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回首的決意（上）
進入羅馬的聖殿騎士一共三人，其中那修朱尼厄斯布魯特斯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
身為羅馬貴族之子的他，在打探情報的過程中，因跟蹤我而悄悄潛進祖母的府邸，之後所發生的事，想必他一生都無法忘記。
與美麗而溫柔的貴婦人交談中所呈現的他們心目中吸血鬼的生活，竟然與他們自己一般無二。
而對這位被教會洗了腦的貴族騎士而言，去相信這個完全不靠譜的事實，很難。
不過我無所謂。
“給我一天時間，我就可以讓羅馬這個單詞從世界上消失。”
要知道，你們不過是在帝國的仁慈下茍活而已，一旦觸及底線，必不會輕饒。
這絕不是恐吓。
佐為臨走之前所喚醒的電子智慧體瑪雅，其操控的軌道衛星“悲嘆之星”，不久之前終于得以啓動。
它所搭載的軌道武器，足以将地球蕩平四五個來回。
加上逐漸修複的地球全息三維數據庫，輕而易舉就可窺視這個星球上任何一處。
兩年多後的今天，當年為人類所舍棄的感染者的庇護所，如今擁有的力量，已将主動權牢牢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戰争，抑或和平。
只有強者說了算。
我不知道為什麽之前的亮從未想過這一點。
他所經歷的過去，即便知曉，也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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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他而言，或者短生種的世界，才是他的故鄉。
所以他盡可能地容忍，盡可能地接納，但他不明白或是不想明白，所謂的經濟接觸或是建設援助，除了不懷好意的揣度以外，是什麽也得不到的。
要想兔子接受狼的好意，也只有童話故事裏才會存在。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使得我與亮之間，終于漸行漸遠。
“之前與你提過，讓聖殿騎士進入帝都，實在太冒失。”
那時亮沒有回應我的請求，只示意我當下跟随他離開。
祖母大人的生命，已接近了最後的期限。
他要去她，也希望這一刻我能陪在她身邊。
看夠了好戲的貴族們顯然有意見，卻在他冷冷掃過一眼後，一齊噤了聲。
之後，同往缪勒公爵府邸的途中，他靜靜地開了口。
“這件事我會讓人徹查，你就在缪勒公爵身邊靜養吧——還疼嗎？”
我沒什麽精神地聽着，突然，下意識一避。
是他的手指，輕觸頸部那一處割傷。
不像是利器造成的傷口，邊緣甚至有燒灼過的痕跡，到現在也還沒有愈合。
對長生種而言，似乎只有銀才能夠造成這樣的傷害。
不過——
“他們使用的，是什麽武器？之前的情報，似乎從未提及這一點。”
實在不想面對突然轉變角色的亮，我随便提了一個話題。
他的手指一僵，而後，慢慢地，收了回來。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等離子技術，卡羅迪亞博士留下的傑作。聖殿騎士團該是從過往的資料中發現了它——雖然為教廷所不齒，不過他們的确在，利用與我們一樣的，繼承自過往的科技。”
等離子？卡羅迪亞？！
又是我不知曉的存在……
“你所見劍身附着的紅色光線，其實就是噴發的高溫高速的等離子弧，它甚至可以在瞬間融化金屬。”
我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
他的目光最終還是垂落在那裏，在我的頸部，那般輕柔，像是在撫摸，“還好只碰到了一點。”
我偏過臉。
車行下坡。
這裏已算是進入府邸區域。
郁郁蔥蔥的綠叢之上，是白色的七層高壇。
猶如懸浮在半空之中。
而最高處的花園頂部，則是從那時起所栽種的，哪怕大雪紛飛卻依舊盛開的玫瑰之焰，伊斯帕爾。
幾乎同時，與車窗上火紅的影像所重合。
我詫異地扭頭，見亮正拈着它，送至我的眼前。
還給你吧，我不需要了。
這樣的話，對着他此刻的眸子，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但也絕對不會，再接受它。
行駛中，短暫的旅途終于抵達了盡頭。
前來迎接的士官默不作聲地将我們引到了祖母的寝室。
她正斜倚在床頭，等待着我們的到來。
對于聖殿騎士闖入皇宮的意外，她似乎毫不知情，只是談起了我小時候淘氣的時光，那是未覺醒前第一次進宮的事了。
“那時候怎麽也追不上你，瘋跑瘋跑的，直到撞到了陛下，被他摟了個正着。”
诶诶诶？！！
我訝異地看了亮一眼，而他卻朝我微微一笑。
“還說着什麽美人啊給我将來當老婆吧這樣淘裏淘氣的話——”
汗！
肯定是祖母大人年紀大了記錯了！
我怎麽可能會說這樣沒品的話！！
“沒想到五百多年過去了果真——”祖母大人笑着，閉上眼睛感慨，“命運這回事，大抵還是存在着的吧。”
這種狗血命運還是少一點比較好。
我無言。
只好默然。
卻沒有想到，這便是我所看見的，祖母大人最後的笑顏。
在我低頭的一瞬間，她的手便從床沿滑落。
從此，再也沒有睜開眼。
繼佐為之後，我失去的第二個親人。
雖然已有所準備卻還是無法接受的事實。
整個心都像是給掏空，飄來蕩去一無所依。
程序都是一應俱全的，我的腦袋始終一片空白，旁人怎麽說我便是怎麽做。
直到秘書官打開她封存的遺囑，終于回了神。
其中有祖母大人，另外給我的一封信。
倉促間留下的短短兩行字跡，雖略顯潦草卻依然優美。
“皇宮所發生的事我已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切記。”
我一驚，立馬聯想到當場貴族的态度，随即恍然大悟。
三年之中，我在權衡削減他們權力的同時，也将他們的私人軍傭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卻沒有想到，他們之前多少年所根植于帝都的關系網，不是我這三年就拔得盡的。
只是祖母大人，為何不及時提醒于我。
再一細想，更不由膽寒。
不是不提醒，而是……
不必要。
皇帝陛下究竟是怎樣的人，帝國貴族之中，沒有誰會比她更了解。
像這樣一個人……
我苦笑了一聲，而後繼續往下看。
也只有一句話。
“光，缪勒公爵這個稱號給你也不過是陪嫁，想來想去都覺得虧本，幹脆給了分家的小石頭了，你一定不會生氣吧？”
哦，原來是沒打算把名號給我當陪嫁……
啥？！！！！！陪嫁？！！！！！！！
我差點沒跳起來，立即奪過秘書手中還在宣讀的遺囑，一眼看到最後一行。
繼承者，斯坦恩.維拉蒂卡子爵。
白底黑字。
我一時間屏過氣去，差點沒暈倒。
怎、怎麽可以這樣？！祖母大人！
您……您……您怎麽走之前都要玩我一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對你，還是太過于溺愛。”
亮說出了他的答案。
而後他挑出了一把劍。
我亦如是。
是當年佐為所選定的，那一把。
對于我最後的請求，亮給予的回複是。
“打倒我，就讓你離開。”
并非沒有把握。
我舉起手中的劍，平舉，向他致意。
“請吧，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