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還好嗎?
“八寶粥,”管聲攤手苦澀一笑,“你這不是跟自己較勁嗎?你來借錢那次,我以為你報複我才閃婚,所以沒見你。我尋思你……唉,沒什麽。”
當時他想,範錫是缺錢辦酒席,畢竟閃婚,準備不足。他差點沖下樓去,跟範錫扭打在一起,掐着對方脖子咆哮:你結婚缺錢,找我借?你怎麽想的,啊?!把我當凱子了?!
範錫沉着臉不語,黑亮的眼珠轉了轉,幾秒後不可思議地反問:“不對啊,你那時怎麽知道我結婚了?”
“方博在寵物店看見了帥呆,老板說你回家領證去了。最近,我經過缜密的推理,發現了蘇盼的病,所以才來找你當面講清楚。真沒想到,她已經去世了。”管聲刻意隐瞞自己早已清楚他喪偶的事。
“唔,這樣。那時,我想過告訴你,又覺得多此一舉,沒想到你早就知道。”範錫淡淡地說,回頭望向胡同口的小賣部,“你等一下,我去買點吃的。”
“沒事,我不餓。”
“……我餓。”
他匆匆走過去,很快買回一個面包和兩瓶雪碧。他把飲料遞給管聲,後者先是道謝,擰開時動作一滞,玩笑道:“你沒搖吧?”
他微微一怔,而後朗然一笑,想起那罐噴了管聲滿臉的雪碧,氛圍再次變得輕松起來。
他在牆邊席地而坐,管聲也擠着他坐下,一口氣灌了半瓶,舒爽地喟嘆:“想當初在島上的時候,做夢都想喝一口冰鎮的碳酸飲料。對了,你怎麽又把我拉黑了?”
範錫縮起胳膊,往邊上挪了挪,讪笑道:“你突然給我發消息,吓我一跳,雖然只是請我幫忙助力啥的……可還是感覺,某種平衡被打破了。我特意下了個軟件呢,哈哈。”
“哈哈,就像冷戰時期,古巴導彈危機的時候,哪一方有點動作,對方都會吓一跳。”管聲大喇喇地攬住他的肩,“現在,誤會都說開了,今後我們……我們還是好兄弟。”
範錫撕開面包,慢慢啃着。
他不傻,看得出管聲想要舊情複燃。只是礙于面子,先燃起兄弟情,使勁扇風,等火旺了,再更進一步。對未來,他心頭再度湧起惶恐和迷茫,或許永遠停留在愛情的初級階段,才是這段關系最好的歸宿。
是啊,誤會說開了。但是,他們會分開,其實與誤會無關。
“你這麽多兼職,是不是欠別人錢啦?我幫你還。”管聲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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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無言拒絕。
“帥呆還好嗎?”
“在我爸媽那兒,放心,他們會好好養。”他沒提帥呆已經更名的事。昨天,老範還發來視頻顯擺說:看,阿聲學會主動握手了。
管聲停頓一下,握住他抓着面包的手,語調低柔,一如此刻的晚風:“那你呢,你還好嗎?”
“你不是看見了嗎?過得挺充實的。的确欠了點債,一兩年也就還清了。”感受着手背的溫度,他握緊拳頭,掌心滲出汗水,在包裝袋刺耳的摩擦聲中笑了笑,“你呢,每年能完成業績嗎?”
“沒啥問題,那你——”忽然,管聲松了手,用帽子蓋住臉,往牆根一萎裝成醉漢。原來,是有人經過,範錫不禁撓頭苦笑。
待路人走遠,他拿下帽子,接着說:“那你先不當老師了?”
“嗯,你呢,考研了嗎?”
“也沒呢,總是沒時間。”他嘴角挂起無奈的笑,“生活都被不喜歡的事占滿了,下一張專輯遙遙無期。腦子又變空了,之前的新專輯,是我和團隊一起做的,很多有新意的編排都是別人的點子。前陣子倒是靈感爆發一次,寫了首新歌,等錄好demo就給你聽。主旋律是在島上時寫的,哈哈。”
“現在唱呗。”
“紫菜包飯有點鹹,嗓音狀态不好,下次見面時再唱吧。”
很機智,不知不覺間,就定下了下一次約會。範錫默然點頭,一只貍花貓貼着牆根溜過來,繞開他們,繼續夜巡它的領地。
也許是和管聲挨得太近,他一直在冒汗。
他從包裏拿出深灰色的運動毛巾擦了擦脖子,又把冰雪碧貼在額上,嘟囔一句:“今年真熱,不曉得三伏天要熱成什麽樣子。”
“還好啊,是你上火了吧?咱倆可是在熱帶雨林氣候磨練過的人。”管聲很自然地抓過他的毛巾,也拂了拂臉,沒汗硬擦,“诶?這不是你在島上用的那條嗎?我的天,還用着呢?”
“質量好着呢,沒壞就用呗,我這個人念舊。”
“我也是。”
“沒太看出來。”範錫淡然揶揄。
管聲沉默幾秒,惡作劇般把毛巾蓋在他頭上,換了個話題:“還記得Kelly嗎?”
“漂流瓶?”他訝異反問。
“上周我去澳洲拍廣告,順便去了新西蘭。”管聲露出一個有點嘚瑟的笑,用手機播放剪輯好的視頻。
範錫湊近,瞪着眼一動不動地看完,胸口陣陣發脹,連呼世界真奇妙。他擦着汗,為地球另一端正在過冬的陌生人而感動,默默祝福。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他和管聲只有在孤島上方能實現。
“經歷了這件事,看人家哥兒倆過得那麽快樂,我才下定決心來找你。”管聲張開手,掌心閃過一縷銀芒,“在那個小鎮買的,送給你。不貴,放心收下吧。”
範錫小心翼翼,捏起精致的哨子項鏈,放在唇邊吹了一下。聲音不刺耳,音色類似于簫或笛子。他笑着問:“你也有嗎?”
“有,但是我沒法戴,只能放兜裏揣着,我有合作的飾品品牌。”
管聲動手幫他戴好,溫熱的指尖掃過覆着薄汗的脖頸,如野鳥掠過靜谧的湖泊,激起一片漣漪。
目光交錯,氣氛驟然暧昧。當熟悉而陌生的嘴唇湊過來時,他側頭躲開了。趁熱打鐵的吻落了空,管聲踉跄一下用手撐住地面,順勢做了個俯卧撐,讪然道:“鍛煉一下身體,哈哈。”
範錫垂眸輕撫項鏈,低喃着道謝。周遭悶熱難耐,恍惚間又回到那座熱帶小島。那麽小,在任何一處吹響哨子,另一方都聽得見。
管聲又說:“9月14是音樂情人節,也是‘南回歸線’的最後一場演出,再辦演唱會就是新的主題了。開售之後,我送你票。”
範錫翹起嘴角,期待卻又不安。“南回歸線”巡演持續了兩年半,他和蘇盼一直想去看,只是沒機會。
“當初首演之前,我去找過你,給你送炮。”管聲口誤了,搖着頭撲哧一笑,“是送票,送票。結果,隔壁的哥們兒告訴我,你搬走了。你隔壁是幹嘛的?好幾個男的,門上還貼個葫蘆兄弟,當時我還以為是葫蘆娃主題的野鴨會所。”
“聲哥,你脫離群衆太久了。”範錫揪下一塊面包塞進嘴裏,“只是降低租房成本罷了。”
“你又搬回原來的房子了?我一直跟着你來着,但沒上樓。”
他悠然地嚼着東西,用戲谑的口吻說:“我搬進了隔壁的葫蘆娃主題野鴨會所。”
“哈哈哈……”管聲大笑,用帽子擋住半張臉,深亮如星的雙眼彎成兩道好看的弧。忽然,他的笑凍在臉上,意識到範錫沒開玩笑。
他一躍而起,表情堪稱驚恐,好像範錫突然變異了似的:“你和那麽多男的住一起?!”
“啊,是啊。不過現在沒那麽多人了,算上我一共四個。”範錫毫不在意。
“很不習慣吧?”
“還行,都是好人。比較不适應的一點是,除了我全是汗腳,殺傷力挺強的。”
管聲眉頭倏然緊鎖,仿佛正在走進有六只汗腳加持的夢魇之屋。他立即提議:“我給你租個房子,你還是自己住吧!別熏出毛病來,鼻炎肺部感染之類的。萬一把你熏入味兒了,那就更糟了。”
範錫被逗笑了,随即正色道:“聲哥,你愛面子,我也愛。真把我當兄弟,就別再提幫我還錢、租房子啥的。”
短暫的靜默後,管聲嘴裏蹦出一個簡潔有力的字:“中。”
“不早了,”範錫瞄一眼手機上的數字,站起來拍拍褲子的灰,“明天周五,我課多,得早點兒睡。”
“我知道,”管聲也動手幫他拍,啪啪地打他屁股,像父親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那個什麽體能中心的公衆號裏有課程表,我早就摸清你的動向了,範老師。”
他一怔:“不對呀,你怎麽知道我在哪兒上班?”
“就是……一家一家地查呗,教空手道的地方,總共也沒多少。”
他看着男人,心想:這麽個大忙人,幹起了偵探的活兒,也真是難為他了。
從僻靜的胡同出來,回到繁燈閃爍的熙攘街頭,他們忽而又無話可說,都感到局促。這段關系始于孤島,似乎只有在寂靜無人之處,才能舒适地相處。
再過一個路口,就是地鐵站。
“這個紅燈好長,再聊點兒什麽吧?”管聲帶着笑意開口。
範錫想了想,問:“你的腎結石,後來犯過嗎?”
“沒,去年在醫院查了,有顆特別小的石頭,不礙事。”
“多喝水啊。”他望着穿行不息的車流,柔聲叮囑。
“說點別的吧?兩年前,你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多喝水,一點也不浪漫。”
範錫沉默幾秒,“多尿尿啊。”
綠燈亮起,他颔首告別說句拜拜,快步走上斑馬線。管聲卻追過來,邊把口罩挂上耳朵,邊喊:“我也坐地鐵吧!”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粥粥:我的結拜大哥總想約會,還在地鐵站口堵我,請問這是兄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