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阮語剛回教室,就看見溫韻正在為自己擦桌子。

她知道這個人不為自己做點什麽就過意不去,所以才故意在洗手間多停留了一會兒,也算是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沒想到這個人的動作過于利索,她回來時,粉色的小抹布已經沾了一層厚灰,從桌面到桌側都濕漉漉的,地上盆裏的水也不再澄澈。

琅英的課桌是從上方打開式,此時她的桌面正敞開着,走近一看,裏面的壁上也都是水跡。

“我自己來擦吧!”阮語忙去奪抹布,“謝謝韻韻!實在是麻煩你了!”

溫芸也明白“關懷”要點到為止,于是把抹布留給她,去衛生間洗了個手,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也是這時,她才發現靠近走廊的空位上多了一個人。

同桌賀笙抱着自己的書包,打着哈欠給她讓座,目光瞥向教室末排的新位置,坐下後,慢吞吞地問:“韻韻,那是誰啊?”

來學校的路上,溫芸又把原文裏校園相關的部分扒拉過幾遍,知道賀笙也算是原主的小姐妹,只不過人很單純,一心只愛學習,不關注論壇或者私人群聊,沒有壞心思,就是非常粘原主,于是放松地解釋道:“是剛被我家接回的阮語。”

溫家二老并沒有限制她對外人道出阮語的真實身份。畢竟溫家突然從鄉下接來個大活人,還把人轉到全區教育資源最好、學費最貴的琅英外國語學院,這人究竟是什麽來頭,簡直不要太明顯了,瞞也無用。

“……那你對她怎麽還這麽好啊?”賀笙困惑問,“你還給她擦桌子,我從來沒見你對其他人這麽熱情過。”

溫芸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茍命,對重生的主角越好,遠離對方複仇行動的可能性就越大,索性正兒八經地祭出升華式總結語:“當然是因為她以真心待我,所以我也要以真心回應真心。”

頂着賀笙充滿問號的雙眼,她坦然坐下,從書包裏拿出文具和生物筆記,開始背知識點。

“宿主,是否要使用道具?”系統忽然出聲。

這幾天溫芸努力找機會輸出茶言茶語攢茶味度,自我打臉抽了三次神秘道具,成功讓自己變為從前最鄙視的“敗家子”。

幸好她的運氣目前還不算差,三個道具都挺适合在學習的時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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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溫芸說,“我先聽個一兩節課,看看能不能跟上進度。”

她畢竟脫離學校挺久了,哪怕相信自己的自學能力,這幾天在家複習的時候,也明顯感覺到吃力,尤其是數學,得先被老師領着學一下,熟悉熟悉解題思路。

現在他們剛升高三,還沒到分出高考沖刺實驗班的時候,老師的授課進度會考慮到中下游的學生,對溫芸來說,也算是個機會。

很快上課鈴打響,正好是班主任的英語課,她趁着電教委員正開電腦,請阮語上臺做個自我介紹。

溫芸的目光追着阮語走上講臺,又見她接過班主任手裏的記號筆,在白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舉手投足間,不卑不亢,姿态優雅而從容。

“我叫阮語,請多關照。”

簡簡單單一句話後,她向全班鞠了一躬,走下講臺,全然不顧教室氣氛的詭異和尴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好在班主任會暖場,忙帶頭鼓掌說:“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新人加入政史生大集體!”

“新人好冷淡哦,連‘今後就是這個集體的一員’都不說。”一片不走心的掌聲之中,賀笙托着下巴,小聲吐槽,“該不會是現實版的曉美焰?”

溫芸對此倒是并不意外。那天阮語主動提出要坐到教室末排的位置時,她就猜到阮語并不打算融入這個集體。

畢竟在原文中,她不止一次做過迎合班裏人的努力,換來的卻只有嘲笑和污蔑。

對重活一世的阮語來說,也許成績才是唯一實打實的,可以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的東西。

轉校生自我介紹環節結束後,班主任打開課件,開始授課。

今天的課聽下來,溫芸感覺自己跟進度并不吃力,稍稍松了口氣的同時,開始為接下來的數學課擔心。

哪怕到了高三,一二節課之後的大課間跑操還是要參加的,集合音樂響起時,溫芸還在回憶原主的站位,等她找到位置後,忍不住看向隊伍前方。

跑操隊形是按身高來排的,雖然從高二分班開始就已經定下了,但插一個新人去前排也不會太影響整體。

溫芸記得原文裏寫過一次跑操時發生的意外,那次意外導致阮語摔傷了胳膊,一連幾天寫字都打顫,差點影響到選考發揮。

不過這個意外發生在10月選考之前,目前跑操暫時應該不會出幺蛾子。

即便如此,她依然邊跑邊關注阮語,直到自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不得不移開目光,掉到隊伍後面,掐着發酸的腰慢慢地跟。

今天領跑的人在搞什麽?!跑這麽快!

溫芸慶幸自己這幾天一直在堅持晨跑,盡管掉隊,也沒有顯得太過狼狽,跑操音樂結束之後,她在稀稀拉拉的人群裏找到了落單的阮語,忙跟上。

“感覺怎麽樣?還适應嗎?”她問。

“适應。”阮語轉過臉看她,露出的額頭上遍布細汗,氣息卻很平穩,“倒是您,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溫芸莫名感覺四下無人時,阮語好像特別喜歡用“您”來稱呼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把她和溫韻區分開來對待。

“今天的領跑人好像有……”她話還沒說完,眼前忽然遞來一包紙巾,包裝已經打開了。

“謝謝。”溫芸忙抽了一張,擦了擦臉和頸子。

淡淡的綠茶清香鑽入鼻中,溫芸雖然不喜歡綠茶人設,但對這種香味還是挺中意的,擦完汗,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不過這樣的好心情只持續到了數學課前。

數學課之後,溫芸癱在桌上,感覺自己如同一條死魚。

她突然意識到,為什麽神秘道具的卡池裏,會有【這節數學課,我全能聽懂!】這種道具。

真就是上課走了個神、撿了支筆,之後的課就完全跟不上了!

“韻韻你沒事吧?”賀笙托着下巴,手指一下又一下在她胳膊上輕戳,用不知道是關心還是愉悅的語氣問,“怎麽突然就倒了?中暑了嗎?”

“數學一生之敵!”溫芸在心裏哀嚎,又癱了幾秒,掙紮着起來準備下節課的複習資料。

她能繼承的只有原主的記憶,智商和解題思路是沒法繼承的,只能靠多練多感悟。

而且她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請家教——豪門家教必須要及時向家長反饋學習情況,一旦被溫家二老發現單科成績大幅下降,借口是真不好找!

好在她只有數學偏科,別的科目基本都在舒适區,一整天的課聽下來,對自己現階段的水平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上機進行選考學考科目的選擇,溫芸坐在電腦前登入系統,浏覽原主的往期學考科目成績時,又被數學科目的“A”級評定狠狠刺了一下。

她暗嘆一聲,勾選了政、史、生和英語的考試,退出系統,把電腦讓給等在一旁的同學,經過阮語時,下意識朝她的電腦屏幕看了眼,卻發現她竟把化學科目給勾上了!

溫芸大為震驚,按照“7選3”高考制度,非選考科目,在高二最終學考時間過後就會結課,之後雖然可以多次參加考試,但校方并不會額外提供複習課,只能靠學生自主複習,這就導致很多學生多次學考的成績會不如集中複習的時候。

“你要重考一次化學學考嗎?”回家路上,溫芸還是忍不住問。

“嗯,我化學學考的等第只有C,太低了。”阮語輕聲說,“如果不重考,以後志願填報會失去很多機會。”

“那需要為你請個家教嗎?”溫芸問,“去年10月你們應該就結課了吧?上一次學考也在4月,時間隔得有點久。”

“好,麻煩韻韻了。”這回阮語沒有推辭。

于是溫芸一回家就跟二老說了這事,順便也提醒二老記得請鋼琴和繪畫家教。

她看出來溫家二老是真的很忙了,她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就沒和他們一起吃過幾次飯,第一天晚上說好的兩個興趣項目家教至今沒來,也不知道是他們忙忘了,還是出于別的什麽原因。

“這周一定安排!”溫母笑着向阮語保證,“之前不是說小語不适應新環境,我就想着等适應了再練琴學畫,也不急。”

溫芸:“……”

“還是媽媽想得周到。”不等她開口,阮語主動接過話,“多虧韻韻的陪伴,現在我已經完全适應新家了。”

聽出她對自己的維護,溫芸忙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

阮語的請家教算是解決了,溫芸又開始為自己操心。

哪怕她掌握着系統這個小小的金手指,但神秘道具總不能每次都抽到【這節數學課,我全能聽懂!】,或者其他跟輔助數學複習相關的道具。

除此之外,她至今還沒開啓更高級別的商城,系統也沒提供具體的開啓方式,問就是“還沒符合開啓條件”。

想來想去,她竟想到了阮語身上。

阮語總感覺那個人今天心裏似乎藏着事,一直憋着沒跟自己說。

琅英的晚自修沒有考試或加課的安排,她們不必去上,于是飯後聽到那個人“談一談”的請求後,她毫不猶豫地把對方帶到自己的房間,客客氣氣地問:“您是不是遇到什麽難題了?我可以幫上忙嗎?”

面對洞察力如此敏銳的主角,溫芸心中一跳,但還是苦笑着承認:“還真有。我在數學複習上不太找得到方向,得請教你。”

阮語思考幾秒,去書架上翻了翻,找出一套試卷,飛速翻閱後,撕下一張遞給溫芸。

溫芸懵懵地接過。

“這是一套基礎測驗題,但題目都非常典型,從基礎層面考察薄弱點。”阮語解釋,“限時一小時,您覺得什麽時候方便,就掐表做一下,做完我幫您批。”

溫芸求之不得,頓時喜出望外,忙說:“現在就方便!”

怕回房寫會被懂題的管家撞見,她索性留在阮語的房間,用着她的寫字桌、水筆和草稿紙,定完鬧鐘後,沉下心一題一題做過去。

阮語拿着歷史複習資料坐在床沿,懷中抱着毛茸茸的蕾奈熊,瞧着像是在複習歷史,實際則是偷偷關注正在專心做題的那個人。

這些天下來,她偶爾會做噩夢,夢見上輩子的許多事,也會夢見自己曾經有過的一些關于新家生活的期望。

她的養父母去得早,除了爺爺奶奶,只有一個長期在外做生意的姑姑隔個幾年會回村看她,給她帶來自城市的禮物,過問她的學習成績。

這麽多年過去,她對家人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一個淡淡的美好輪廓上,于是來到溫家後,才會将期望寄托在真正有血緣關系的家人上。

只可惜,上輩子來到溫家後的經歷,讓她的美夢徹底破碎。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垂憐,她竟真的擁有了這樣的機會。

哪怕發生改變的只有一個人,還是一個曾經将她遍體鱗傷的仇人。

哪怕她從一開始就反複告誡過自己,應當對現在的溫韻抱有警惕,不可以因為對方性情大變就松懈。

然而只是因為一個荒誕的“奪舍”猜測,加上兩者生活和行為上的偏差,她竟能迅速抛下過往的一切傷痛,不顧一切地将那個人與溫韻區別開來。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即便知其脆弱,也不願放手。

哪怕這一切或許只是臆想,只是她一廂情願、短暫而荒唐的美夢。

做手裏這套題時,溫芸緊張得不行。

比起今天數學課上的例題,試卷上的這些題其實一點都不難,也在她能力範圍內。

但她就是莫名感覺背上熱乎乎的,好像被什麽東西盯着、燙着。

總不能……是主角的目光吧?

“……”她忽然默默轉頭,只見坐在床沿的少女正rua着懷裏的蕾奈熊,低頭看着複習資料,怎麽看都乖得不行。

時間還在流逝,溫芸一眼看不出什麽,也就沒再多想,繼續投入寫題。

等一個小時終于過去,她主動将試卷和紅筆遞給主角。

阮語的閱卷速度很快,五分鐘不到就判完,寫上得分後,起身走向寫字桌。

“您的基礎……很差。”她輕聲說,“像是本來就不擅長數學,又很久沒碰過它。”

被她一語道破實情,溫芸頓時啞巴了,沉默良久,才問:“你覺得一個月大概能提到多少分?”

“我暫時對您的學習情況不了解,只能先保證及格,也就是90分上下。”阮語毫不留情地說,“并且,是在每天都針對練習的前提下。”

溫芸瞬間感覺自己一腳踏進了地獄。

早知道自己的數學水平能差到這種地步,她早該找阮語“補課”了,之前那幾天的自我複習全在浪費時間!

她本想趁着時間還早,再向阮語要一套題做,誰知卻被阮語塞了張草稿紙:“請您把每題的解題思路都寫一遍,盡可能寫詳細。”

溫芸:“……”

最終,她暈暈乎乎離開阮語的房間時,已經是十點半了。

溫家二老明天還有生意要談,早早地睡了,只有管家提醒她注意身體,不要熬夜,随後去給她準備洗澡水。

回到原主的房間,溫芸感覺自己的腦袋要宕機了,這可比找機會茶言茶語難千百倍!

她甚至恨不得明天在學校薅人茶言茶語,攢一堆茶味度抽神秘道具去。

“宿主您冷靜!”就連系統也看不下去了,“您之前不是還說過,存活時長不夠的前提下,大肆抽卡就是敗家子嗎!”

“我就是想想而已。”溫芸幽幽說,“又不會真這麽做。”

不過大概是因為“bulingbuling”道具後勁挺大,一連三天下來,阮語的學校生活倒是風平浪靜的,溫芸壓根沒有茶言茶語為她解圍的機會。

溫芸原本擔心有人會對阮語陰陽怪氣,結果現在除了林琦琦、蘇曼瑩,以及因為遲來沒受魅惑影響的賀笙,其他學生似乎都對阮語敬而遠之。

化學、鋼琴、繪畫家教次日晚上就來溫家報道了,如今阮語的晚上時間被安排得很充實,化學每晚補,練琴和練畫則排到了雙休日。

但阮語還是要求自己每天練琴一小時——而且還是在溫芸掐表做數學題的時候練習。

琴房的隔音效果雖好,由于離溫芸房間近,時不時還是有琴聲若隐若現地鑽入溫芸耳中。

溫芸最近也抽空去了解了一下鋼琴技巧和考級相關,還把原主的記憶薅出來琢磨。

阮語彈奏的曲子,按考級标準來說,等級都是偏低的,和弦和旋律也都非常簡單。

不過阮語自主練習時彈的每一首曲子,她都喜歡聽,或許是因為旋律舒緩,琴音幹淨流暢,能撫平她做題時的焦慮。

随着時間進入九月,高一高二也開學了,食堂每天中午都擠得不行。

溫芸習慣自己帶點小零食上學,課間拿出來吃一點,這樣午飯就不用一下課就沖食堂,跟學弟學妹們排隊搶飯,還多出了将近二十分鐘做題。

她甚至想趁機向同樣沒去食堂的阮語問問題目,結果她的同桌賀笙也是這麽想的,上午最後一節課的老師剛走,賀笙就拿出自己的卷子開始刷題。

溫芸只好換了個科目複習,等班裏人開始多起來了,才合上筆記,起身準備邀請阮語一起吃飯。

因為原文裏寫過的那些劇情,她還是不放心阮語一個人走在校園裏。

賀笙懶洋洋地給她讓了座,溫芸經過她時,忽然聽她壓着聲音說:“你不是韻韻吧。”

溫芸心中一驚,下意識看了她一眼,見賀笙若無其事地坐回去,才敢收回目光,心裏不斷打鼓。

要說這個世界還有什麽人最有可能扒她馬甲,那大概就是賀笙這個粘人的資深二次元同桌了,不僅對離奇事件接受程度良好,腦洞還大,什麽都敢想,說難聽點就是個“中二病”。

而且賀笙跟人做同桌全憑氣場合不合,對所謂的“氣場”變化,應該也是相當敏感的。

不過瞧賀笙現在的反應,好像并不打算深究她的情況,也不知道是因為她們的氣場合拍,還是單純出于對“換人”這種超自然事件的興趣。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溫芸走到了阮語桌邊。

九月初的氣溫還挺高,學校的空調一旦檢測到室內溫度超過30攝氏度,就會自動開啓。

阮語的座位距離空調很近,她一起身,絲絲冷氣就能對着後腦勺吹。

溫芸最初發現這個情況時,還特意問過她要不要再換個位置,遭到拒絕後,便沒有再問過,現在見了,頂多也只是順手幫她理一下被吹亂的發絲。

走出教室,一來到無人處,溫芸就忍不住說:“今天數學課最後講的兩道大題……”

“一會兒我把筆記借給您。”阮語心領神會地接過話,“如果還想不明白過程,回去以後我再給你詳細解析。”

“真是幫大忙了!”溫芸萬分感激,随後小聲嘀咕,“你們到底是怎麽吃透數學題的?我總覺得我在這方面一竅不通,完全找不到方向!”

“多練,多總結。”阮語說,“我以前的學校推崇‘題海戰術’,那也算是一種方式,熟悉的套路見多了,自己下筆就會有數。”

她頓了頓,“不過,要是思考方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做再多的努力都是無用功。如果您缺乏這樣的判斷力,我還是建議多請教別人,尤其是老師。”

溫芸若有所悟:“我懂了,其實就是找個水平更高,并且已經過了這個坎的人當向導,先把我拉出思維的死胡同?”

阮語微微一怔,随後笑着點頭:“您可以這麽理解。畢竟身在局內時,确實更容易受到很多限制而不自知。”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8個紅包,請讓我全派送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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