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日,誰敢阻攔朕,朕便……
“朕不該輕易斬殺了他們,明明已經有了曹延馬的認罪書,陳崇亮貪墨赈災銀的證據,當按律法誅殺才對!”
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莫說是衆大臣,便是那幾位輔助大臣中的曹國公和呂盛安,也都只想着如何彈奏皇上一言不合斬殺重臣的暴虐行徑,卻沒想到會被反将一軍。
回過神的曹國公第一個不信,證據?什麽證據?曹延馬竟然會簽認罪書?那是傻了不成!
呂盛安面上不顯,心裏卻有些打鼓,陳崇亮貪墨赈災銀是衆所周知的事,也經不起查,但在場衆人都是分了好處的,否則當初又豈會同意大規模遷移沿江百姓?無利不起早。
謝長風将手放在一旁的小木匣上,目光掃過在場衆人:“這是朕進京前,韋元朗和劉重遠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朕當初關押曹延馬,不過是初見流民,又氣又急,想要其他官員以儆效尤,好生安置百姓。卻萬萬沒想到,陳崇亮變本加厲,竟然就讓流民圍聚在城外,朕一怒之下便斬殺了他。”
“朕從未想過,朕治下的百姓,日子過得竟是如此艱難!陵州渭州綏州,都屬富庶之地,尚且有如此多的流民!那些貧瘠之州的百姓,過得又是怎樣的日子?”
“罪己诏,朕會下。貪墨案,朕亦會追查到底!”
“朕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言罷,謝長風猛然起身,抽出一柄長劍,劍光寒寒,铮铮之聲在大殿回蕩,不少大臣頓時吓了一跳,有那膽小的甚至忍不住後退。
“朕雖無用,甘于平庸,卻也不會任由祖先基業毀于朕之手,今日,誰敢阻攔朕,朕便斬殺了誰!”
謝長風的那柄劍其實離得很遠,可大殿上每個人都覺得那柄劍似乎就正對着自己,只要說出一個不字,就會被利劍穿胸而過。
沒有人想到這個一向溫順怯弱的皇帝竟也有如此赫赫天威,就連曹國公都下意識避開了那雙殺意冷然的眼,不敢直撄其鋒。
伊正賢突然行了個大禮,高呼:“皇上聖明!”
德親王老淚縱橫,伏地不起:“皇上聖明!”
兩人的舉動似乎打破了殿內的寒冰,不敢動彈的大臣們紛紛跪下,顫着聲音高呼:“皇上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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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國公和呂盛安面色鐵青,然而形勢比人強,不得不跟着跪下。
朝會解散後不久,謝長風就寫好了罪己诏,同時也公布要徹查赈災糧貪墨案,至此,此事再無回旋餘地。
如此一來,竟然再沒一個人提及土豆一事。
……
“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今日在殿上是何等威風,将滿朝文武都震懾住了!大殿上無人敢言一個不字。若非伊大人開口,他們甚至連話都不敢說呢!”
陸雲筝雖然沒見到,卻能想象到:“這案子最後給誰查了?”
“刑部尚書方大人、禦史大夫伊大人、大理寺卿龔大人三方聯合審查,宰相譚大人、德親王、戶部崔大人督察。聽聞皇上還要親審。”
很好,這是把黑貓白貓都摁到一起去抓老鼠,除了曹家和呂家兩家的派系,其他幾家也都安排上了。
只是這些個輔助大臣們的關系網早就盤根錯節,彼此手中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把柄,即便他們兩家明面上沒能插進去手,暗地裏能做的事也是很多的,想要靠這個案子按倒他們,卻是不可能的事。
謝長風原本也沒打算就此将他們搬到,百年大樹,非一朝一夕能撼動。但到了這一步,至少也能讓他們去上一層皮,割上幾層肉,倒也足夠了。
……
謝長風在前朝攪風攪雨,陸雲筝在後宮亦是摩拳擦掌,她一回宮便乖乖去了太後宮中請安,同時還不忘奉上幾顆土豆。
“這是長臨觀一個宮女無意中發現的,正好皇上去了,她便将此物獻報給了皇上。”陸雲筝說得眉飛色舞:“正巧崔大人也在,仔細詢問了過後,又親自去發現此物的地方看了,最後确認此物竟能當主食!真真是天助我謝氏王朝!”
太後能說什麽?自然是要跟着誇一誇的。
陸雲筝喜滋滋地:“說來,我們去的時候可太巧了,若是早一步,此物未能成熟,那宮女怕是還未發現;若是再晚一步,此物成熟期過,那宮女怕就要獻給旁人了。這樣一來,如何能第一時間就将此物送到需要的人手裏?”
太後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知此物就被送到百姓手裏去了?而非有人另有所圖?”
陸雲筝道:“當然!皇上發現此物之後,想起邊關将士們糧草不足久矣,而朝廷至今未能擠出糧草,當即書信一封,讓孔将軍親自來運走的!”
土豆的發現早就傳進京城,謝長風悶不吭聲地把土豆運走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才會心生惱怒,但衆人并不知道運走土豆的是誰,只當謝長風是想暗中種植,培養自己的勢力。
這會兒聽陸雲筝這般坦然道來,太後這才知道原來土豆竟是被孔戟帶走了,難怪派出去的探子一個都回不來!謝長風倒是真不怕孔戟勢大啊!
太後一口氣梗在喉頭,不由端起茶盞抿了幾口,借此順順氣兒。
陸雲筝眼睛一轉,又道:“此番妾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
太後的語氣不複之前的熱絡:“什麽小玩意兒?”
陸雲筝側了側身,青黛立刻奉上一個小玉盒,陸雲筝親自将玉盒子放到太後面前,輕輕打開,只見裏面放着一朵花,咋一看去,相似白玉,可卻又沒有白玉的潤澤,片刻後,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香味兒。
許是從未見過,太後來了點兒興致:“這是何物?”
“這是白玉潔膚膏,是妾在長臨觀的一本古籍中發現的方子,試了一試,沒成想竟讓妾做成了!”
“白玉潔膚膏?”
陸雲筝點了點頭,命人端了盆清水過來,親自伺候太後洗了手。
片刻後,太後贊嘆:“這倒是個好東西。”
陸雲筝笑道:“您喜歡就好,回頭等做好了,我再給您送些過來。”
太後自是點頭應了。
許是心情好些了,太後正想着将煜太妃一事告知,卻見桂嬷嬷匆匆過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太後的目光一凝,面色也多了幾分沉重。
陸雲筝低着頭一心一意地喝茶。
半晌後,太後道:“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來陪我說話。”
陸雲筝乖巧地起身告辭。
目送她離去,太後怒罵:“皇上這是要翻天不成!”
……
一連幾日,謝長風都在前朝同大臣們商議要事,一次都未到過後宮,連陸雲筝的怡心殿都不曾踏足,仿佛對皇後被太後囚禁宮中的事毫不知情。
太後那日被打斷了話頭之後,似乎也忘了再提及,陸雲筝便也當不知,她這會兒正琢磨着肥皂的推廣。
早在得知肥皂無法長期大批量生産之後,陸雲筝就打算把這玩意兒炒出天價,最好跟身份地位挂個勾,那就不怕人不心甘情願地掏大把的銀子買。
再過半個月,就是長公主的生辰,她打算借機送出一批試用裝,然後再來個隆重的開售日。
說到長公主,當真是個奇女子,她本是先帝元皇後的嫡長女,然而元皇後去的早,偏又只生了長公主一個孩子,先帝縱然是寵着她的,但随着皇嗣的增加,再加上太後從中作梗,到底漸漸忽視了她。
十餘年前,太後想讓先帝把長公主嫁出去和親,而先帝竟然未曾當機立斷地拒絕。
當時,方才五歲尚未失憶的陸雲筝偶然碰到哭得傷心欲絕甚至想要自殺的長公主,給她出了個馊點子。沒成想,長公主居然實施了,在先帝終于下了決心想要讓她和親的時候,她直言自己已非完璧之身,且早已與人私定終生,非君不嫁。
先帝怒極,卻無論如何都問不出那個男人是誰,最後失望至極,賞了個府邸,把長公主打發出宮去,眼不見心不煩。
長公主手裏有元皇後留給她的巨額陪嫁,再加上元皇後母族的支持,這些年過得那叫一個肆意潇灑,在先帝重病之際,似乎終于記起了對這個女兒的虧欠,然而彼時的長公主再也不複當年柔軟乖順的模樣,叫先帝好一番懊悔,連番追加了無數封賞。
“你終于恢複記憶了!這些年,我都不敢接近你,生怕把你給教壞了,皇上和先生可不得撕了我!”
見到長公主,陸雲筝着實愣了一下,眼前這位鮮衣怒馬的長公主當真跟記憶裏那位溫柔如水的病美人相差太遠太遠了。
這十年間,因着長公主的刻意避讓,陸雲筝還真沒見過她幾次,每次也只是點頭之交,沒成想,不知不覺間,長公主竟然長成了這番模樣。
“還不都是你當年教我的?”
是陸雲筝說,女子也當獨立存于世,在她前世的世界裏,女子并不遜色于男子。是陸雲筝跟她描述了一個她不曾想過的男女平等的世界,給她講述了一個個驚才絕豔的女性故事。
兩人的友誼跨越了時間和年齡,因為在這世上,只有長公主知道陸雲筝并不僅僅是那個被萬千人捧在手心寵着的小哭包,也只有陸雲筝知道長公主心裏的那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