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酒壯慫人膽

這時,冬子發來消息,問是否方便接電話。

他主動打過去,好友支吾半天,說話聲突然變小,似乎被人奪走手機。緊接着,耳邊炸響一個女孩咄咄逼人的質問:“我是他對象,你什麽時候還他錢?我倆要結婚了,請你別再拖了!不然,我就去你公司找你!”

範錫臉上一熱,像被甩了一耳光,感到莫大的羞愧和屈辱:“抱歉,我沒拖,這幾個月就還。我跟他說好了——”

“上一邊兒去!手機還我!”

冬子外強中幹地吓唬着女友,似乎躲進了其他房間,而後低聲開口:“兄弟,不好意思,都這麽晚了還打擾你。你別跟她一般見識,那個……”

“嗐,沒事兒。三萬,我争取下周還你,利息按銀行定期存款算。”好友的聲音帶着一絲小心,這讓範錫心裏酸楚。他大概能猜到,冬子為了拖延時間,跟女友說早就讨債多次,是自己不還。

他想聯系老範,又兀自搖頭。一個大男人,還朝家裏要錢,太不要臉了。

等會兒向管聲借?他開不了口。

問問合租的三位大哥?人家也不容易。

唉……

望着湖心亭煩躁踱步的清瘦身影,管聲捏了下口袋裏的票,決定先不給了。要給,就給一沓,賣了能緩燃眉之急。

他猜,範錫絕不會向自己借錢。

他叫方博再從票務公司拿20張票,還是內場前排中間的位置。然後,掏出一小瓶白酒,如拍香水般均勻地拍在衣服和頭發上,整個人酒香逼人,宛如酒仙。

他繞過樹叢,走上曲橋,拿出哨子吹了一下。亭中人驀然回首,月色和粼光照亮了臉上的微笑,也吹了下哨子。

“我們像特務接頭。”範錫說,随後在微熱的風中蹙眉,“喝酒了?沒少喝啊。”

“嗯……和幾個朋友,聚一聚,代駕把我送來的,等會兒還得麻煩你接了我這單生意,把我送回家。”管聲露出帶着醉意,略顯鈍感的笑。說話尾音發粘,舌頭打卷,腳步也微微虛浮。

在這個深夜的公園裏,他迎來了畢生的演技巅峰。生活化、富有層次感的表演,渾然天成。

十年老粉沒有瞧出絲毫破綻,扶他坐下,埋怨他不該過量飲酒。他順勢倒在對方腿上,如熱戀中那樣自然,寒星般的雙眸凝望着對方,愛意漫延,因“醉酒”而肆無忌憚。

加了buff就是好啊!

“瞧你選的地方,全是蚊子。”

範錫不适地挪了挪腿,他也跟着挪,“你不覺得,這個小亭子很像一座島嗎?”

聞言,範錫的腿部肌肉明顯繃緊,四下看看,良久不語。

“這兩年,我很喜歡四面臨水的地方。”清新濕潤的空氣包圍過來,管聲惬意地深呼吸,“有一次,在一座湖心島拍微電影。半夜,我自己在岸邊走,周圍靜悄悄的,水的聲音柔得像絲綢,感覺很好。将來我們這對異姓兄弟退休了,就找個這樣的地方養老吧。”

範錫輕笑,含着淡淡的嘲弄:“然後,每天都像特務接頭一樣,真刺激啊。”

管聲不知該說什麽,哼了一下,半阖着眼。他醉了,是正枕在愛人膝頭親昵的酒鬼,可以逃避暫時無解的問題。在重新開始的過程中,摸索答案。

半天沒得到回應,範錫揮開幾只蚊子,問:“票呢?”

“忘帶了。”

他發出略帶怨憤的輕哼。

“咋,沒票就不能見你?”管聲耍酒瘋似的扯脖子喊,“你是輪船,飛機,還是高鐵?”

“我沒那麽高端,我就像這個免費的小公園。”範錫把他扶起來,被濃重的酒氣熏得直皺鼻子,“行了行了,都醉成什麽樣了,趕緊回家吧。”

“我不回去,我要和我的義弟在一起!我的好兄弟诶!”管聲大着舌頭嚷嚷,捧起範錫的臉親了一口,演技已入化境,登峰造極。

“哎呀我的天……”範錫用手背蹭了下臉頰,腮邊湧起兩團薄紅,“你酒品絕對有問題,很大的問題,在島上我就見識過了。”

漸漸的,裝醉的偶像安靜下來,發給粉絲一首歌,叫他點開:“這是正事兒,給你聽歌……給你的歌。”

範錫沒帶耳機,只好外放。歌的氛圍很安靜,伴奏中他能聽出的樂器有鋼琴、爵士鼓和隐約的大提琴。當前奏結束,歌者的聲音響起,低柔溫暖,耳朵像是在品一杯紅酒。

“候鳥在海邊擱淺,

鯨魚在天空盤旋,

登上一列開往忘卻的車,

它卻離終點愈來愈遠。

飄零的葉變得新鮮,

羚羊走近豹子身邊,

愛情是一場甜蜜的災難,

我注定罹難你卻幸免……”

管聲注視着他認真聆聽的側臉,眼睫半垂,像夜晚休憩的蝶。黑眸流轉,他看了過來,管聲連忙進入醉酒狀态。

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夜風中,範錫想哭,想笑,甚至想和身邊的男人野合。然而,他只是截斷心底洶湧的暗流,平靜地評價道:“真好聽……只不過,不像寫給義弟的歌。”

“怎麽不像?”管聲露出醉醺醺的笑,“這歌在講什麽?”

他一語中的:“世界颠倒,時光倒流。”

“那麽,假如時光倒流,我們是什麽?”

是相依為命的戰友,親密無間的愛人。他頓了頓,說:“是胚胎,是宇宙裏的塵埃。”

“倒流太多了。”

他望進男人泛紅的眼:“是陌生人,我認識你,可你不認識我。”

管聲雙肩一抖,陷入沉默。手肘撐在膝上,托着額頭,顯然是因為醉酒而頭痛難忍。範錫疊起電動車單手提着,又把他背起,走出公園。

背後男人的手很不老實,推拿般地亂摸,四處點火。範錫懶得搭理這酒鬼,找到停在路邊的奔馳跑車,低聲說:“車鑰匙。”

他将背上的醉漢塞進副駕座,系好安全帶,又把電動車放入後備箱。坐進車裏,舒适的運動座椅和充滿科技感的炫酷內飾令人目不暇接。

他心裏一哆嗦,說:“聲哥,我沒開過好車,撞了可賠不起,你再叫個代駕吧。”

“烏鴉嘴,好好開你的吧。”管聲懶散地歪着,車裏酒氣熏天。

範錫對車不感興趣,但還是忍不住兜了一圈。

排氣管性感的顫動,引擎美妙的轟鳴,仿佛在駕馭一個肌肉硬漢。踩下油門,當轉速升高時推背感立即出現。轉向響應很快,稍稍轉動方向盤,車身就已經跟上。

假如他和管聲重新開始,或許他也能開上跑車,然後離開葫蘆娃之家。

不過,拿人手短。情濃時還好,一旦吵架,管聲便會說:“把我的車還回來,擠地鐵去吧你!滾出我租的房子,回仨汗腳那去!”

一旁,管聲在借着酒勁兒耍流氓,俊美的臉龐浮起邪笑,一再追問他那天晚上自己到底說了哪個字。

“什麽啊?”他裝糊塗。

“就是我在島上喝醉了,說想和諧你那次,我都好奇好幾年了。”

“就是……那個字喽,很辣耳朵。”他回想起當時,悄悄翹起一側嘴角,“我不告訴你,你好奇一輩子吧。”

“我好孤單,我要抱抱,我要喝八寶粥!”管聲手舞足蹈,在座位上打滾撒潑,像商場裏沒得到心儀玩具而耍賴的孩子。

神經病……範錫無奈地瞥去一眼:“那就找一家粥鋪喽。”

“我要喝範記八寶粥!”

“沒有。”

身邊這個醉漢的手開始不安分,醉眼死死盯着他,喉嚨裏滾着傻笑。揪他頭發,捏他耳朵,又把他鼻子推成豬八戒。

然後,指尖掃過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和小臂,口中招魂般念念有詞:“一摸手,二摸肘,順着平原往下走,一路走到三岔口。三岔口,有片草,草裏有窩小小鳥。”

“去去去,老實點!”範錫臉色漲紅,斥退這所謂的高冷男神,調大空調風速,想吹走渾身的燥熱。

“當兄長的,慰問一下結拜兄弟的兄弟,怎、怎麽啦?”瞄着他紅透的耳朵,管聲樂不可支。此時,車速突然放慢,前面排了數輛車,原來是交警臨時設卡查酒駕。

範錫跟着車流時停時走,管聲依然騷話連篇。還故意趴在他身上,越過他從車門儲物格拿出一小瓶飲料,然後借機用嘴唇拂過他的前額。直到交警靠近,才老實下來,戴好帽子歪頭裝睡。

範錫降下車窗,見聞到酒味的年輕交警微微蹙眉。

“臨時檢查,請您配合。”

一個棒狀的酒精檢測儀探過來,他張嘴要去含,被提醒直接吹就好,惹得管聲在旁嗤嗤地笑。

檢測之後,卻未放行。年輕交警審視着他們,嚴肅地問:“剛才,您二位是不是換了個座兒?我遠遠地看見了。”

“沒啊。”範錫困惑地笑了,旋即意識到,應該是管聲的動作引起了誤會。他看向副駕,見男人修長的手指不安地彈動着。

年輕交警打了個手勢:“您先靠邊停車。”

其他交警也圍上來,了解情況後查看執法記錄儀,沒拍到相關畫面。年輕交警篤定他們交換了位置,準備聯系隊裏調監控。

“等會兒吧,”範錫嘆了口氣,研究着這臺車的中控,“看完監控,但願沒人認出你。不然,大家就會欣賞到頂流巨星帶來的一摸手,二摸肘,順着平原往下走,一路走到三岔口。”

須臾之間,管聲的神态由迷離轉為清醒,将帽檐壓得更低,下了車。範錫不解,只見他闊步走至年輕交警身邊:“您好,我吹一下。”

對方怔了怔,将檢測儀舉到他嘴邊,随後掃一眼顯示屏:“沒喝酒啊?不早說,那你車裏怎麽那麽大味兒?”

“昨天被朋友吐的。”

“你們走吧,謝謝配合。”

範錫瞪圓雙眼,看着幾分鐘前還爛醉如泥耍流氓的偶像,邁着穩健的步伐走回來。

所以,從見面起,這個男人就在裝醉。他瞟向儀表盤上的時間,足足裝了1個半小時。這tm相當于,自己演完了一部電影——《我醉了》。

也許,才華橫溢的人,腦回路也都更崎岖一些吧。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聲哥終于坦誠了一點點,但老婆啥都看淡了,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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