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年
時父母一行人在左寧府待了四五日就回了彭李縣,時亦收拾好心情,就去找張界茗推了在學院的課程,從此專心過上了張府、孟府、時宅三點一線的生活。
反應過來時潤遠是重生之後,時亦的生活好像變了又仿佛沒變,他每日雖然還在做着同樣的事,但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按照他自己的打算,孟子淩說的四年之期可能将要提前,他默默打算,為了能有和時潤遠一拼的本錢,兩年後他就直接去參加州試。
雖然如此做,會讓他少了兩年學習策的機會,也很有可能應試不中,但作為穿越人士,他腦中有數千年前人總結下來的寶貴經驗和見識,他自信,自己對當朝政事的看法,不會輸給任何學子,而且如今當朝皇帝重農業興科舉,或許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助力。
也就是從時父母走後開始,他每日卯時三刻就從床上爬起來,吃完飯,辰時就會到達張府開始誦讀藏書經義,傍晚酉時再去孟府選讀孟子淩的游記,偶爾抽出一天和宋元郊外踏游。
時光匆匆,轉眼間就過了半年,張府孟府中的下人也對時亦這樣瘋狂學習的行為适應了下來,只是他也在下人口中落得了一個“書魔”的名頭。
這天,在張士宏的書房裏,時亦像往常一樣坐在屋內的桌椅上,拿着一套宋元在學院中買到的科舉州試真題認真看了一遍。
這半年中,張士宏的注釋經義他已經看了大半。收獲雖不至于讓他驕傲,但也讓他生出了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以往他對各種經義文章也只是能出口背誦,但如今再看,卻是連文章裏面的內理也能朗朗上口的與人分辨一二了。
只是如今宋元去了蘭院,張界茗每日會專門抽空教他,因此他來這邊書房也不甚先前那樣頻繁了,時亦雖專心讀書不在意外界環境,但少了宋元只剩自己一人,偶爾還是會有孤寂之感。
他輕輕撫平試卷,在現代大大小小考試經歷數百場的時亦自然懂得真題練習的重要性,他看着上面的文字,一瞬間,整個心神都投入了進去。
一套州試真題,自然不是他一時半會兒能答完的,他将試題按照類別分好,拿出一份經義題答了起來。
窗外日頭漸漸難移,時間轉眼間就來到了午時,中午有小厮來到書房門外,他們自然知曉時亦脾性,只是敲了敲門,将食物放下就輕聲離開。
小厮走後,又過了半個時辰,時亦才收筆輕輕吐了口氣,他看了看自己所書寫的字跡,字跡工整,無錯別字,無塗改,格式完善,僅在卷面上是能夠達到一類試卷标準的,只是時間上稍稍慢了一些。
在景朝,州試共有三天三場,第一場是大經義三道,《論語》、《孟子》義各一道,第二場是詩、賦各一首,有時候也考詞,第三場是子史論一首,時務策一道。州試、省試時論策皆有,到了殿試時,就只有策之一道了。
時亦剛才所做的是大經中的兩道題目,在州試中,共有經義五道,按照一天的時間來看,午時之前他應該寫完兩或三道時間才算夠用。
把寫完的紙張放置一邊,這随機選擇的兩道題目對時亦來說并無太大問題,唯一不足的就是在寫字速度上稍慢,但這也不算太大問題,只需以後多加練習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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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三道大經的題目外,還有兩道兼經,兼經和大經考察形式相同,他們之間的區別只在于所考察書目不一,這次時亦有意加快了速度,到了晚上酉時,也做了兩題之多。
屋內光線漸暗,時亦才感覺到了腹中饑餓,一日未曾用飯,竟做完題才發覺過來。
在門外守着的小厮也發現了吃食未動,所以就報給了張士宏,一直備着雞湯米粥在旁等着,此時見時亦出來,就連忙遞了上去。
“公子中午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竟連餐食也未享用?”小厮把食物遞給時亦之後問道。
“今日有兩道題目思考的久了一些,所以忘了吃食。”
“有勞了!”摸着手裏的飯食還有着溫度,時亦又對着小厮道謝一聲。
小厮笑着點頭,在心裏對時亦書魔的名頭更落實了一步,“這樣啊,中午公子飯食未用,老爺過來看了一趟,見公子在屋內寫字,就說不讓打擾,讓您晚間用了吃食過去一趟呢!”
“好。”時亦應了一聲,這半年中張士宏和孟子淩對于他的學習都十分上心,在學業上對他提供了極大的幫助,除了每過一段時間的解惑之外,從不讓吃食這等外物打擾了他,這些讓時亦一直心懷感恩。
匆匆用了飯,時亦出了書房就轉去了張士宏的居所。
致仕之後,近兩年張士宏的院子已經很少有人過來了,能夠随意走動的更是只有時亦,宋元等一些與他親近的人。
時間已是酉時,張士宏也剛剛用完飯,見到時亦就笑問道:“你吃完飯過來的?”
時亦點了點頭。
“早上看什麽了這麽入迷,竟連午飯也不吃了。”張士宏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用功雖好,但也不能壞了身體。”
“謝老師關懷。”時亦笑着坐下道:“也不是看書入迷,是前些日子宋元給了一套州試的試題,我今日小試了一下,所以忘了時間。”
“哦?”張士宏來了興趣,他放下了端起的茶杯:“答卷可還在?”
“在書房呢。”
“快快拿來給我看看。”
“是。”時亦應了一聲,有小厮立馬機靈的跑去書房把答卷取了過來。
一天時間,時亦總共答了兩題大經,兩題兼經,答卷擺在了張士宏的桌案上,足足十三張之多。
張士宏拿起答卷:“這是你一天所做?”
“嗯”,時亦應了一聲。
“速度稍慢了一些。”張士宏說完之後,借着燭光慢慢看了起來。
房間內一時間陷入了安靜,時亦在下方坐着,略微帶有一些期待,對于答卷他還是是有一些自信的,只是他未經歷過州試,這也僅是他自己的第一次練習,其中肯定有一些不足之處,但他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他這樣想着,那邊張士宏卻搖了搖頭。
時亦一愣,開口問道:“老師,我的答卷可是有什麽不妥?”
張士宏目光稍凝,再次微微搖了搖頭:“好也不好。”
時亦聞言急忙從座位上站起了身,“還請老師解惑。”
張士宏也未委婉,直言道:“你的答題過于追求極致,觀點雖多,但顯的雜亂,不夠簡雅扼要。”
“不過,雖有明顯不足,但我倒是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看了這麽多書,其中有些解釋,竟是連我也未曾見過的。”
“這樣寫不好麽?”時亦皺眉,他自認他所答題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對于大經的釋義,他将自己所見的經書釋義全寫了上去,自認也算答的比較全面。
張士宏看着自家小徒皺眉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依舊是那句“好也不好”送給了時亦。
“在景朝,近些年來以我的恩師宋陽明和大儒古誠為首,科舉的釋文解義也多看他們的經注,所以考生若是以此答題,中規中矩,多不會有什麽差錯,但若想得高分,還是要有新穎和角度,因此現在市面上的書籍,多愛劍走偏鋒,良莠不齊,所以并不可全信,要有自己的思考才好。”
聽了張士宏的解釋,時亦仿佛有些了然。這與他現代考試答題略有不同,不是寫的多答對就給分,而是如果內容中有不合适的地方,也是要扣分的。
張士宏又道:“而且科舉的試卷批閱,運氣成分也極多,本來在閱卷期間,那些官員就煩悶異常,在看到你這樣的長篇大論,肯定心煩,到時候你可就登榜無門了。”
時亦點點頭,心中也已經明白自己的問題出在什麽地方了,這樣想着,他對着張士宏道:“多謝師傅解惑,徒兒已經明白了。”
張士宏:“明白就好,不過你今天也确實讓我意外,小小年紀心中就有如此多典籍可有引用,已經十分不錯了。”
時亦嘿嘿笑了兩聲:“還是師傅你們教導的好。”
張士宏嘴角也上揚了些許,他看了看外面天色,見時亦已懂也就不在與他多談,起身說道:“快回去吧,晚上你還要去子淩那聽他講課,去晚了要讓他擔心了。”
“是,徒兒告退。”
明曉自己的不足之後,時亦再次看書時,就有了自己的取舍,從第二天開始,他在看完張士宏的注釋經義後,又在左寧最大的書社“四象書局”開辟了新的戰場,每日抽時間在書局翻翻講義新書,遇到心宜的就買下來。
如此春來秋往,時亦在拜師之後也過了兩個年頭了。
又是一年夏季,時亦在學習中擡起了頭,兩年過後,他身上的童稚之氣稍減,雖看年齡依舊是個十三歲的少年,但周身氣度卻比兩年前更加沉穩。
“還有兩個月就要州試了。”時亦心中默念,自從兩年前下定決心要與時潤遠一争長短後,他就一刻也不曾放松過,如今在想兩月後的州試之事,他心裏少了一些迷惘,反而多了一些年少的銳利和鋒芒:“該來的總會來的,也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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