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系統徹底愣住了。
因為在他的認知裏,自家宿主剛穿越就能免費獲得《白月光寶典》,無異于走在大馬路上突然被告知中了500萬彩票一般,雖然可能一開始會懷疑這個彩票的真實性,但只要解釋清楚了,最終沒有人會拒絕的。
沈容辭的反應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讓他震驚地說話都不利索了:“這、為、為什麽呢?”
“我不想做白月光,我想做萬人嫌。”
沈容辭語出驚人,直接刷新了系統的三觀。
“可、可是……可是你想不做白月光,也同樣可以接受這本寶典啊,你就單純把它當作可以降低最終關卡難度的支線任務來看待就好了!”系統硬着頭皮極力推銷,他不信宿主能拒絕選擇自己死亡方式的權力。
“那難不成你讓我一邊維持萬人嫌人設幹壞事,一邊又跑回去在男主面前瘋狂洗白自己嗎?這人設崩得也太難看了吧?”沈容辭嫌棄。
他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做個好反派了,怎麽能因為一本《白月光寶典》就打亂了他對自己第二人生的規劃?
系統見自己實在說不動對方,只能拽着沈容辭的袖子懇求道:“宿主,你要是不接受白月光寶典,男主……顧遲淵他今天可是要死在這間小黑屋裏的啊!要是他死了,你和我也別想活了啊!”
沈容辭蹙眉,問道:“什麽意思?”
系統也知道自己這番話實在太像是在威脅沈容辭了,但權衡利弊,他不得不硬着頭皮道:“如果宿主按照白月光劇情走,這會子已經将顧遲淵從那凍死人的小黑屋裏撈出來,湯湯水水地照顧着,顧遲淵的小命自然不會出什麽岔子;而你要是按照原劇情走,捅完了顧遲淵後十分害怕落荒而逃,此時早該滿身是血地在皇宮裏狂奔,聽到動靜的巡邏侍衛們這才趕來将顧遲淵救下……可是……”
可是他沈容辭不但沒有一刀捅進顧遲淵的胸口,還因為詢問《白月光寶典》的由來而錯失了将侍衛們引來的最佳時機,此時按照皇宮侍衛輪值的排班,最快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将侍衛們引過來,到時候顧遲淵就算不死也得落下什麽病根;若他不接受《寶典》扭頭就走,顧遲淵很有可能就在這人跡罕至的小黑屋裏不明不白的凍死餓死了。
“我剛才不是已經替他松綁了手上的束縛嗎?他完全可以自己解開繩子逃脫啊。”沈容辭點出了細節漏洞。
系統苦着臉:“是啊,要是原主之前沒有給顧遲淵灌下足以撂倒一頭牛的蒙汗藥,顧遲淵此刻确實能逃出生天了。現在?他能保持兩只眼睛都是睜着的就已經很不錯了。”
沈容辭:“……”
想想也是,顧遲淵好歹也是位皇子,原主能把他捆到這個鬼地方來,會先用點特殊手段将人迷暈也屬于常規操作。
“宿主,你就從了吧。事到如今,還能有比接受《寶典》更好的選擇嗎?你放心,等你成為白月光後,顧遲淵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他雖說是男主,但現在好歹也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何況他天身體弱,原本就是個吹風也病倒的病秧子,你真的忍心放任他在那冰窖子似的屋子裏待上一個時辰嗎?”
系統苦口婆心地規勸着,搓搓手一臉希冀地看向沈容辭。
“也是,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
沈容辭像是想通了什麽,用那雙三白眼若有所思地盯着系統。
系統被他盯得冷汗直下:他怎麽總覺得宿主這眼神不懷好意?
果不其然,就聽沈容辭道:“要我救顧遲淵可以,畢竟他的生死也關乎我的小命。但我才在顧遲淵面前作出十分嫌棄他的舉動,不可能再碰他。所以解救男主的光榮任務,就交給你吧,系統。”
“我?”系統指着自己的鼻子,傻眼。
“你剛才躲在暗處,他看不清你的長相。你現在進去,就說自己是去接某位貴人的路上,偶然路過看到這裏的情況,覺得他可憐将他救出。到時候就近找個有地暖的屋子把他放下就行。”
系統腹诽:說到底,宿主這不還是心軟了麽……這樣狠不下心要怎麽做萬人嫌啊?
“可我只是個系統,讓我救男主根本毫無意義啊。再說《寶典》裏的任務都得你親自完成才算數……”如果可以,這等刷男主好感的重要劇情,當然要宿主走才有意義啊!
沈容辭搖搖頭:“我現在可沒說要接受《白月光寶典》,我還在觀望之中。要是這回你救下顧遲淵,并且能從中得到好處,我說不定會考慮答應你。否則,我可要懷疑《寶典》是否真如你所說這般劃算了。”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成為萬人嫌,那就不能再像生前一樣對所有人的要求都有求必應,他必須學會尊崇本心、拒絕別人。而《白月光寶典》,俨然成為了他「拒絕」的第一步,絕對不能輕易松口。
雖然沈容辭表面上顯得态度強硬,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的動搖。要是系統再求一求自己,他說不定就點頭了。
而一邊的系統不知道沈容辭已經瀕臨松口的邊緣,他只是萬萬沒想到《白月光寶典》還有推銷不出去的這一天。
但他同樣沒有辦法拒絕沈容辭的要求。此事關乎男主性命,要是顧遲淵現在嗝屁、導致世界崩塌,別說沈容辭,他作為系統也讨不了好。
系統內心腹诽着,卻還是乖乖聽從沈容辭的吩咐回到了剛才那間小黑屋裏。
誰知他才進屋,就看見顧遲淵一臉寒霜地從地上掙紮着站起來的場面,驚得他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要知道,原裝的沈容辭可是給顧遲淵灌了足足兩份劑量的蒙汗藥啊!別說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就算是個成年男子,此時也是很難動彈的啊!
系統連忙上前攙扶,顧遲淵也沒有拒絕,就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直了身體,還示意他攙着自己往外走。
看樣子應該是沒認出他就是沈容辭身邊的耐冬。
系統看着眼前一瘸一拐卻還強撐着讓自己看上去無甚大礙的幼年體男主,心裏忍不住感嘆:兩個美少年相互攙扶着走在荊棘叢中該是多美好的畫面啊,怎麽就讓自己一個系統取而代之了呢?
等他回去還得再跟宿主好好說道說道,定是他還沒有了解到成為男主的白月光能有多少好處。
系統一心只想着趕緊回去找自家主子,卻不料手裏突然一沉,原本在自己的攙扶下冷着臉走路的顧遲淵突然緊閉雙眼倒了下去。
仔細看,那張蒼白的小臉蛋上浮現出異樣的潮紅。
竟是發熱了。
——
系統走後,沈容辭便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果然在拐角處看到了一架二擡的小暖轎。
兩個擡轎子的宮人正蹲在一旁摸魚,一見沈容辭來了,連忙規規矩矩地站到暖轎旁,替他拉開了厚實的轎簾。
“主子是現在就回鸾翥臺嗎?”其中一個宮人問道。
沈容辭坐進暖轎裏,被裏面燒得正旺的爐子一烘,全身骨子裏的濕冷都被卷走了,暖洋洋的。
“不,先等等。”
在皇宮裏,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坐轎辇的,即使是這樣的大冷天,大部分人也只能靠一雙腳走路。
這就不得不說起宮人口中的「鸾翥臺」了。
所謂鸾翥臺,取自「風引寶衣疑欲舞,鸾回鳳翥堪驚」。因裏面住着的瑾妃善舞,有鸾回鳳翥之姿,當今聖上特地賜下殿名「鸾翥臺」,還格外命人在裏面以紅珊瑚和夜明珠搭建了一個舞臺,可供瑾妃閑時作舞,足見瑾妃寵冠後宮。
而瑾妃,正是沈容辭的姨母。
要說原主之所以有膽量綁架身為五皇子的顧遲淵,還能往顧遲淵身上捅一刀,自家的社會地位也定然是不會差的。
沈家作為開國元勳,世代簪纓,父親崇寧公更是戰功赫赫,當今聖上才登基那會,一騎鐵槍鎮邊關,為新帝掃平了不知多少阻礙,更是深得皇帝信任,在朝中聲望頗高。沈容辭作為其嫡長子,生母又是寵妃瑾妃的親姐姐,身價堪比皇親國戚,理應是個萬千寵愛、含着金湯匙的貴公子,就算這輩子一事無成,也能世襲個爵位,又有母家庇佑,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只可惜,沈容辭的生母難産而死,崇寧公遷怒于他,将他視作害死愛妻的罪魁禍首,平日裏對他視而不見,偏疼幾個庶出的弟弟。國公府裏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久而久之他這個沈世子也形同虛設,身邊只有個耐冬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比下人還不如。
也難怪原主會心理扭曲,成了原作裏誰都看不順眼的萬人嫌。
此次,就是瑾妃看不下去自家姐姐唯一的親骨肉被如此糟踐,以自己膝下無嗣、想讓外甥來宮中作伴為由,特意将沈容辭接來宮中長住。
今天才是沈容辭進宮的第一天,他就把身為五皇子的男主顧遲淵捆進小黑屋了。
可想而知此人将來在宮中能招惹到多少仇恨。
而瑾妃,則是為數不多待原主真心的人,不論原主闖了多少禍事、惹了多少衆怒,瑾妃都義無反顧地将他護在身後,替他料理一切後事。也正因此,原作中的瑾妃作為炮灰的頭號靠山,最終也沒能落得個好下場。
這臺小暖轎,就是瑾妃心疼自家小外甥,特意給他準備的。瑾妃得寵,給自己外甥準備一頂小轎子也只是憐惜孩子,皇上自然不會怪罪,旁人就更不會拿此事說嘴了。
沈容辭不是沒想過讓這兩個宮人幫忙把顧遲淵擡走,自己則躲在一旁不出現,不讓男主知道是自己救的他便可。可這到底是鸾翥臺的轎子,就算兩個宮人嘴巴嚴,也難保男主不會認出來。
只得辛苦系統自己跑一趟了。
那本什麽《白月光寶典》看樣子應該是系統很自豪的産品,自己剛才多番拒絕,多少也是傷了系統的心。何況說到底,系統也是為了他着想……等系統回來了,自己再好好安慰安慰他吧。
沈容辭靠在轎子裏的軟枕上,腦子裏東想想西想想,耐不住爐子烤得實在暖和,很快就有困意襲來,頭一點一點的,幾乎快要睡着。
誰知面前厚實的擋風簾子突然被人從外面掀開,一股冷風倏忽襲來,将沈容辭的瞌睡全吹跑了。
而沒等沈容辭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具滾燙的軀殼忽地被塞進了自己懷裏。
他一擡頭,就被吓得魂飛魄散。
——這不是顧遲淵嗎!
作者有話說:
顧遲淵(幼年體(發燒中(裝昏迷(冷漠臉:老婆貼貼;
——
注:前蜀牛希濟《臨江仙》詞之五「風引寶衣疑欲舞,鸾回鳳翥堪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