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遺憾
時亦沖着愣住的大舅母笑了笑,然後道:“舅母未與我見過可能有些生分,我是時亦,因前段時間考過了州試,特意過來報知外祖父的。”
州試紅榜已經揭開十幾天了,此時來報?大舅母仔細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少年,因剛剛第一眼來的太過驚豔,此時再看仍覺得對方冰肌玉骨,氣質卓然,不似自己身邊常見的一般人。
她又看了眼旁邊的時母:“小妹也來了?想來你也只得父親脾性,要不我只把母親喊來?”
時母看了眼時亦,這麽多年來她能用的辦法都用了,這次就準備全聽時亦的。
時亦笑了笑讓她放心:“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給外祖父報喜的,怎麽能瞞着外祖父呢?”
“可是……”大舅母有些為難的開口。
時亦皺眉,生出一些另類的預感,“有什麽問題嗎?”
大舅母抿了抿嘴角,張嘴笑道:“嗨,也不是攔着不讓你見祖父,只是你祖父說了,這輩子都不願意在見到小妹,總不能讓舅母背上不孝的罵名吧……”
拿孝義做借口,時亦确實不好強求,他想了想,用手指着石頭手上抱着的禮物:“大舅母容我們進去把禮物放下,我們只與外祖父說兩句話,到時候外祖父是趕是留,我們都聽他的,可好?”
大舅媽順着時亦看了看,石頭攜帶着的禮物,一個人差點拿不下,她眼神猶疑了片刻最終決定道:“好吧,不過你們萬不可與你外祖争吵起來。”
“這是自然,我們是來報喜的,怎麽會争吵。”
時亦擡擡手,石頭會意,三人立馬拎着大包小包的禮物就進了院子。
外祖父劉秀才是個六十餘歲的刻板小老頭,在景朝這個壽命偏低的年代他已經算是高壽了。
人老了就開始喜歡回想起一些往事來,最近聽說自己外孫十四歲就考中了秀才而且還是州試案首,他也有點沾沾自喜,只是一想到這些年自己與小女兒的關系,他又有些悶悶不樂,時常想着要是她們能回來該多好……
時亦一行人來到內院時,只有外祖母一個人在院中曬床單。
看到幾人過來,外祖母好像很驚訝,她看了看時亦和石頭,又看了看時母道:“我的兒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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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撂下手頭的活,眼神猶疑的走過來:“連你也聽說了嗎?”
“聽說什麽事?”時母一愣,來此之前她從未聽到任何消息,這次過來,也完全是時亦的主意。
“哈哈,沒什麽。”外祖母笑着掩飾了過去,她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時母和時亦,轉開話題道:“好,真好,看到你們過的好,爹娘就滿意了。”
時亦沖着外祖母笑了笑,開口問道:“怎麽沒見外祖父?”
“你外祖父啊?今日有兩個學生來尋他,出去吃酒了。”
“是嗎?”時亦表情變得疑惑,若是如此,剛剛他的大舅母在門口那什麽那樣作态?又為什麽叮囑不要與外祖父争吵?
他越想越覺得劉家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從舅母與外祖母的表現來看,此事多半還與外祖父有關。
不待他試探,“妹妹!”卻是外面又有兩個中年男子尋了過來,他們行色匆忙,一露面就悲戚道:“妹妹今日前來,是怎麽知道,爹恐怕是…時日無多了的啊……”
在他們身邊,卻是剛剛在門口遇到的那幾個幼童。
你說什麽?“怎麽會!”時母一個踉跄,滿臉的不可置信。這些年來,雖一直被父親怨待,她心中也有怨恨,但是始終沒想過父親會死。“怎麽會就時日無多了呢?”她又呢喃了一聲。
時亦看着失魂落魄的母親亦有些震驚的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快兩個月了。”二舅悲悲切切的哭着:“一直未敢外傳,怕離了父親庇佑,家裏今年的田地賦稅就都要征收。”
在景朝,秀才功名可以免除五十畝好田的各項雜稅,時亦眉頭皺的更深。
“怎麽沒請大夫?這兩個月就這樣等着?”
大舅母有些不悅道:“怎麽沒請?這兩個月家裏大大小小的開支,都快把家裏掏空了!”
外祖母連忙拉扯了大舅母一下。
“那外祖人呢,總得讓我們見見吧?”時亦再次發問。
這次倒是無人在勸阻,一行人就慢吞吞的轉去了南邊廂房。
一進屋,一股特有的衣物黴氣就直沖面門而來。房間門窗緊閉,在裏面感受不到一點活氣,朝着太陽的窗戶也被黑色布簾遮蔽,僅有幾縷微光,斜斜的照印在床榻上。
時亦扶着時母慢慢靠前,床上是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老人面色慘白,嘴唇微微張開,有着一些微弱的氣息起伏。
時亦問道:“大夫可說這是怎麽回事嗎?”
外祖母強忍着淚水:“道是肚子裏面全爛了,救不過來,這些天只能一直靠人參吊着了……”
這就有些難辦了,可能是類似于前世的癌症吧,時亦默默想着。
“嗚……”一聲嗚咽響起,卻是時母忍受不住,趴在時亦肩頭哭了起來。
時亦輕輕的拍着時母的後背,“也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我們盡心救治,能做的都做了,別讓老人留下什麽遺憾就好了……”
時母哭聲更盛,然而此時,床上的外祖父卻仿佛感應到了什麽,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素雲?”
輕輕的一聲呼喚,卻讓時母如遭雷擊,她立馬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你回來了?”
時母強忍着淚水點頭:“嗯,回來了。”
外祖父微弱的聲音又道:“好,回來就好。”好似只覺的女兒只是簡單的出門,把以前發生的種種恩怨都遺忘了似的。
“快給爹說一些高興的事情。”看到外祖父蘇醒,時亦的二舅舅三舅舅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又哭又笑的表情,在一旁催促道。
“好”,時母點點頭,“爹,亦兒考中秀才了爹,特意過來給您報喜,女兒來晚了,你千萬不要怪罪……”
一邊說着,時母的淚水已經連成串子滴了下來。
“好。”外祖父依舊是有氣無力的樣子,他一字一句道:“考中案首,再中會元……再…………便死而無憾了…”
“爹,您說什麽?”時母俯身在外祖父嘴邊道:“我沒聽清,您再說一遍!”
然而,這次她卻沒有再獲得任何回應。
“爹!”時母哭嚎一聲,死死的抱住了床上的老人,衆人悲痛齊哭,只有時亦在一邊,面色沉重,剛剛老人的話,其實他聽清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