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麽近,那麽遠

這是個比較老的小區,不過是學區房,而且沒有小戶型。綠化率很高,樓間距也大。管聲也投資了其他房産,但地理位置沒這裏好,說還是住這兒最方便。

範錫按照管聲曾告訴他的地址找過去,按響樓宇門。

“誰呀?”一個拐着彎兒的中年男聲響起。他發現輸錯了,這是同一層的管聲父母家,于是道歉後重新叫門。

“哪位?”是熟悉的溫柔清朗的聲線。

“您好,外賣。”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繃着嗓子說。

“沒點啊。”

“可能是您朋友叫的吧。”

“什麽東西?”

他捂住嘴笑了,接着用正常的嗓音說:“八寶粥。”

咔噠——門開了,男人震驚而欣喜地吸了口氣:“你……快進來!”

剛出電梯,範錫就被一個熱情的懷抱裹住,像娃娃機裏被抓住的玩偶,幾乎懸空着進了門,涼爽的冷氣令他打了個寒顫。

火熱的吻,又令他回溫。

管聲把他抵在門上,掀了頭盔,貪婪野蠻地啃噬他的唇,呢喃着品嘗他嘴角的雨水:“我好想你,我一有空就想你,沒空時走神兒也想你……”

“那你怎麽不去找我?我告訴過你,我住哪兒……”他在吻的間隙問道,沒有得到回答。

綿長的深吻結束時,地墊早已被雨衣滾落的水珠打濕。範錫趕緊脫下來團了團,随後呆望着眼前朝他微笑的男人,紅腫的嘴唇半張。直到對方用腳尖碰了碰地上的拖鞋,說:“進來呀,傻小子。”

“你臉上的疤淡多了,”他仔細端詳管聲的臉,“能完全去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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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苦笑一下,輕輕搖頭。

“哦對,我把你兒子也帶來了。”他蹬掉濕漉漉的鞋,放下旅行包。剛拉開拉鏈,帥呆就急不可耐地鑽出來四處巡視,闊別已久的家令它格外興奮。

“我那地方小,不夠它玩的,憋壞了,不像你家這麽大……”範錫環視管聲的家,眼珠好奇地轉動。管聲早已深入他的生命,而他卻初次走進對方的生活。

房子至少有150平米,裝修風格簡約素雅,只有三個房間,因而顯得特別寬敞。窗外視野開闊,東可觀國貿,西可望西山。

客廳靠近陽臺落地窗的位置,有一架黑色三角鋼琴。這種細膩且極具質感的黑,還是頭一次見。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好貴的施坦威。”範錫探出手又縮回,吐了吐舌頭,“別給你摸壞了,哈哈。”

“沒事,我還怕它硌着你手呢。”管聲把一條柔軟的毛巾罩他在頭上,“你怎麽戴着個頭盔啊?”

“我借了輛電動車,裝成外賣小哥,就不惹人注目啦。”他擦拭脖子和臉上的雨水,“下雨天,外面本來也沒啥人。”

他笑了笑,管聲呼吸一滞,定定地注視着他。

他的發型,被頭盔壓得直直愣愣。平淡無奇的臉上,濕潤的黑眼睛正四處張望,整個人就像一株淋濕的野草,卻勝過所有瑰麗芬芳的花兒。

管聲立定跳遠般朝他撲過去,又剎住車,因自己的急色而暗暗惱火。為什麽,這小子只是打扮成普通的外賣騎手,卻如同穿了丁字褲般誘人?

“過來,帶你看看我寫歌的地方。”管聲強壓下欲望,拉着他的手,走進朝北的房間。見他好奇地摸了摸厚重的房門,便笑着解釋:“這是隔音門,我的工作室做了全屋隔音,哪怕蹦迪都不會擾民。”

說起蹦迪,範錫想起偶像那不敢恭維的舞姿:“舞練得怎麽樣了?”

“挺好,看着和廣播體操差不多。”

他啞然失笑,打量着偶像的Home Studio。在島上聊天時,管聲說但凡得閑便會在此徹夜與音樂鬼混。把門一關,就是天堂。

牆上随意貼着很多外國歌手、樂隊的海報,他能認出皇後樂隊和R.E.M.樂隊,因為主唱都是同志。

窗邊兩個書架,一個擺滿黑膠唱片,一個擺放着音樂相關書籍和各類小說。範錫掃了幾眼,沒有一本與表演有關,連《演員的自我修養》都沒有,難怪演技固化。

圍繞着一臺iMac,亂中有序地排列着MIDI鍵盤、合成器、聲卡、電容話筒、監聽音箱和監聽耳機、母帶效果器、壓縮器、數字調音臺等設備……密集的線材,如蛛網般蜿蜒于地毯。

範錫對什麽都好奇,管聲耐心地逐一說明。忽然,他發現牆面居然是歪的,愕然瞪大雙眼:“這房子建得有問題!”

“特意弄的,能減少駐波反射。”管聲用下巴指向牆邊堆着的雜物,“還有這些,也是同理。不是我懶不愛收拾,是為了讓聲場更和諧。”

他開啓電腦,把這個最特別的粉絲攬入懷中,點開音樂制作軟件,挨個兒展示那些誕生于孤島的旋律。有的只是一段和弦,有的幾乎是完整的曲子。

“你看,都輸進電腦裏了。”

“和那些歌詞搭配一下,新專輯就有了!”範錫想當然地說。

“哪有那麽簡單!一首歌,要反複細化詞曲,錄Demo,編曲、錄音、混音、制作母帶,最後拍MV,編曲最耗時。”管聲單臂環着他的腰,修長靈活的手指緩緩游走,“有的歌手,只能一句一句地錄,全靠混音師後期合成。”

“誰呀?”範錫八卦道。

“就是現場不太行的那些,現在多少人都不敢全開麥,不是走音就是氣息不穩。”管聲挑起眉峰,話鋒一轉,“不像我,同齡男歌手裏的Live之王。”

呃,好像不是,但絕對算是個Live之王爺……範錫腹诽着擰過腰,雙臂如藤蔓慢慢纏上他的脖頸:“你先完成那首《海底電臺》好不好?我喜歡。我是DJ海星……哈哈……”

“好,下周我要進組客串,戲份一周拍完,回來就開始做。”管聲端詳着懷中人,眼底湧起情欲,低沉地笑笑,“我的床也很不錯,要不要去參觀一下?”

“不急,先給我唱幾首歌。”範錫故意對着他耳朵呵氣,“心急喝不了熱粥。”

範錫感覺,自己變成了男人手裏的一段旋律。

拆成散亂的音節,又編好,再打亂。 時而柔和,時而激昂。剛在低音區纏綿,又猛然躍進到令人戰栗的高音區,天地如浪潮般翻湧起伏。

中途,怕被鄰居聽見,便轉移戰場去了隔音的工作室,把一地線材都弄亂了。

雲消雨散後,範錫沖了個澡,重重地趴在床上,打算睡一會兒。剛進入超然物外的放空狀态,突然被人猛推一把,跌回現實:“八寶粥,抱歉,我不能留你過夜。”

他擡起困倦的雙眼,看向腰間裹着浴巾的男人,想了想說:“那我三四點鐘的時候走。”

管聲沒有說話,抿起形狀優美的唇,用沉默表示為難和歉疚。範錫會意,掃一眼手機上的天氣預報,微笑着掩飾失落:“好吧,一小時後雨就停了,我那時候走。”

管聲露出一個壞孩子般的笑,張開雙臂撲到他跟前:“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小時就值四千金,再戰一場吧!”

戰個六!只剩一小時,你卻想跟我幹這個,而不是好好談心?範錫一個鯉魚打挺,又側空翻從床上落地,引得管聲驚呼“牛B”。

“我還是現在走吧,雨停了,狗仔隊就出來了。”他飛速穿好衣服,把四處閑逛的帥呆塞回旅行包,又掏出一張卡丢在床上:“你的信用卡。”

“這個畫面,像是你嫖了我。”管聲開着玩笑,“我看,就這樣扮成外賣員見面還挺方便的,我給你買一身新裝備吧?”

買個頭!範錫暗自賭咒,這種上門送炮服務,他絕不再做。他故作耳背,抱起頭盔,蹬上鞋子徑直離開了。

“八寶粥!”他的偶像追了出來。

他那按向電梯的手懸在半空,心裏一熱,騰起空前的期待。如果對方請他留下來,他要表現得傲嬌一點,然後再點頭。

“這是帥呆的免疫本和狗證,還有常用的保健品。”管聲遞來兩個小本子和一袋瓶瓶罐罐,“本想開車送你,可你是騎車來的。”

“沒關系。”範錫叫了電梯,盯着徐徐上升的數字,壓下同樣越升越高的苦澀感,“記得多喝水啊。”

電梯門開啓,他大步邁進去,快速戳着關門鍵,不去看對方。以表明自己并非戀戀不舍,甚至還挺着急走的,借此挽回一點臉面。

門關了,男人擡手擋了一下。沉默幾秒,輕輕地說:“對不起。”

此時是淩晨一點,雨絲依然稠密。

騎出小區大門時,保安突然叫住他:“哎,不對啊,你怎麽才出來?”

他悠然道:“這是我最後一單,送完順路見了個朋友。”

“你嘴怎麽是腫的,打架了?”保安用手電照着他,狐疑地上下打量。

“低血糖,在朋友家暈倒了,朋友給我做人工呼吸。”他眯起眼,躲避刺目的白光,發動電動車繼續前行。

身後傳來譏諷和質疑,生怕他聽不見,刻意拔高了嗓門兒:“嚯,一個送外賣的,在這兒能有啥朋友?”

他身形一頓,拐了回去,朗聲駁斥:“送外賣咋了?我偷了還是搶了?人有貧富,可不分貴賤。 都是一個鼻子倆眼睛,誰瞧不起誰啊?”

保安乜斜他一眼,不再作聲,回崗亭了。

他壓下心頭的火,整整雨衣,騎上主路。

放在平時,他根本不會與此人争執。一來他性子溫順,二來他清楚自己的實力,一旦上升到肢體沖突,必然要賠人家醫藥費。

修武先修心,高手往往都是一團和氣不露鋒芒。而那些盛氣淩人,紋一條過肩龍,動辄拉開架勢開幹的,都是剛學了點三腳貓功夫的嫩雞。

離家還有三公裏時,車速明顯降低。他低頭看向電量表,暗叫糟糕。隔壁三娃記錯了,電不滿,來的路上他根本沒注意。

幾分鐘後,電量耗盡,他只好推車走完餘下的一公裏。

一輛同向的跑車疾馳而過,濺起的水幕壯觀無比,猶如錢塘江大潮直沖非機動車道,當場給他洗了個澡。

冰涼的雨水肆意灌進衣領,讓本就發冷的胸口更涼。

“噗——修幾米!”他吐出嘴裏的水,破口大罵,繼續推車。

(注:修幾米,是貴州黔東南的一句罵人話,源于苗語。)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粥粥覺得這都不是事兒,還是好好地跟男神處對象。可是,本半仙兒掐指一算,聲哥還有三章就被甩了(聲哥:你禮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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