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下)
Akira Side
在梅布爾府邸的門口被人叫住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看起來是年紀不大的普通士民,女孩用怯怯的聲音問我,“維拉蒂卡伯爵大人,我哥哥想見你一面。”
說着,她便亮出了系在手腕的手鏈給我看。
的确是光的家族徽章。
她神情焦急,懇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知道光剛睡下,昨天太過于放縱,他這會肯定起不來身,再來,心裏對能拿到光信物的短生種也的确在意,所以幹脆應了她一道去看。
想不到卻是弗洛維德的府邸。
我有些意外,見到我的少年也同樣驚訝于陌生人的出現。
“蒂娜……這不是光……”
“可是哥哥,他戴着母親留給你的項鏈啊!”
項鏈?
原來這條項鏈并不是光的?
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咳起來,少女趕緊跑到茶幾前拿了水端給他喝。
看得出來,他不過是普通的士民,而房間沒有其他任何人在照顧他。
“抱歉,是我妹妹認錯了人……”他十分費力地開口,像是說話都需要攢足所有力氣,“正如你所見……我這樣已經好幾天了……家裏醫生找不到原因……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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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在一旁抹着眼淚,一邊抽泣,“他們說哥哥沒有幾天了……只想見維拉蒂卡大人最後一面……我進不了伯爵的府邸,在門外等了好幾天……”
原來如此。
我嘆了一口氣,上前幾步,“讓我看看,我學過一點醫術。”
被稱作蒂娜的少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真、真的嗎?您真的可以——”
“先讓我試試吧。”我撈起他一只手,手心冰涼,抽出靴子裏的短匕,在指尖輕輕一劃。
鮮紅色的血慢慢流出。
我将他的手放下,而後探身,想要仔細查看他的雙眼。
“你是誰?!”
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呵斥。
“伊茲米……咳咳……沒事”少年虛弱地咳了幾聲,“他在幫我……”
我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又翻看了他的眼睑,再看了眼傷口,終于确認。
他指尖的血還在流,被銀匕劃過的那一痕傷口已然潰爛。
“你父親是弗洛維德伯爵?”我問他。
剛剛呵止我的青年同樣看到了那處傷口,不由驚呼,“和谷你——”
少年點了點頭,卻因這個動作又咳了好幾聲,才應道,“是……”
“既然有這條項鏈,想必你母親該是尼芃的遺族吧,”我對那位青年道,“請叫他父親過來,我有話對他說。”
青年猶豫了一下,“請問你是?”
他的目光卻停留在我的頸間,那裏是和谷送給光的項鏈。
“我是光的指導者。”我簡要地說,“你再不去,就沒時間了。”
“咳咳——”床上的少年一陣猛咳,而站在我眼前的青年眼神都發直了,“您……您是……”
“撲通!”那名少女早跪在了地面,雙手扶地、額頭貼在了手背上,“陛、陛下!救救我哥哥吧!”
弗洛維德比我想象中還要快地,迅速來到了房間。
“你兒子已開始‘覺醒’。”我語氣平靜地問他,“你不知道,也不過問,究竟是什麽原因?”
他額頭上俱是淌下的串串冷汗,蒼白的嘴唇打着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貴族絕不與短生種交往,更別提及通婚,像他這樣還留下孩子的,過去兩千年絕無僅有。
“你已有家室,弗洛維德伯爵,為什麽還會有這個孩子的存在?”
他雙腿顫悠悠地跪下,卻只是搖頭。
“他是庶子,毫無繼承的可能,你要置他于何地?”我步步緊逼。
“陛、陛下……我只是……”他欲争辯,卻陳述得如此蒼白無力,“是我放縱……”
“你的表現,實在侮辱貴族的品格。”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失望之極。”
他俯伏在地,全身不住顫抖。
而床上那個可憐的孩子,又是一陣猛咳,像要咳出肺部所有的空氣一般。
“這裏的醫生是個廢物,不要也罷,”我對仍呆立一旁的青年道,“缪勒公爵府邸醫生不錯,我讓他過來照顧他。”
幾千年來帝國的出生率極低,而覺醒的那一階段因體質的改變很多孩子因此熬不過去。
譬如光的覺醒就是在粹不及防的年齡,梅布爾在他床前照顧了整整一個月。
這個孩子,大致也是如此。
只是我想不到的是,長生種也能讓人類生下孩子,而孩子居然也能覺醒。
畢竟之前從未有過兩個不同階級的通婚。
如果這樣也可以,是不是意味着整個帝國的命運,能夠就此改變呢?
我還未離開弗洛維德官邸,便傳來了一樁噩耗。
弗洛維德伯爵夫人在自己的寝室自盡身亡。
她用一把銀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心髒。
對她而言,丈夫的背叛就是生命的完結。
怪不得這個孩子被故意忽視了那麽多年。
想必那位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夫人,一直都在衆所周知的欺騙下沒有發現。
這樣的結局并不是我所願,弗洛維德伯爵送我出門時因打擊過大,精神恍惚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真弄不明白,既然愛着自己的夫人,為什麽又會跟其他女人上床啊。”
光大約是從那名來求醫的叫伊茲米的青年那裏聽到了始末,一邊感慨,一邊摟着我的脖子開始啃。
不知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每每進入高潮他一定會咬破我脖頸處的皮膚,吸那麽一點血。
之後就像現在一樣,啃個沒完。
又不是骨頭。
“我知道不是骨頭!”他居然讀出了我的想法,幹脆貼在了肩窩就不肯再起來。
“那你還啃?”我摟着他,準備讓全身都脫力的他躺下休息一會。
大約是碰到了那處,他嘶——地猛吸了一口氣,又蹭了上來,“我喜歡。”
好吧,他不會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對我,等同于最好的邀請。
我抱起他,讓他趴在我身上,他頓有所悟地哼了一聲,又扭了一下。
“別火上加油!”我低聲警告他。
沒想到他變本加厲,大腿貼着我那處,慢吞吞地蹭了好幾下,還用軟軟的鼻音,輕輕柔柔地呻吟了一聲,“嗯…………”
真要命…………
于是出使的時間不得不再推後兩日。
反正梅第奇主教也需要養傷,還好光剛成年,換其他貴族那麽一踢,他現在該是見了他的天主。
“所以迄今民衆還以為教皇大人在羅馬的天主塔養病,安排則是在下旬公布病逝的消息。”
我點頭,這是聰明人的做法。
與他多次溝通後發現,我們兩邊都沒有找到真正的陰謀者是來自哪一方。
利铎的叛變雖早有苗頭,但我絕沒料到,他最後會下得了手。
過于自信的下場,卡梅爾被炸成了碎片,而我——
而我遇見了光。
“……令人毫無察覺地在羅馬大廣場埋下數量驚人的炸藥,還準确得知教皇與我們會見的行程,梅第奇閣下,我不認為這是利铎一個人就能辦到的事。”
他深以為然。
“你會懷疑我們強硬派有推波助瀾也是情理之中,但問題是,我一點也不想對帝國開戰。”
我輕笑,“是,聖殿騎士團已在我國門之外,原來是他們自己誤解了閣下的本意?”
他無奈地搖頭,“伊斯坦布爾出現多起吸血鬼襲人事件,教會不可能束手旁觀。”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拜失憶所賜,我在羅馬圖書館曾聽見他與另一名主教的争吵,圍繞的就是這個話題。
當時的梅第奇主教憤怒到了極點,雖然他極力反對我與教皇大人的會見,并堅持認為那是一個陰謀,但在爆炸這一場意外上,卻是毫不知曉,并一度認為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畢竟他是繼任教皇的第一人選,“勾結吸血鬼暗算教皇陛下”足夠将他送上火刑架。
所以萬般無奈之下,選擇與我這個同樣的受害者通氣,也是不得不為之的下策了。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帝國的皇帝陛下居然會如此開明,不但在技術上支持我們的城市建設,還願意無償傳授那已失傳的前世代文明。”
看來他還是戒備着我的動機。
我笑,向他舉杯。
“同為人類,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