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意亂神迷

範錫緩了緩,旋即高喊:“我看見它了!眼睛是黃的!尾巴又黑又長!”

“是什麽東西?”管聲的雙眼駭然瞪圓,向頭頂看去,只有層疊的濃綠。

“不知道,我只看見眼睛和尾巴。”範錫緩緩搖頭,目光迷茫而恐懼,“不過,它的眼睛很大,幾乎和人的一樣大!”

“人也分大眼小眼,能差一倍呢。”

“正常大小,像我的這麽大。”範錫眉頭緊鎖,試圖從方才那一瞥提取到更多信息,“對了,《異形》你看過嗎?它的尾巴和異形一樣!黑的,細細長長,你說會不會是外星生物?”

“別瞎猜。”管聲臉色微變,又向上瞄了兩眼。

“我感覺,它在觀察我,掂量我的斤兩。”

“它拉稀了,現在攻擊力不強,我們快走。”他一把撈起仍沉浸于恐懼的粉絲,後者兀自嘀咕着“我覺得它沒拉稀”。

回到開闊的沙灘,光線變得強烈,心境也跟着豁然。此時,範錫才說身上有點痛,管聲撩起他的破T恤,立時皺起眉。

一種确切的心疼,如重拳般襲來。

他纖瘦的背上一大片淤青,被石子硌出兩個血口子,後腦也腫了。他淡淡地笑着說沒事,不影響勞動。

“你歇着吧,我一個人挖貝殼。”

管聲先是幫範錫消毒傷口,然後給自己梳理了一下發型。他戴好太陽鏡,甩開鞋子,攜工具向海而去。他感覺範錫在注視自己,于是潇灑地邁起臺步來。

吃了點東西,他們商量要不要挖個陷阱,把那家夥抓住。它既然能上樹,那普通的陷阱就困不住它。假如在底部放入削尖的樹枝等利器,則太過危險,因為他們和帥呆都有可能不小心掉進去。

“還有一點,目前還算相安無事,我們怕它,它也怕我們。”管聲分析道,“萬一沒捉住,反而惹惱了它,恐怕會遭到報複。”

範錫點頭表示認可,嘀咕一句:“它的尾巴好靈活,好像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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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聲抓起一把沙子玩着,瞄着唯一的粉絲凝眉思索。這小子太瘦了,是該補充營養。很快,他拍板決定:“那就抓它!居然敢吓唬你,我這麽寵粉的人能忍嗎?!你做過陷阱嗎?”

“做過,在《我的世界》裏,嘻嘻。”說完,範錫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任是平凡也動人。

管聲一下子被萌到了,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他這麽毒舌的人,此刻居然想不到吐槽的話,只是覺得很可愛。

“我想想……我在真人秀裏弄過一次,當時是捉田鼠。其實沒捉到,是節目組後拴上去的。唉,這鳥不拉屎的破島,連只耗子都沒有。”他拿過降落傘繩和幾根樹枝,若有所思地比劃,很快搭建出一個模型,是最基礎的繩套陷阱。

“啊,我懂了。”範錫看懂原理,二人立刻行動,來到曾發現排洩物的地方。這就表明,它還有可能路過這裏。

他們做了一個木楔子,深深地打入地面,又找到一棵較為纖細的小樹,用降落傘繩綁住樹枝。管聲如纖夫般背住繩子,用力拉彎,範錫在旁指揮:“彎了,聲哥,已經很彎了……好了好了,再彎就斷了。”

這一連串的“彎”,說得管聲胸口發熱、渾身冒汗,頗為煩躁,仿佛被當衆揭穿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醜事。

他将繩索與木棍相連,卡在木楔的凹槽處,這樣就形成一個類似于老式門闩的結構,然後打了一個觸發結。當有觸碰和震動,整體平衡被打破,小樹便會彈直,吊起或拖住落入圈套的家夥。

布置好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在繩套中間放入一塊螺肉,邊後退邊用樹葉掃去二人的足跡。範錫屏住呼吸,朝他豎起大拇指。

傍晚時分,有動靜了!

林中傳來帥呆的狂吠,提醒他們有東西落網。二人的心懸到嗓子眼,一前一後飛奔過去,卻見一只毛茸茸的黃色生物被拴住後腿,吊在樹上蕩着秋千汪汪叫喚。範錫松了口氣,撲哧一笑。

“笨蛋!”管聲解救了自己的狗兒子,“狗長犄角,出洋相。”

重新布置好繩套,他帶着自己的萌寵和萌粉去山洞過夜。

這天晚上,他沒有叫醒過受傷的範錫。他坐在山洞口,凝望日天神石朦胧偉岸的身影,獨自值守了整夜。

範錫警覺地觀察着四周,為以防萬一,他叼住哨子,随後打開芭蕉葉。

發酵四天的可可豆,已經變成褐色,正在散發出陳年鞋墊般的酸臭。毫無疑問,他又失敗了。代表暗戀的心意,怎麽可以是鞋墊味兒的?

他不甘心,試着把可可豆從粘稠的液體中剝出來,往嘴裏丢了一顆,驚喜地發現味道比上次好得多!雖然依舊酸苦,但增了三分香醇。

下午,他把曬幹的豆子帶回海邊,趁着管聲上廁所,放在火上炒制。剛把熟豆藏好,管聲就回來了,問道:“小粥,你想不想看鳥兒?”

他一愣,視線不由自主地下移,嘟囔:“別開這種猥瑣的玩笑。”

“我是說,去看那窩小鳥。”管聲揶揄地笑笑,“咱們究竟誰猥瑣啊?”

有好一會兒,範錫都不好意思講話,覺得自己真是寂寞過頭了。一聽到鳥兒,立刻想到屌,立刻想到糾纏的軀體,腦海裏的畫面從jpg變成gif。寂寞之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找到那棵大樹,卻沒聽見雛鳥啁啾。鳥巢已經傾覆,枝頭一片死寂。地上散落着雛鳥的絨毛,和數根大鳥的豔麗尾羽。

“是那個拉黑屎的家夥幹的。”管聲咬牙切齒。

物競天擇,本無善惡之分,但範錫心底依然潮起一股酸楚。難得遇見一絲美好,卻被自然法則殘忍剝奪。沒辦法,它們的巢築得太低、太顯眼。

他拾起大鳥的一根羽毛,為了保護孩子,它盡力了。他想起父母,眼眶一熱,慌忙用手壓住眼睛。一只溫柔的手把他攬住,揉了揉他的頭。那麽毒舌的男人,卻沒有調侃他,真難得。

他把臉埋在男人肩頭,哽咽道:“聲哥,我想回家。”

“我也想啊,會有人來救我們的。”管聲猶豫一下,終于還是緊緊抱住他,“我努力了那麽久,不可能就這麽老死在孤島,命運不會這樣捉弄我。”

“萬一永遠都沒人來呢?”

“那我們就再出海,漂到哪兒算哪兒。”

範錫吸吸鼻子,嗯了一下,掙開懷抱不好意思地撓頭。相擁的感覺太美妙了,再抱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把人家撲倒。

“唉,衣服都被你哭濕了。”管聲瞟一眼肩上的水痕,迎上他帶着歉意的泛紅眼眸,“如果你想繼續哭,另一邊肩膀也可以借你。”

他漲紅了臉,把玩着羽毛連說不用。

他們都明白,再度起航,只是一個自我安慰的空頭支票而已。見識過大海的無垠、鯊魚的兇猛,那股無知無畏的蠢勁兒早已被澆滅,當初活着靠岸已是僥幸。

只是,他們需要這種目标感來麻醉自己。停在沙灘上的木筏,已經成為了圖騰般的存在。

回到海邊,範錫輕輕把羽毛夾在旅行指南裏,凝望着海面悶悶不樂。

管聲給自己做了個帥氣逼人的發型,故意在他面前晃,他似乎也不感興趣。早知道,就不提議去看小鳥了,本來是想讨他歡心的。

“還傷感呢?”管聲蹲在他面前,揚起嘴角,“我想到一個新游戲,要不要玩?你先把褲帶抽出來。”

“需要脫褲子?”還沒反應過來,管聲已經開始動手動腳,解開他的運動短褲,硬把帶子抽走。

“翻花繩你會吧?”管聲用褲帶繞住雙手,修長的手指左右勾了幾下,伸到他面前,“來吧。”

範錫眨眨眼想了想,翻出個“手絹”,笑道:“該你啦。”

“我來翻個面條,”管聲邊說邊動作,“唉,好想吃炸醬面,我媽做的可好吃了。黃醬得要前門六必居的,甜面醬是西單天源醬園的好。黃醬得用香菇水澥開,肉丁肥瘦參半,不能用現成的肉餡兒,得手切……”

“別說了,饞死了。”範錫舔舔嘴唇,用小指勾住繩,“看我給你翻個牛槽。”

“牛肉也好吃。”不知不覺,管聲越靠越近。他深深凝視着近在咫尺的人,目光灼熱,幾乎要把對方燙出個窟窿。彼此手指相碰,濺開一片溫熱的火花。

鼻尖幾乎相撞時,範錫瞄他一下,又迅速垂眸。微顫的手指失了方寸,把繩給翻亂了。

于是,管聲的心也跟着亂了,小腹發燙,冒出一個又一個無恥的邪念。

他微退半步,慢慢地理順繩子,把它重新繞在手上。範錫沉吟幾秒翻出一個“大橋”,對他笑了笑。那麽不起眼,又那麽可愛。

他确定自己心動了。與世隔絕的孤獨,寂寞,惶惑……無論原因為何,他都對島上的另一個人類動心了。

假如面前這個粉絲不是空手道教練,他真想撲過去肆意妄為,就像神秘生物撲向那窩小鳥。但他腦補了自己被反殺的局面,對丢人的擔憂壓過了欲望。

他是愛面子的。

他感覺得到範錫的心慌意亂,他有信心,能把他們的革命友誼升華。就像當年,他确信自己會奪冠,會成名,讓父母過上好日子,讓弟弟去留學,讓曾給他冷眼的親戚追悔莫及。

他不是沒經過誘惑,見過的美人不勝枚舉。所以,他意亂神迷,卻又分外清醒。他拎得清,事業就是他的一切。他所在的世界,牆倒衆人推,除了這次事故,他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出現其他意外,不知多少人眼饞他的資源和頂奢代言。

所以,最完美的狀态,就是島上耳鬓厮磨,島外各自安好。回歸正常生活,他們依然是好哥們兒,他會在經濟上盡量補償。

“聲哥?”正被他意淫的粉絲把手舉在他面前。他笑了笑,手指輕輕勾住繩,故意用熱切的目光注視對方,直逼得範錫主動錯開視線。

管聲決定,為避免遭遇拒絕後的尴尬(只是以防萬一,粉絲怎麽會拒絕偶像的告白),他會在愚人節那天跟範錫談談。若對方願意,則一切水到渠成。若是表現得痛惡,就說是開玩笑。

進退有度,取舍自如。

或許是蒼天有眼,為了緩解他們的思鄉之情,讓一只椰子蟹出現在視野中。他們驚喜地對視一眼,一齊撲了上去,用錘子和石頭把它活生生砸死。

它不及小鳥可愛,又十分鮮美,所以誰都沒有絲毫憐憫,反而興奮不已。它的父母兄弟看到這殘暴的一幕,肯定要被吓死了。

管聲想,其實人類和藏在密林中的家夥一樣殘忍,只因精神需要,才偶爾表現得寬仁。也許此刻的某個角落,它正在細嗅蘭花,反過來暗罵他們無情。

但管聲依舊對它深惡痛絕,因為它害自己的準男友傷心,還摔得夠嗆。

在他煮螃蟹時,範錫興沖沖地拿來一種蘑菇,形如珊瑚,說順便煮了。

“這可不能亂吃!”他立馬丢到一旁,并喝令帥呆不準撿。

範錫說:“這是掃把菇,好吃,又脆又嫩,我小時候經常吃。”

“你确定?”管聲斜睨着他,“要是中毒,可就嗝兒屁了。”

“非常确定,真的能吃。”

“掃把菇……這名字,忒不吉利。”管聲怕蘑菇把螃蟹污染,最後才放進去。煮好後,他将信将疑地嘗了一口,緊皺的眉心緩緩舒展,又連吃幾口。清香脆嫩,帶着菌菇特有的鮮美,的确美味。

“好吃吧?”範錫笑着問。

他嗯了一下,“今天挺幸運,有大螃蟹,還多了一種新食材。”

“要是沒有那個怪物就好了。”範錫又懷念起那窩小鳥,慢騰騰地啃着蟹腿,晚霞把他的臉照得很紅,“我們給它取個名吧,叫‘屎脹’怎麽樣?”

管聲聽不懂。

“就是惡心的意思,黔東南方言。”

“哦,我家那邊把惡心叫‘腦心’。“管聲撇着嘴搖頭,“屎脹,不夠響亮,還不如叫操蛋,唐山人喜歡這麽罵。”

範錫捂着嘴笑了一下:“燙閃?”

“你那是河南話……湯山,尾音往上揚一下。”

“行,那它以後就叫操蛋了。”範錫的聲音弱了下去,低喃道,“這個‘蛋’也怪可憐的。”

作者有話要說:

海星請送給新坑《狼占鵲巢》呀,感謝支持!

預告

看到偶像準備的生日禮物,唯一的粉絲感動得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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