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悲嘆之星(中)

——Hikaru Side——

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該是帝都沉入夢鄉的時刻,但亮并沒有在身邊。

不太想起來,于是繼續睡,半夢半醒之間似乎看見了佐為,白衣上鮮血淋漓。

這一下真醒了。

亮坐在床邊,正與什麽人說話呢,見我猛地坐起身來,不由一把抱住了我,“怎麽了?”

我抹了把額頭,“沒什麽。”他也伸手給我擦,“噩夢?”

“是吧,”頓了一下,我又說,“我去看看佐為。”

他似乎松了口氣,“恩,好,讓人陪你去。”

我點了點頭,才想起來剛剛似乎是看見誰在這裏的,但又沒看真切,懷疑是自己剛醒看花了眼,便沒有再多問。

之後亮離開府邸回去辦公,我也在陪同下乘車前往佐為的住所。

剛進公寓前的小花園,看見了熟識的背影,下意識就叫出了聲,“伊茲米?是伊茲米嗎?”

那身影一頓,轉過臉來。

果然是他。

“維拉蒂卡伯爵大人。”

他施禮。

我一見他就立即想起了另外一人,“和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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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不語,片刻後從懷中拿出一物。

“這個,請問伯爵大人要如何處置。”

是我送給和谷的手鏈。

我搖了搖頭,“還是留給他吧,”想到這裏,又想到,“他是葬在哪裏了?”

“家族墓地。”他的語氣仍然是分外尊敬,再不曾擡眼看我。

佐為家中的士官已在門口等候,我一邊說,一邊往門前走,他們這才見着陪伴在我身旁的,竟是禦前侍劍官,一時間有些慌神,幾個人紛紛往裏讓。

“佐為大人呢?”我随口問他們,不等回答便對候在那裏的伊茲米道,“我去看一看佐為先生,你在這稍等片刻,我還有話要問你。”

他低頭,“是,伯爵大人。”

那邊士官這時才回了話,“佐為大人知道伯爵大人要來,已在等着了。”

我大步往前走,剛一進門就愣了一下,坐在大廳裏喝茶的人不是佐為是誰。

他的傷……被我踢了那麽重的一腳,“佐為,你怎麽起來了啊,不躺着休息麽?”

他放下茶杯,“只是斷了幾根肋骨,又沒斷手斷腳,怎麽起不來?”

我有些惴惴,“佐為。”

他笑,“過來,阿光。”

“哦。”

我小心翼翼地蹭了幾步,他伸手,一把将我拉了過去,“過來,讓我看看你。”

端詳了一下,他的臉色似乎緩了一緩,“看來是沒大礙了。”

我點頭,“恩,醫生也都這麽說。”雖然我心裏總有些忐忑,不怎麽相信,“佐為你呢?”

短生種要比我們脆弱太多。

他沒說話,先喝了一口茶。

我看他往常佩在身邊的長刀不在,只好沒話找話說,“我家中還有幾把知名工匠制作的佩刀,佐為去看看吧,看中了我送你呗。”

他笑了一聲,“是了,你劈開畫像的那一把就很不錯,這還是上任缪勒公爵的随身之物呢,”說到這裏,又喝了一口茶。

我一開始沒察覺,現在靠的近了,這才聞見一股藥味,原來他喝得并不是茶,而是淺褐色散發着酸不酸苦不苦氣味的藥水。

“這個是什麽啊?”我湊近又猛嗅了幾下,差點沒給熏倒,“佐為你倒喝得下去啊,真難聞!”

他還是不緊不慢,時不時抿一口,“你再受傷,就讓羅曼給你灌上幾副,”想到這裏,他又看着站在身後不遠處一動不動的侍劍官笑道,“不過我不覺得有這個機會了啊。”

我撇了一下嘴,“什麽啊,我受的傷還不夠多嗎?哪個貴族跟我似地,簡直出生入死好幾趟了。”

他捏了茶盤裏的蜜餞直塞給我口中,“是是,維拉蒂卡伯爵大人為帝國真是不辭辛苦!”說到這裏,又掩着口笑,“不過,誰讓這也是你的帝國呢?”

我嚼得真開心,被他這麽一說,差點嗆喉管裏,“佐為!!”

他垂首,纖長白皙的手指捧着茶端起來喝,那動作真是堪堪入畫。

除了亮,佐為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了。

“貴族們已經全知道了,千年未曾現世的伊斯帕罕,”他終于喝完了那難聞的藥水,拿起一旁的水杯漱了漱口,“‘如朕親臨’”

我的臉上一熱,嘀咕道,“你不早知道了嘛……”

“我可連酒都喝着一杯,怎麽又知道了呢?”他笑,狹長的鳳目眯細了看我。

沒聽懂,我只好老老實實告訴他,“當時只以為是送我的尋常首飾,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同,只是那喀斯公爵的态度比較怪。”

他的臉色一冷,随後慢慢才緩和起來,“三大貴族雖然以你祖母為首,但對權力欲望最深的,非他莫屬。一向唯陛下馬首是瞻的戈麥公爵這次站到了他那一邊,更是助了他氣焰,沒想到陛下卻定了你。”

“唔?”難道不是那個意思?

“陛下曾在大貴族面前提過,伊斯帕罕是‘鑰匙’,只有繼承者才能真正知曉其中的奧秘,陛下将它給了你,也正是這方面的用意吧。”

“繼承……什麽?!”我猛然站起身來,“什麽叫繼承者?!”

佐為看了我一眼,“他在貴族面前提起過陵寝,之後又是伊斯帕罕的出現,大家不這麽想才怪——看來你是沒辦法繼承你祖母缪勒公爵的稱號了。”

亮怎麽一點都沒在我面前提起過?!

我的心七上八下地亂跳,一時間也顧不上佐為了,只想找他問個明白,匆匆應了幾句話,就起身要回府邸。

“等下,我與你一道去,”佐為叫住了我,“你還欠我一件東西呢。”

“啊?”

“敢損壞我的東西,照原價十倍賠償!”

“佐為!!”

佐為見伊茲米并沒有多說什麽,只叫他坐到副駕駛座,自己攜了我坐到了後面。

車廂很寬敞,但對面被侍劍官那人高馬大倆一擠,立馬就很狹窄。

我悄悄對佐為說,“真占地方啊。”

佐為也笑,“有他們在,就算是帝國最強悍的戰士‘追蹤者’都拿你沒奈何。”

我訝異極了,“怎麽可能,長生種中最彪悍的追蹤者诶,亮曾說,對上幾個自己也膽寒。”

“幾個?”佐為又是一聲輕笑,“一般的貴族能對上其一就不錯了,不過侍劍官卻是完全不一樣。”

沒遇着亮之前,我的身份不夠觐見,之後雖然住到了一起,但我依然沒有參加內閣會議的資格,所以前面正殿的事一概不知。

不一樣麽?

我仔細看了看對面的兩位。

除了目光略顯呆板外,并沒有什麽突出的地方啊——

等下,他們……

“他們是不是……”

我沒敢将那兩字說出口,而是做了個手勢。

佐為點了點頭,“自動化獵兵。”又補充了一句,“芯片控制的喪屍。”

“啊——————————”

我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彭地一下跳起來,一頭撞在了頂棚上,砰地一下又坐了下來,疼得直抽氣,“哎——”

對面兩位一動都不動,連表情都不曾有一絲改變。

“怎、怎麽會是!天啊!!我……”語無倫次,半天沒找着話頭,“他……他究竟在想什麽?!”

佐為唔了一聲,“他又不是我內人,我怎麽知道?”

我忍氣吞聲,“佐為…………”

他笑,伸手放我頭頂上揉了一揉,“乖了,去問你老婆。”

汗……………………

想必貴族全都知道了吧。

早拿出這點八卦的精神來搞建設,帝國還不知道繁盛成何樣呢!

“什麽嘛,明明就是佐為你不知道!哼!”

他輕撫下巴,“這倒是真話。”

呃?!

“阿光,你以為能讓他傾心相待無話不談的對象,又會有幾個?”

回到府邸,果然亮在,不過身邊還有人,位階第八的達斯涅爾伯爵,兩人正一坐一站地說着話。

見到我不由笑了,“怎麽,向佐為先生認錯去了?”

佐為也笑,“是的,陛下。”

我行了一禮,便指着挂在一旁的長刀道,“你要這個?”

佐為含笑,伸手取下,道了聲謝謝,轉身就走。

吓了我一跳,趕緊拉住,“等等等等!佐為!這個、這個是我曾祖父留下的寶貝!真不能給你!”

祖母大人會劈了我的!

他哦了一聲,拖得長長的尾音,帶着戲谑,“不給也行,拿另一個寶貝來換。”

我撇嘴,“這府邸啥寶貝都不是我的,我可做不了主。”

他意味深長地笑,“不,有一樣你能。”

我立即打蛇随棍地跟上,很狗腿地笑,“我能做主的,你拿走就是了,嘿嘿。”

把佐為傷成這樣,要不是因為太過于擔心,我還真沒臉見他啊。

他一擡眼,朝亮那邊望了一望,“哦?那我就拿走了哦。”

我猛點頭,“恩恩!”

他一笑,立即放下長刀,反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佐、佐為?!”我大叫,“你幹嘛啊!”

一直沒出聲的亮終于開了口,“佐為先生,就算是這個寶貝,光也做不了主。”

佐為笑吟吟,“是嗎?光?”

我立即反駁,“關你什麽事啊!佐為說什麽就是什麽!”甫一出口,立即道糟,趕緊看亮。

他也沒生氣,同樣笑吟吟,卻看得達斯涅爾伯爵一頭冷汗,捏着手帕正在擦個不停。

佐為繼續笑,“算了,我也覺得他做不了主,不如就把這樣寶貝給了我,正缺稱手的武器呢。”

亮一伸手,身旁的士官遞過一把,該是他的佩刀,我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居然與我曾祖父留下的一樣,是同一工藝鍛造的長刀。

“這把怎樣?”

佐為不說話,将剛剛挂上牆的長刀又解了下來,“到底怎樣,試過才知道吧。”

我看這架勢,真有些摸不着頭腦,“佐為?”

亮一笑,同樣抽出刀身,寒光逼人,“那,佐為先生,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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