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仙不知人間事
上樓前,他在24h便利店買了兩包15元的黃鶴樓。聽見隔壁沒休息,正熱火朝天地鬥地主,便把鑰匙、頭盔還回去,提醒對方充電,同時用煙做答謝。
疲憊地躺倒在床,他才發現管聲發來好幾條消息:“到家了嗎?”“還沒到嗎?”“下次我去找你。”“我是認真的。”“我姓管,到時候就扮個管道工。”
他想了想,知道管聲在打趣,便回道:“不來是小狗。”
對方秒回:“等風頭過去,我們就可以經常見面了。”
他說:“好,我等着。”
不然,還能說什麽呢?
在島上,每經過一輪日出和日落,兩顆心的距離都更近一點,而今反之。像兩條道路,交叉之後,漸行漸遠。一條滿是繁華盛景,一條不過尋常巷陌。
在那個終年盛夏的熱帶島嶼,他們的愛情也持續火熱,高溫不退。回來之後,氣候和愛,忽而都四季分明起來。
“我怎麽有點像林妹妹?啊,不想了!”他翻了個身,對着枕頭落下一通亂拳,這才感覺好多了。
鏡前燈很亮,映着鏡中面如美玉的谪仙。
他眸似辰星,眼神冷冽輕佻,勾魂攝魄。墨色假發一半披散,一半束進白玉發冠,發梢随着空調的冷氣微微飄動。
管聲微微側頭,發現那道疤的顏色已經被遮瑕掩蓋。只是微凸的痕跡,宛如一條與膚色相融的細蟲子。
頭皮好疼,勒得慌。他稍稍調整一下,對鏡自娛自樂:“上仙,揍啥去?”
“俺赴宴去。”
“那緊溜兒的吧,等會兒就吃光了。”
“沒事兒,大不了回家扒拉疙瘩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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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手機貼着大腿震了一下,他立即拿出來看。
八寶粥:“幫我朝李四要個簽名,好不好呀?”
李四,是這部戲的女二號。他眉頭一皺,回道:“不好,你只能粉我一個,不許喜歡其他人。”
八寶粥:“我爸特別喜歡她。”
“那你爸喜歡我嗎?”
“哈哈,也喜歡。”
管聲笑了笑,朝整理背包的助理招招手:“抽空幫我朝李四要個簽名,就說你要,麻煩她多寫一句,就說……祝範先生萬事如意。”
方博連聲答應,同時翻看通告:“聲哥,車快到了。這幾天可有得忙了,專門拍你。”
“再跟我對對詞兒。”管聲雖然演技寒碜,但還算敬業,該背的臺詞從來一句不落,“我這角色,一看就是後加的,把前後邏輯都破壞了。”
“那肯定的啊,人家籌備劇組的時候,你還在島上當捕魚達人呢。”方博笑着捧起劇本,翻到第一場“肉體凡胎的女主生病吃藥”的戲,捏着嗓子說:“這藥好苦。”
管聲接道:“乖,良藥苦口,不吃藥怎麽能好呢?”
“良藥苦,那良人苦不苦?”
“我苦不苦,你該知道。”油膩矯情之感撲面而來,令他不适地蹙眉,繼續說道,“來人,再煎一碗藥來!一大碗!不,要一大盆!”
“嗳,你做什麽?”方博繼續忸怩作态。
“你喝一口,我喝十口。你苦,我就加倍的苦。”怎麽像鬥地主?對詞到這裏,管聲忍不住了,“這男的怎麽得道成仙的?莫非仙界也賣彩票,他撞大運,抽中了成仙名額?你tm明知道苦,還拿個小羹匙一點點地喂,趕緊讓她一口悶下去啊。”
方博捧腹大笑,上氣不接下氣:“聲哥,臺詞裏可沒有一大盆,你別亂改。”
很快,去片場的車到了。
管聲跟在方博身後,匆匆穿過酒店大堂,矮身鑽進保姆車。短短幾步路,兩旁人頭攢動,尖叫震天,擠滿了本地聞訊而來的粉絲。
這世界,怎麽這麽多人?離開“我們的島”後,他常有類似的疑惑。
抵達片場,給關二爺敬上三柱清香,他換了一襲仙風道骨的白衣,與劇組成員客氣地打招呼。
同導演交流片刻,他接過道具,倉促入戲:“乖,良藥苦口,不吃藥怎麽能好呢?”
看着女主角的透光鼻梁骨,玻尿酸下巴和微笑嘟嘟唇,他忽而又想起範錫來。野草般的小子,不加鑿飾,平凡、蓬勃而旺盛。
這個男人沒有病,是真的喜歡她,才甘願受十倍的苦。如果生病的是範錫,他也能做到。
想到這,他發自內心地溫柔一笑,舀起一勺可樂吹了吹,送到女演員的嘟嘟唇邊。
中午,躺在房車裏吹空調休息時,方博拿來李四的簽名,誇他演技精進許多:“現場所有女性工作人員,外加打光的大叔,全都臉紅了。”
“大叔?”
“人家羞澀了呗!聲哥,你就是一個不插電的基情雷達。”
管聲笑罵一句,心裏卻頗為受用。這時,有人來敲門,問:“大家都準備好了,管老師休息得怎麽樣?”
“來了,馬上。”他抱起老婆送的巨型水杯猛喝一氣,剛想下車,手機震了,來電顯示為“義弟”。若非急事,這小子不會打電話。
他示意方博先出去,随後将手機放在耳邊,溫柔低語:“怎麽啦?”
那邊的聲音略顯焦灼:“你認不認識腫瘤醫院的什麽人,能幫忙挂個專家號?黃牛的號太貴了,又怕被坑。”
他心裏陡然一沉,關切地問:“你家裏人病了?”得知是範錫的大學同學要看病,他松了口氣,“等會兒,我幫你解決。”
認識的人裏,只有白佑人脈最廣。他把此事拜托給對方的秘書,随後便趕去演仙君。
秋老虎天裏的陽光毒辣無比,活像沾了鹽水的鞭子。
範錫用手背擦了擦汗,把手機鈴聲調至最大,生怕錯過來電。他在醫院內外跑了半天,前後問過幾個黃牛,怎麽看都像騙子。本不想麻煩管聲,可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走進附近的KFC,見蘇盼仍木然呆坐,餐盤裏的東西一口沒動。她的大學同學小媛在輕聲安慰:“肯定沒事兒,你這麽年輕,不可能突然就晚期了。”
範錫重買一份雙人套餐,叫她們趁熱吃,自己解決了冷掉的漢堡、雞塊和薯條。随後拿起蘇盼在另一間醫院做的胸部CT,對着明亮的窗子琢磨,瞧不個出所以然。
但是,那裏的醫生懷疑是肺癌晚期。她男朋友在出差,她一時間沒了主意,便聯系了自己。
“昨天就該找我,平白耽擱一天。”他把漢堡推給她,“凡事要往好處想,也許只是肺結核呢?先吃點東西。那位說,能托人幫忙挂號,我在等電話。”
蘇盼蠕動着蒼白的唇,小聲問:“你沒告訴那位,是我生病了吧?”見範錫搖頭,她笑了一下,“那就好,我不想讓那位知道。搞得像是想借你的關系,讓人家幫襯我似的。”
她是個自尊要強的人,範錫能理解。假如他開口,管聲必定會出手相助,至少在經濟上無需發愁。
“那位,是哪位啊?”小媛不解地問。
“是個見多識廣的朋友。”
說完,他剛想再看看有沒有專家號,“那位”深情的歌喉突兀地響徹餐廳:“雨過之後,不起眼的水泥地,也擁有一片藍天……”
是陌生號碼,他連忙接起,只聽對方淡漠有禮地說:“範先生嗎?您好,我是白總的秘書,我姓郭。麻煩您把病人的身份信息,還有要看的專家發給我。”
“好的好的,謝謝。”
範錫立即編輯信息,發出不過十分鐘,蘇盼就接到短信,提示她已經預約到胸部腫瘤內科的某教授,2小時後就診。
終于邁出看病第一步,他暫時松了口氣,告訴管聲:“挂號的事解決了,幫我謝謝白總。”許久不見回複,應該是在忙。
走出診室時,蘇盼腳步虛浮,表情讷然。
小媛忙上前挽住她胳膊,扶她坐好,詢問結果。範錫攥緊拳,等她開口。
她兀自呆了半晌,才說:“醫生說CT片看起來很嚴重,應該已經發展至少兩三年了,還有鈣化的痕跡。約了明天的鎖骨穿刺,看看是良性還是惡性。”
她漠然地癟癟嘴,小媛哇一下失聲痛哭,仿佛已經看見了最壞的結果,引得她反過來安慰:“別哭了,不會馬上就死的。”
範錫直直地坐着,胸口像壓了塊巨石。醫院的冷氣很足,讓他如墜冰窟。去澳洲前她就總是咳嗽,真該逼她去檢查,那時候開始治療多好。
“你把嚴恺叫回來吧。”他低聲說。
“做完檢查再說,他跟的這個項目很重要。”蘇盼無意識地撫弄着裙擺的死褶,“你們都回去工作吧,我也得上班去了。”
小媛驚呼:“還上班?!”
“我就請了半天假,回家幹躺着又不能治病,”蘇盼的眼神淡淡的,飄過候診的人群,“還不如去公司,熱鬧點心裏也好過點。”
把蘇盼送回公司,小媛坐在廣場垂頭抹淚。範錫與她不熟,不知該說什麽,把面巾紙留給她就走了。他連自己都安慰不了,更何況別人。
晚上,管聲發來一張照片:“祝範先生萬事如意——Lilith。”随後說,要趕時間拍夜戲,不能與他聊天了。沒提挂號的事,似乎已将區區小事抛在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好友生病,粥粥全力幫忙。此時他還不知道,他就要甩掉男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