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使之城
時間是，人類與吸血鬼的對抗，以奪回被出賣的伊斯坦布爾為目的的第五次聖戰，結束後的第三年。
在遠離人類世界六百年後，戰争的硝煙又再度充斥着人間。
戰況慘烈，甚至無不可用人間地獄來形容。
流經古老文明的底格裏斯和幼發拉底兩河的上游，克澤爾河斷流數日——被大量的屍體填沒的河道，令人不忍直視。
而散發着的腐爛氣息，仿佛死亡之神所揮舞雙翼的陰影，籠罩住這座城市，遲遲不願散去。
戰争是從一個清晨開始的，無人知曉，教會軍長驅直入，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擋。
用不正當手段得到這座城市的吸血鬼從不設防，僅僅是安排了一小隊由為人類所唾棄的背叛者所組成的治安軍，來維持城內的秩序。
如潮水般湧上的教會軍很快就占領了這座城市。
在太陽之輪抵達天空頂點的時候，他們也将神的光輝，重新帶回了這座城市。
作為對彼岸魔鬼之地的精神回擊，他們斬下了唯一一名被俘獲的吸血鬼貴族的頭顱，高高挂上了城樓。
而那名喪命的吸血鬼曾佩戴過的首飾，則成為一種嘲諷與炫耀，讓一名被釋放的俘虜，帶回了吸血鬼帝國。
據聞那是一串手鏈。
單瓣金色茶花拼疊而成。
情勢就是在這一瞬間完成了逆轉。
被這等挑釁行為激怒的帝國果然，按照羅馬所預想的，發動了逆襲。
吸血鬼無法知曉，待它們傾巢出動漂洋過海之時，包圍圈已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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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獵物自投羅網。
被攻占的城市各處設下的火藥，足夠讓魔鬼再無處可逃。
可沒想到的是，炸藥在魔鬼尚未入城之時居然被一次性全部引爆。
來不及撤出城市的教會軍死傷大半。
情勢至此，陡然直轉而下。
單靠一己之力無法抵禦魔鬼的聖殿騎士團，不得不撤出了這座為神所棄的城市。
被激怒的吸血鬼居然不肯就此罷休，竟然步步逼進，眼見着，目标就是羅馬。
戰争在一邊倒的情勢下眼睜睜就要到無可挽回的境地。
然而教會軍即将全面敗北時，突然在他們的眼前，降臨了神跡。
手持武器的天使從天而降，逐退了吸血鬼大軍。
城市從淪陷中被拯救。
同樣被拯救的，還有教會的尊嚴與信仰。
依舊是周末，雖然是衆所周知的事跡，布道的神父在宣講這一段過去時仍受到了信徒的熱情回應。
而在這所羅馬最大的教堂後殿，還站着另外兩個人。
“天使……還真有人相信這樣的故事啊。”
聲音清脆醉人，讓人不禁想一睹說話人的風采。
“只要看過那一幕的人，無論是誰都會這樣想的吧。”
回話的是另一個人的聲音，宣傳聖省的安東尼樞機主教。
今年五十多歲的安東尼主教從上一任教皇時代就已經是位高權重的聖職者了，在聖界也是重要人物之一，而如今，讓他畢恭畢敬說話的對象，卻是這麽一位年紀絕不超過二十的少年。
這态度着實會讓不知情的旁觀者奇怪的吧。
但一旦知道對方的身份，除了理當如此的想法，恐怕更多的，也是像這一位一般，深深地低下頭來。
“梅第奇大人，這一次的安排，在聖達夫涅大劇場接受教衆的拜見并發表演講……”
“我知道了。”
少年回過頭來。
金色的發絲因微風而飄動，在天窗漏下的陽光中起伏着的軌跡，像是金粉飄落一般。
而轉過來的，是一張教人分不清是清雅少女、還是秀麗少年的中性臉孔。
無論是誰，見此都會情不自禁地認為，如果真有天使存在，一定就是這樣。
“那勞您費心安排了。”
安東尼主教再次深深低頭，“這是我們莫大的榮幸。”
少年回以一笑。
正如紀念那次戰役的無數幅主題畫作中，煉獄般充斥着血與火的戰場上，暗色背景中唯一的一抹純白。
由天而降的天使。
而此刻，連羅馬最自負的畫家都為之心碎的淡金色的眸子，正投注在他的身上。
安東尼主教剛擡起頭，便立即在這清澈得猶如冬日湖水的眸光注視下，誠惶誠恐地再度低下身去。
這一位，雖然也是梅第奇家族的一員，但與前一位聲名狼藉的梅第奇主教迥然不同。
被教會認定為聖人，是神所派遣的使者，亦是天使的化身，如今受到民衆堅定信仰的路迦.德.梅第奇，已經超越了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如今也算是他們這一邊，最有力的武器。
繼為人所诟病的梅第奇主教不幸在旅途中罹難後，戰場上聖殿騎士團傑瓦爾領主的犧牲，使得教會與騎士團之間，形成了最微妙的平衡。
而現在，教會也不必再擔心，因為有這一位的存在，使得民間本來偏向主戰的騎士團的心，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連一直站在騎士團那邊，以雄厚的財力支援着戰鬥的大貴族們，也紛紛向教會釋以最大的善意。
所以說，戰争其實就只是一種戰鬥的姿态，如果沒有獅子，就無需獵狗的保護，對于教會而言，吸血鬼也好帝國也好，終究還是存在着更為有利呢。
安東尼無不惡意地想着。
而此刻少年像是疲倦了一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請問您還有其他事嗎？”
“那麽，關于上次遞交請您審閱的劇本方面——”
負責對外宣傳與樹立教會形象的宣傳聖省當然不會放過這一位的存在所帶來巨大的精神力量，在戰争結束後的三年內，應國內不斷高漲的呼聲而興起的以降臨的神跡為藍本，描述的史詩般的畫卷，如今也已初現雛形。
少年點了點頭，“恩，沒有什麽問題了。”
安東尼主教終于松了一口氣，而後畢恭畢敬地行禮，“既然如此，就不耽誤大人您的休息了，鄙人告退。”
為當世乃至後世無數雕塑家所渴望的完美形狀的手指并攏，手腕微微朝上一擡，“那您請便。”
教堂的布道剛剛結束，有信徒看見一着白袍的少年從後殿的側門緩緩步出。
而後他解下外袍，靜靜地在最後一排坐下。
仿佛是金色的陽光被束起，長長的發就這樣随意卻無比優雅地垂在了胸前。
雪晶雕琢的手指交錯合起，少年緊閉雙眸，仿若清晨綻放的第一朵薔薇花瓣的唇微微開啓，輕輕在低喃着什麽。
信徒們屏住呼吸，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
不用任何确認，他們已經認出了他。
聖人路迦，美麗的天使，神派遣來引導他們的使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有人出一聲，更沒有人挪動一步。
幾百人的教堂，就是如此的寂靜無聲。
直到少年終于祈禱完畢，站起身來。
這時他才察覺到走道兩旁的信徒們，便微微一笑，向他們致意。
即便無數遍地仰視着這一位的畫像無數次從布道的神父那裏聆聽着這一位的風采，但至此，所有人的心中只有被同一種旋律所吟唱着的同一個詞彙。
聖哉！
“所以說，這位大人難道就不能稍微收斂一些嗎？”
教堂內無意識圍觀的這一幕像是烈火般迅速蔓延至街道，更有臨近街區的信徒紛紛趕來，将這一條主幹道都堵得嚴實。
望着窗外的這一幕，坐在轎車中為擁塞頭疼不已的一位紅衣主教不由低聲地抱怨起來。
而他的同伴則迅速遞了他一個眼色，“收聲！”
頓覺失言的紅衣主教立即慘白了臉，後悔似地緊緊閉上了嘴巴。
比起教皇，诋毀這一位的下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要看看窗外簇擁着大群信徒就了然，這一位的影響力與號召力，已經超出了樞機主教的身份與地位。
轎車內一片寂靜，随後，一直端坐在對面的另一位開了口。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梅第奇大人要全力改建羅馬的提案。”
“唔，聽說了，是說，從羅馬的電力供給開始改變吧。”
“那方案真是聞所未聞，但，那就是神的旨意吧。”
“沒錯。”
只要這樣相信就好了。
轎車中三位高級聖職人員就是如此地，一致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堵塞在街道上的車隊也慢慢地動了起來。
原來是信徒的隊伍自動分開，讓那一位看起來似乎有些疲倦的大人可以盡早地離開。
有這一位的存在，羅馬說不定有一天，會成為真正的天主之城吧。
目睹着這一幕的所有人的心中，慢慢地浮現出這樣的期待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