只要這樣想，心髒就似發出悲鳴那般，深深的戰栗。
怎麽會那麽喜歡一個人的？
明明之前幾千年，都不曾為任何人動心過。
果然是……失憶的原因吧……
第一眼的怦然心動，只屬于那個年紀的我。
“……陛下？”
我醒過神，看着對面的光，有些忐忑的模樣，不由糾正他的稱呼，“亮。”
他看着我沒出聲，短暫的幾秒後，低下了頭，“覺得好奇怪。”
奇怪？
“……總覺得，感覺不太對。”
我靜靜地等着他繼續。
“亮與之前，不一樣了。”
“不一樣？”我失笑，“是嗎？哪裏不一樣了？”
“恩……之前的亮會臉紅。”他憋了半響，又蹦出了一句。
“那你喜歡現在的我，還是之前的我？”我端着碗，将蛋黃羹攪碎。
他的臉有些漲紅，慢慢地說，“現在的你，好陌生。”
我的手頓住了。
不錯，光喜歡的，根本就不是兩千多歲的皇帝陛下。
而是那個，對他一見鐘情，因他而臉紅，什麽都以他為優先的人類。
“我也一樣。”如果不是失憶，“怎麽會喜歡上你？”
他的臉白了，“那、那你現在……不喜歡我了？”聲音戰戰兢兢。
我忍不住，将碗放在桌上，俯過身，吻住了他。
小笨蛋……
從來就沒有如果。
按習俗，成人禮之前是不能再見到光的。
只不過習俗也好慣例也罷，在我面前還是得讓路。
我将光帶回了皇宮。
這裏除了十二貴族的一族之長，不會再有其他人被允許進入。
所以光興奮了一個晚上，到處跑來跑去，還拉着我非教我當導游。
看他的樣子，即便是皇帝的身份也不過使他一時的拘謹，終究抵不過對我的依賴。
一直擔着心的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亮！那是什麽？！”他看見了一排白色的廊柱拱起的一座大殿。
帝國的建立一開始只為了庇護感染者的需要，當時在制度上，也讨論過是否有自治的可能。
後來動亂頻起，這才決定帝國需要一位絕對王者的守護。
關于宮殿的建造也問過我的意思，當時沒有多想，随口就說，我看雅典衛城的樣子就很不錯，将來說不定還能成為市民們必選的旅游景點。
難得的幽默感卻沒有成為現實。
最後皇宮成為了一個象征。
也是帝國唯一一名守護者的墳墓。
“啊啊，好漂亮！！”
光跑到前殿的走廊盡頭，終于看清了寝宮的全貌。
“亮！我們是住在那裏嗎？”
他又笑又跳，“啊啊啊好漂亮好雄偉像旅游景點一樣诶！”
我愕然，轉而失笑出聲。
而現在，我知道，它已然成為了我真正的家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