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再見,日天兄!

二人各自擎着寬闊的芭蕉葉遮陽,往礁石區走。範錫說,之所以最喜歡這首歌,大概因為每個平凡的人,都是不起眼的水泥地。

“你不平凡,你都是老司機了。”管聲瞄着他的臉,“等我再開演唱會,送你票,內場第一排正中間,算是答謝。”

“呀,那太好了!”範錫登時雀躍不已,“多給一張行嗎?我朋友也特別喜歡你。”

管聲被他舉着芭蕉葉跳來跳去的樣子逗笑了,連說沒問題。

“從前,我也像你一樣,随身帶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寫啊記啊,幾句歌詞,幾段旋律。忘了從哪天開始,這個習慣消失了。”

範錫側過頭,靜靜地聽着。

管聲嘆了口氣,繼續說:“太忙了,很難像從前一樣留意生活裏的細節,也不會再盯着水泥地上映着的藍天看好久。我的周圍,不是尖叫聲就是閃光燈,聽不到、看不見別的。”

高處不勝寒,低處不勝閑。不同階層的人,各有不同的苦惱吧。範錫想了許久也接不上話,只好說:“反正,以後再忙也要多喝水。”

“随想:1月9號就要過去了,又捉到一只椰子蟹,很好。木筏已就緒,我們卻開始糾結到底要不要去找燈塔,畢竟海上有很多未知的兇險。剛才,聲哥說明天适合起航。我以為他會預測天氣,結果他說,明天是110,聽上去就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他是個浪漫的人,很信玄學。”

範錫把本子收好,管聲急吼吼地朝他借筆,嚷着腦子裏的靈感太多,馬上就要從耳朵溢出來了。

“哦,那我幫你接着。”他笑着把手捧在管聲耳邊,不小心碰到了耳垂。

後者猛地一縮脖子,用肩膀蹭了蹭耳朵,看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接着尴尬一笑:“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太寂寞了,要對我下手呢。”

“對不起啊,不是有意的。”範錫搓了搓指尖,露出一絲苦笑。

這時,管聲忽然想起前兩天調快了時間,便借口上廁所,走遠後把表調慢15分鐘。于是,拂過身邊的風,懸在海上的那彎月,和坐在篝火旁發呆的男人,都變成了一刻鐘前的。

哈哈,好有趣,将來用這個意象寫首歌吧。

假如時光能倒流,那他的耳垂,将會再被摸一下。想到這,他心底潮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像反感,又像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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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太渴望與他人産生互動吧,島上的生活實在太過枯燥。但凡有個手機和WiFi,也不至于閑成這樣,還好馬上就要揚帆起航了。

他慢悠悠地踱回去,範錫聽見腳步聲,擡眼問:“那就……明天出發?”

他點頭:“擇日不如撞日。”

“我們是不是該晚上走?白天看不見燈塔的光,找不準方向。”

管聲覺得有道理,趁着晚上涼快點,二人不約而同開始整理物品。

範錫清洗了十幾個椰殼,準備裝淡水,又把各色熱帶水果用藤蔓綁起來,固定在木筏上,随吃随摘。

翌日清晨,他又下海了。

管聲站在礁石上,看了幾眼不遠處矗立的日天神石,又看向在水裏叉魚的人。雖然有些單薄,卻矯健靈活。陽光被海水折射的光斑,粼粼地照在沒有曬黑的臀部,一片雪白。

範錫在海裏泡了很久,叉到六條魚。

管聲說自己真的很想幫忙,可惜只會狗刨,于是就唱《We are the champions》來打氣。範錫從水裏鑽出來,揚起閃着水光的臉,朝他笑了笑。他忽然覺得,這小子其實挺帥,這大概就是運動所帶來的魅力加成。

他們把魚烤幹,當成路上的口糧,然後養精蓄銳,盡量多睡一會兒。畢竟今夜起航後,可能要劃很久的船。

最後一次醒來時,太陽已完全沒入海平線,月亮被紗絹似的浮雲籠着。在不知多遠的地方,燈塔亮了。範錫擡手感受風向,不知刮的啥風,反正是順風。

管聲說,該在沙灘留下痕跡,萬一救援隊來了,能知道他們的去向。于是,範錫用船槳劃拉出一行大字:“我們去找燈塔了……這樣就行了吧。”

管聲想了想:“最好加上英文。”

“We go to find……”

範錫撅着屁股在沙子上劃動,管聲用腳把痕跡抹平,邊重寫邊說:“語法不對,該是We're going to find the……燈塔……”他卡住了,側目看向範錫,“燈塔的英文是什麽?”

“嗯……light塔……”說完,後者羞愧地笑笑。

“我想想,我想想,”管聲用指節輕叩額頭,低聲哼唱英文歌,“I'll be your lighthouse,I'll make it okay……是lighthouse!”

寫好留言,他們相視一笑,倒數着“三、二、一”,将木筏推下海。

管聲先爬上去,扶了範錫一把。二人升起船帆,各自抄起菠蘿蜜殼做的船槳奮力劃動。幾十米後,木筏脫離了近岸浪,穩穩地浮在海面。

他們橫起船槳,緩了口氣,同時回望那座孤島。夜色洶湧,它的輪廓逐漸模糊,只有一小片海灘亮着,是他們遺留的篝火在孤獨燃燒。

“終于擺脫它了,”管聲喃喃地說,“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去醫院檢查。你別告訴別人我得腎結石了,不符合我的氣質。”

範錫笑了笑:“給我封口費。”

忽然,管聲跪在木筏上,挺直上身大幅揮舞手臂,高喊道:“拜拜啦日天兄!我們走了,你自個兒待着吧!哈哈哈——”

原來,他在和那塊形狀不可描述的礁石告別,好幼稚。

不過,範錫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挺起身子跟着喊:“拜拜!你會成為景點的!”

“汪汪汪!”帥呆也跟着叫。

“嗚呼!”管聲興致高昂,直接扶着桅杆站起來,朝一片墨色的大海呼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呸呸呸,太不吉利,泰坦尼克號都沉了。”

“哦對。”管聲迷信玄學,不禁有些懊惱,又喊道:“撤回剛才那條語音!”

範錫大笑不止,叫他快坐下。

這時,風向變了。他們降下船帆,又開始劃槳,向那一點希望之光前行。浮雲被風吹散,月光碎在微瀾的海面,和管聲俊美的臉龐。

範錫微微側目,旋即收回視線,卻又不住偷瞄,像窺見珠寶的賊。

他回頭看了看,那座島已經不在視野中了。淡淡的失落感萦繞在心上,一絲絲地纏成一個繭。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破繭而出。

他真的很想回到從前的生活,也真的不想和管聲分開。一起生活時,常覺得對方煩人,分離近在眼前卻又不舍。

但是,世事不會全都順意。他們本就是高低不同的雲,短暫交錯後,就要去往各自的方向。有了這段共同的冒險經歷,會成為朋友吧,偶爾聊聊天也不錯。他深吸一口氣,就這樣釋然了。

“別發呆,劃船。”管聲提醒。他只想盡快把腎結石搞定,哪裏注意得到範錫婉轉的心思。他重新看向前方,繼而錯愕地發現,遠處的光點竟然消失了!明明幾秒前還在!

“草,燈塔滅了!”

“啊?!”範錫從心事中回過神,渾身一僵,“是壞了嗎,應該很快就會修好吧?”

管聲蹙眉,凝重地搖頭。夜色茫茫,二人相顧無言,誰都清楚此刻在海上失去目标意味着什麽。很快,他們就會迷失方向,生死難料。

回去?可四下尋找,哪裏還看得見那座島!

最初的興奮勁退去,他們才意識到冒然離島有多糊塗莽撞。連出海的經驗都沒有,弄個破筏子,就敢挑戰太平洋。真是屎殼郎上馬路,楞裝小吉普。

男人是沖動的動物,那麽兩個男人加起來,就是沖動的二次方。

“我們就是兩個傻X。”管聲淡淡地說。

“是啊。”範錫也淡淡回應。

“你tm亮了大半個月,就今天滅了!”管聲突然暴起,用船槳拍打着水面,“非要在今天!非要在今天!理查缺德,我x你祖宗!”

“聲哥,坐下,”範錫拉住他的手安撫,“槳要壞掉了。”

管聲噗通坐下,深吸一口氣,把狗抱在懷裏狠狠撫摸,很快回歸冷靜。他還是老樣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無奈地說:“等天亮吧,也許能直接看見燈塔或者陸地。”

然後,他感到輕微的惡心,大概是開始暈船了。他慢慢躺下,枕着手臂。身下的原木堅硬粗糙,硌得肉疼。

範錫也跟着躺倒,保持着一段距離。

他摘了一顆紅毛丹,剝開遞過去。管聲塞進嘴裏,随後擡起頭,噗地把果核吐向海面。隔了幾秒,說:“謝謝。”

他笑道:“你像豌豆射手。”

二人一狗就這樣躺着,海浪托着木筏,有節奏地一起一伏,仿佛大海在呼吸。星空很漂亮,像有人在深藍色的天鵝絨布上,随手灑了一大把鑽石。

“現在,我們在往哪個方向漂呢?”管聲說,“好像可以利用星座來定位?”

“北極星的方向就是正北。”範錫回憶着兒時看過的科普讀物,“先找北鬥七星,它們連起來像個勺子。勺子外緣的兩顆星連接在一起,直指北極星。”

“勺子,勺子……”管聲眼眸微轉,在漫天星鬥中尋覓,“沒有啊。”

範錫也瞪着眼睛找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啊呀,我們在南半球,恐怕看不見北極星。”

“笨蛋。”管聲撐起身子,眼中帶着責備。星光落在他眼中,熠熠生輝。範錫胸口突突亂跳,慌忙扭開臉。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小範:糟了,是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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