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覺得您特別浪

他先是看見了管聲的工作助理,一個名叫文文的年輕女孩,正在吃東西。她柔雅地笑笑,示意他坐,開口問道:“晚飯吃了嗎?”

他輕輕搖頭,嘴裏卻說:“吃了,吃了。”

緊接着,他看見了管聲,不禁屏住呼吸。

俊美到近乎邪惡,重新定義人類顏值上限,外星人訪問地球時的人類最佳代表……以上這些封號,都出自粉絲之口。

雖然中二可笑,卻絕不誇大。

捏管聲時,女娲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也就加倍用心,讓他長了一張光宗耀祖的臉。相比之下,別人像是随手甩的泥點子。

黑色高領毛衣包裹着修長的頸部,襯着俊雅清貴的五官。明朗的眉宇間,仿佛藏着整個夏天的陽光和清風,同時又有一種危險冰冷的性感。

他在看書,修長的手指輕輕托在書名旁,是存在主義哲學大家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他稍稍側目,目光在範錫臉上停留了0.5秒,彎起嘴角點了點頭,又落回書上。

範錫驚覺自己竟然沒在喘氣,連忙深呼吸幾次,上前兩步,磕磕巴巴地開口:“管老師您好,我……我是範錫,朋友都叫我小粥。我浪,不對,我是千千萬萬聲浪裏的一個,一個小水花。我覺得您特別浪,不對,特別棒。”

說完,他幾乎想原地鑽個洞,一直鑽到南半球,直接把機票錢省了。

管聲倒是不以為意,淡淡地說:“你好,謝謝支持,随便坐。”

在他忐忑地坐進角落的沙發後,管聲又扭過頭看了看他,大概是沒記住他的長相,他慌忙挺起剛剛放松的脊背。

範錫雖然不是泥點子,但也比不了管聲尖刀般直刺人心的銳利的俊美,須得多看幾眼,才能記住他的模樣。不然匆匆一瞥後,那張幹淨清秀的臉,就會在腦海中急速趨于模糊。

他笑起來很溫順,五官平淡,臉型稍窄,薄薄的雙眼皮和纖瘦的鼻,流露出一種好欺負的感覺。當然,那只是錯覺。

他的眼眸很是黑亮,像兩汪甘甜喜人的黑葡萄汁,随着眨動浸透人的心。看一會兒後,便會越發覺得他耐看。

範錫始終挺着背,不敢舒服地陷進沙發裏。他注意到管聲又瞥了自己一眼,不禁緊張得十指扭來擰去,如同火影結印。

Advertisement

管聲喚來方博,用人人可聞的聲音低語:“不是讓你找巨石強森那種嗎?他有點單薄,我看連你都打不過。”

方博笑笑:“保镖不好找,你又不想讓公司安排。臨時招聘,來的不是社會大哥就是精神小夥兒。他綜合素質最好,大學畢業,會英語,還有教師資格證和普通話等級證書呢。而且你們挺有緣,同一天生日。”

管聲訝異地挑眉,再度看向坐得溜直的範錫,邊起身邊說:“這麽巧?同年同月同日?”

他來了他來了,他邁着長腿走來了……範錫倏然冒了一身汗,像沿着脊梁骨潑了舀熱水。

管聲走近坐下,随意地問:“你幾點出生的?”

範錫小聲答:“晚上,具體時間忘了。”

早在偶像參加歌手大賽時,他就注意到他們同天生日,因此才格外關注,進而成為粉絲。

“那我比你大一點,我和太陽肩并肩出生。”管聲笑了笑,“你名字挺有意思的,範錫,稀飯。”

“嗯,所以我朋友叫我小粥。”

管聲微笑着調整了一下姿勢,一種厚重溫暖的氣息撲進範錫的鼻子,是馥奇香調的香水。

他很想仔細看看偶像的臉,但眼神像墜了秤砣,只敢在地毯流連。心倒是輕飄飄的,快要飛出喉嚨。

忽然,管聲起身,取回一個巧克力棒似的條狀物,擱在範錫嘴邊。

天啊!男神在喂我吃東西!範錫像飄在雲朵裏,做夢般暈乎乎地張嘴,一口咬了下去。

咬不動。

他驀然清醒,看清眼前的東西後慌忙松口,又擡眼看向管聲。後者盯着被咬了一口的錄音筆,面無表情,只有眉梢跳動了一下。

“對不起管老師,對不起對不起……”範錫尴尬得臉色時紅時白,拿過錄音筆胡亂用衣袖擦拭,又從包裏拿出濕巾。

“沒事,”管聲平易近人地開玩笑,“你是不是餓了?去拿點吃的吧。”

“我不餓我不餓,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範錫将錄音筆還回去,管聲又把它舉在他面前,輕聲說:“對我說句話,我喜歡收集世界上各種各樣的聲音。”

“說什麽?”

“随便說一句話就好。”

範錫思索幾秒,抿了一下嘴唇,靠近錄音筆:“管老師,我是您的歌迷,您的歌我都會唱。”聲音很低,小心翼翼,像是怕吵醒誰。

歌迷,這個詞語似乎早已不流行了。管聲一怔,若有所感地喃喃道:“哦,我都好久沒出新專輯了。”

“好飯不怕晚,而且您只出單曲粉絲就像過年一樣了。”

“對了,你最喜歡我哪首歌?”管聲靠近了些,寒星般的深眸流出一絲好奇。

“《遙不可及》,”範錫不假思索,見偶像沒說話,便垂下頭羞赧地哼唱了幾句,“雨過之後,不起眼的水泥地,也擁有一片藍天。從那以後,為了遙不可及的你,我總在等待晴天……”

“你跑調了。”管聲目光淡漠地丢下這一句。他起身回到原先的位置,疊着兩條長腿,捧起那本《存在與時間》,沒再擡過頭。

範錫鬧了個大紅臉,僵在那像個信號燈。這是他最拿手的歌,也是每與朋友相聚于KTV的必點金曲,費心思練過的。本想給男神留下好印象,結果弄巧成拙。

登機前,他在洗手間問方博:“管老師是不是生氣啦?因為我把他的歌唱跑調了。”

“不是跑調的問題,”方博聳聳肩,又拍拍他的肩,“《遙不可及》是他剛出道那會兒發的歌,詞曲還是高中時寫的呢。你這麽說,豈不是顯得他沒有進步,應該挑新歌說才對啊。”

“啊,我懂了。”範錫恍然,但絲毫不覺得管聲矯情鬼小心眼兒。反而想,音樂人的心思就是細膩,百轉千回,所以才能創作出那麽多好聽的歌。

方博笑笑:“沒事,別放在心上。聲哥這個人很有趣的,一會兒就不生氣了。”

管聲的脾氣如盛夏驟雨,來去匆匆。待登機時,他又神色如常地與範錫聊天了,還說:“別叫我管老師,我又不是校長,成天管着老師,叫我聲哥就好。”

“嗯,聲哥。”範錫聲音發顫地咕哝,“其實,其實除了《遙不可及》,我還特別喜歡去年那首單曲《愚人節的眼淚》:愚人節的眼淚,難辨真僞。你的道歉像煙味,不走心只過肺……超好聽,是去年最好聽的歌,連我爺爺奶奶都會唱。”

管聲嘴角上揚,道了句謝,便又開始看書,時而用手機記錄閱讀心得。晦澀的哲學書,為他俊逸絕倫的側顏添了一份深沉。

慢慢的,範錫也放松下來,靠進商務艙舒适的座椅,出神地望着舷窗外航站樓的燈火。

這時,好友蘇盼又發信息提醒:“要簽名啊啊啊!!!”

他回:“不急,一個月呢。”

蘇盼:“幫我帶點保健品:玫瑰果膠囊,蔓越莓膠囊,男士複合維生素,更年期平衡片,麥盧卡蜂蜜……”

範錫想說在網上買不是一樣,猶豫一下還是回道:“好,全是給你爸媽和你弟的?”

蘇盼:“還有我對象。”

範錫:“你自己要啥?化妝品?”

蘇盼:“我想想吧,好像沒什麽。”

範錫:“咳嗽好點了嗎?”

蘇盼:“還行,醫生說是支氣管炎,慢性的。”

範錫:“等我回去就綁着你去好好檢查。”

他将手機息屏,又按亮,盯着屏幕發了會兒呆——壁紙是管聲,六年前奪得歌手大賽冠軍的那一夜。

扶着立麥的十八歲少年,追光燈追逐着鑽石般璀璨的眼眸,身後火樹銀花也不及他光芒的萬分之一。他踩着舞臺,孤傲地望向不知名的遠方,似乎将全世界都踩在腳下。

範錫直起身,偷眼觀察不遠處的真人,感覺比精修圖還帥,少了稚氣和青澀,多了優雅與從容。

飛機平飛後,空乘人員開始提供服務,同艙的幾個旅客都認出管聲,紛紛請他簽名合影。管聲逐一滿足要求,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比空少還标準。

燈光暗下,旅客陸續将座椅放平休息。因為是直飛墨爾本,可以安心睡一覺。範錫把玩着洗漱包,毫無倦意,站起來借着整理被子偷瞄管聲的艙位。柔黃的閱讀燈亮着,翻書聲隐約可聞。

範錫知道他愛讀書,所有粉絲都知道。只是沒想到,如此求知若渴。

“真是太優秀了,這麽優秀,卻還是很好學……”範錫暗下決心,“我也要努力學習,實現夢想,當一名合格的小學體育老師。”

飛機沖破濃黑的夜色,不知不覺,範錫後排大叔的鼾聲已經持續了1小時,而管聲依然沒睡,合起書要了杯果汁。

這時候很适合要簽名,也許還能多聊幾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