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屏幕變黑幾秒,接着切到其他攝像頭,繼續播報。

不過已經沒人在看電視了。

博士和綿羊開始讨論,說着說着兩人甚至笑起來。他們讨論的東西很多,夾雜着一些術語和行話,但意思十分清楚,只要知道背景的稍微聽一聽就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不過林厘沒有聽。

他的耳朵已經聽不到聲音了。

綿羊的手漸漸松開,沒有繼續遮擋視線,林厘沒有動,保持之前的姿勢,直到整個新聞播到尾聲。

“……所以,我們征集信息,如果有能提供信息的人……懸賞十萬美元……我們的聯系方式是,撥打電話或者郵箱,電話是……”

随着最後一句解說,電視進入下一環節,林厘側頭枕着綿羊的大腿,死死盯着剛剛打掉監控的恐怖分子消失的地方,直到眼睛酸痛到不得不閉上。

他已經認出了那個逃犯是的誰。

瘋子。

綿羊拍拍他的頭,似乎要讓他起來,他閉着眼睛呼吸均勻,對方便把他放在沙發上

林厘躺在沙發上,畫面依舊在腦中不斷循環播放,他幾乎完全聽不到其他聲音,只能聽到心口愈演愈烈的心跳。

半夜

大概是半夜,

他感覺一陣搖晃,睜開眼,視野中出現一張人臉。瘋子拎着他的領子把他拽起來,對着臉一陣揉搓,用力地親了一口。

“我回來了!”瘋子大笑,“小兔子想我沒有?”

林厘愣住了。

他突然覺得非常非常的冷,情不自禁地、在瘋子的手中瑟縮了一下。

他還在客廳,入睡時開啓的電視依舊開着,不遠處開着的小燈開着,只是現在客廳大亮,所有燈都開起來,那盞小燈顯得微不足道。

落地窗外燈火通明,這裏突然多了許多人的氣息。

他的視線越過瘋子的肩頭,有幾個人在客廳一邊交談一邊笑着鼓掌,一個大黑包放在地上,綿羊正一個一個地把東西往外拿。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相互彼此打招呼。

殺手單獨站在背光的地方,他很高,棕發寸頭,一身漆黑,正在拆纏着手指的繃帶。格外普通的衣服穿他身上顯得腿長腳長,他利落地卸下/身上的東西,起身時下擺撩起,能看到一閃而過的肌肉輪廓。

林厘花了一些時間才費力地認出人,也許是視線盯着久了,他将東西扔在地上,拉下衣擺,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往這裏看了一眼。

鷹一般的眼神,銳利的仿佛能直接割下塊肉來。

林厘感覺被看的地方微微一麻,下意識的瑟縮一下,被瘋子抱在懷裏。

客廳裏彌漫着一絲很淺的血腥味,被點燃的香薰覆蓋。

多出現的幾個人很禮貌相互招呼完畢,站姿泾渭分明。他們開始用打量這間客廳,最後落到他的身上。其中一個為首的很有禮貌,簡單掃了幾眼,目光落到垂到地面的鎖鏈上,客氣問:“他是你們的新成員嗎?”

瘋子剛剛解開項圈把他抱到懷裏坐着,正在一頓揉/捏,聞言随意擡了擡眼。

“請不用在意。”博士和他握手微笑,“他沒有關系。”

電視已經換了個節目,似乎是個音樂節目,裏面放着勁爆的音樂,屏幕正滾動歌詞。

“這是一場狂歡!

槍聲響起,攔路者全部除去

警察完全發現不了我們的蹤跡

搶空銀行,洗劫金店

沒人能找到我的巢穴

這個世界早就沒有英雄,只有我們能夠自我拯救

父母會為我們自豪,兄弟姐妹為我們鼓掌

我們會是新的英雄!

血液釀成瓊漿,屍體壘成階梯

在這個夜晚,

你在害怕什麽?

在這個夜晚,

你還在猶豫什麽?

我為何不與我一起狂歡?

我打賭你會為我尖叫!”

桌上有擺滿了食物和酒,十分豐盛的模樣。寒暄完畢,所有人依次入座,将杯子倒滿,預備開餐。

林厘的視線轉回電視,裏面的歌詞也放到最後一句。

“這是一場狂歡!”

番外:殺手的假期

瘋子:假期狂歡

每個人都可以看到他的快樂。

瘋子端着酒杯轉了個圈,坐回吧臺。他剛剛繞着酒吧轉了一圈,在黑暗裏和一群陌生人擊掌歡呼,跟着音樂跳舞尖叫。音樂的最高/潮時他跳上桌子,吸引所有打光和噓叫,在起哄中行了個禮,然後一口幹掉一瓶啤酒。

氛圍被徹底炒熱了,他反而不去玩,只坐在吧臺上喝酒。

他喝酒的姿态也很獨特,小孩子似地,先捏着酒杯轉一圈,讓頭頂垂落的光把杯面映的閃閃發光,冰塊像星星一樣耀眼。然後咬住杯沿慢吞吞地咽,一口含住冰塊在嘴裏滾過一圈,一邊喝一邊彎着眼睛外看,每一口都像抛出去一個媚眼。

一杯還沒喝完,他已經抛出去無數個媚眼。

口袋裏被塞了幾張聯系方式,不斷有人沖他吹口哨沖他打招呼,他不以為忤,笑嘻嘻地轉過頭。

他沖口哨聲的方向飛了一個吻!

那片躁動的人群霎時更加沸騰,調酒師受不了地搖頭,“少喝點,你快把我存貨喝完了。”

瘋子不太樂意地撐着下巴,眼睛轉了一圈,依舊笑嘻嘻地說:“我不!”

躁動的人群沸騰一會,有了新動向,一位男士走了出來,坐上旁邊的位置。

“你好,我叫查理。”他搭讪道,“你看起來很高興。”

“是的!”瘋子快樂地說,“我放假了!”

“wow。”查理挑眉,“在這個星期二?”

“沒錯!”

“你是本地人嗎?”

“你猜?”瘋子懶洋洋打了哈欠,讓人又上一杯酒,“我猜你不是。”

“我确實不是。”查理跟着要了一杯,“一樣的謝謝——我是從外地來的,和我的同事。我們是來這個地方考察——探視——或者說觀察情況什麽的,随便怎麽形容都可以,總之做一個考量。”

“官方人士。”瘋子說。

“對。”查理喝了口酒,被這個口味辣的皺眉,“你不知道外面怎麽形容這裏的,恐怖、陰森、邪惡,随時都有人火并,走在路上都可能遇上流彈。說的像個地獄似的,不過我覺得,除了荒涼了一些,其他還好。”

“還好?”瘋子重複。

“是的,還好。”查理肯定點頭,對酒吧裏沸騰的人群看了一眼,“甚至夜生活還能說十分豐富,很熱鬧。大學以後我很久沒玩的這麽瘋了。”

“看來你大學度過一段很美妙的時光。”

“确實非常美妙,那是一段終身十分難忘的時光。”查理将酒推開,不自覺湊近了一點,“還有一個讓我覺得這裏還好的原因其實是你,雖然我猜你不是本地的,你和我在這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你猜哪裏不一樣?”

“嗯哼?”瘋子意味不明地發出一聲語氣。

“你看起來——看起來——”他盡力地組織措辭,但結果顯然是失敗的,最後只能聳聳肩,放棄道:“你看起來真的非常特別。”

“哇哦。”瘋子配合地發出誇張聲,“所以到底是哪裏特別?”

“我不太會說話,不是很會形容。”查理說,“我們在酒吧坐了有一會了,你一進來我就發現你了,你看起來——簡直在發光。”

“wow。”瘋子驚嘆,用一種念詩般的語調慢吞吞說:“你聽起來完全迷上我了。”

這話讓查理一愣。

瘋子還在笑,他說話的姿态也很迷人,捏着酒杯放松地靠在一遍,綠眼睛閃閃發亮。他肆無忌憚地發出信號吸引觀衆,周身洋溢着某種危險的吸引力,那甚至是狂熱的。查理和他聊天幾句,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身體前傾,靠近對方。

“說真的,我不覺得自己是gay。”查理忍不住說,“我來只是想幫同行的美女要你號碼,但是現在,我感覺……”

“你改變主意了?”瘋子挑起眼睛看他。

“我改變主意了。我甚至想撬個牆角,可能等會需要回去和同事道歉。”查理重複一遍,認真說,“我想問,你願意接受男性嗎?”

瘋子沒正面回答,他驚訝似地看他一眼,咬住嘴唇想了一會,又笑了。

“那你選錯時間了,我今天心情好。”他眨着迷人的綠眼睛提醒,“不要靠我太近哦。”

查理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到遠處爆發出一陣喧嘩。酒吧的另一端來自不同的兩夥人突然鬧起來,摔瓶的摔瓶,掀桌的掀桌,甚至有人拿出刀來制造出一聲聲尖銳的雜音。

酒吧開始混亂起來。

“這些人……”調酒師有些心疼,“我的桌子!”

瘋子撐着下巴看了一會,向那邊砸了個杯子。

杯子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哐當聲,碎片和剩下的酒混雜在一起。但這點聲音太過微小,很快淹沒在怒吼和哀嚎中。

“呼。”

他有些不滿地皺眉,推開查理跳進吧臺,在調酒師“喂!”的不滿聲中扛起櫃臺下的狙擊槍放在桌上,拔出手槍向上開了幾槍。

砰!砰!砰!

這幾聲仿佛某種信號,喧鬧中的酒吧霎時一靜,不管是打架的還是逃跑的,所有人安靜下來,齊齊看向瘋子。

瘋子敲敲桌面,終于滿意了。

“嘿!嘿!嘿!聽我說!”他舉着槍露齒一笑,“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那麽粗暴!聽我的,正方站在左邊,反方站在右邊,我們一起來玩吧”

博士:讨厭遲到

早晨六點半,博士在鬧鐘響起的第一刻睜開眼睛,關上鬧鐘。

他下了床,走進衛生間洗漱、對着鏡子剃須、洗臉、沖澡,在簡單的打理之後穿上浴巾和拖鞋走出浴室。

吹完頭發後,他進入廚房,花幾分鐘時間簡單的為自己弄了個早餐。

在舒緩悠閑的音樂中吃過早餐,他用洗碗機快速搞定碗筷。其實這些事都不需要自己做,不過他對別人有種天然的不信任,還是比較喜歡自己動手。

加上這些小事比較簡單瑣碎,甚至能說得上是一種放松,能在重複中達成習慣,建立起一天的秩序和規則。

他确認了一遍當天計劃,又回到房間打開衣櫃,衣櫃裏是一排排正裝。他在衣櫃裏其相似的西裝裏考慮了一會,考慮到今天是休假,選擇了偏放松的顏色和領帶搭配。

他最後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扮,西裝革履,皮鞋锃亮,仿佛下一秒就要走進辦公室。

八點,出門的時間剛剛好。

不過今天外面的秩序不怎樣,博士很倒黴地遇上堵車,等候五分鐘後他大概估量了一下情況,在預估出剩下的堵車時間之後幹脆下車。

他在街角等到了另一輛車。

博士簡單和司機打了個招呼,另一條路不堵車,全程通暢,但在到達前的一小段又堵上,四周熙熙攘攘的都是車。

八點三十六,博士松了松領帶,和司機一起下車。

他遭遇了意料之中的伏擊。

外面的槍聲響的激烈,兩夥從各個角落裏冒出來的人開始交戰,博士踹開一個偷襲者,打開手機确認了一遍當日行程,又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快九點了。

他拔出手槍,将子彈上膛,對周圍剩的人微微點頭。

“解決掉。”博士說。

博士和剩下的人加入槍戰,剛剛基本平衡的局勢瞬間變化,襲擊者逐漸顯現頹勢。

九點半,槍聲終于基本停歇。

這裏 居民對混亂已經很熟悉了,熟練地鎖門閉窗,拉簾熄燈,此刻周圍一陣寂靜。鮮血浸染地面,把灰白褪色的柏油路染成暗紅,樹葉也沾染血腥,此刻正滴滴答答向下滴血。

博士收起手機嘆氣,踢開地上的槍,讓人打掃道路,清出一條路來。

西裝沾了血,紅彤彤在黑白中十分顯眼。他卷起袖口,心疼地看着那點明顯的血污,朝地上屍體又開了一槍。

“要換衣服了。”博士嘆氣。

綿羊:苦逼學生黨

綿羊也在嘆氣。

他原本有點想可以去博士的實驗室看看的,都快約好了。

——但是今天考試。

他也可以和隊伍打打游戲,和瘋子去酒吧喝酒,慶祝自己終于開了酒禁的。

——但是今天考試。

他按計劃原本都應該和崇拜的政治大佬(的秘書)通電話的、甚至約定見面的!

——但是,今天是考試

雖然但是,今天就是要考試。

翹掉無數課跑過無數次請過無數假終于在這次遭到了報應,主任心如鐵石,完全不為所動,冷酷駁回他的申請,哪怕用以往超優秀的成績、或者默寫課文或者現場随便出題或者其它什麽都可以,用這些做擔保都不行。

綿羊長長嘆氣。

他萎靡不振地過了幾天,在主任慈愛的目光下戰戰兢兢,終于考過最後一門,他提前離開離開學校,感覺呼吸前所未有地暢快。

不過考完試之後就沒什麽事了。

綿羊算算剩下的假期,想到美好的未來,開心雀躍,幾乎要哼起歌來。

不知道是不是樂極生悲,沒叫車的後果是,他走着走着發現自己有點迷路,低頭翻手機查地圖的時候,還感覺額頭上被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頂上。

是槍。

耳邊還有個兇神惡煞的聲音:“把手機放下!”

握着槍的是個混混,長相和聲音一樣兇惡,頭發亂糟糟的,衣服破舊,表情暴躁得像是下一秒要殺人。

而周圍荒涼偏僻,沒有監控和行人,是很适合犯罪的地點。

綿羊仰起頭看了會槍,很感興趣地問:“這是什麽型號的槍,我沒看過。”

“草,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混混一用力,槍将綿羊的腦袋頂得仰起一點,“把手機放下!把包和所有東西丢在地上!然後退後!”

綿羊配合把手機放下,扔下包,然後退後一步,仔細觀察起來,“槍很新,可能是新出廠的類型,你願意借我看看嗎?”

“草你有病,你是不是不認識這是什麽?”混混暴躁,“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白臉,富家子,一看就是沒受過苦。媽的媽的媽的,他媽的!把東西丢在地上然後跪下!”

綿羊眨眨眼,十分純潔地問:“跪下然後呢,你想對我做什麽?”

“……”混混發火了,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手,綿綿輕輕往後一躲開,丢在地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搭配響起的是一首歡快的音樂,綿羊遠遠的看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十分歡樂地笑起來。

“艹。”混混被他笑的一愣,煩躁和憤怒直沖大腦,混着這幾天的遭遇讓他幾乎失去理智,“媽的媽的媽的!”

混混向前一步,想直接抓住他的手往地上一拽,狠狠給他一拳,然後讓他跪在地上舔鞋!這種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只配這種待遇!他會揍他一頓,搶走他的手機折斷身份證把他踩在腳下,然後打斷手腳!

他不好男人,但是有的是男人喜歡。何況這人細皮嫩肉,皮相挺好,一副天真的學生氣樣子,他知道有很多混群的大佬喜歡調教這種,他可以把他賣了收錢,可以對這種下賤的上等人為所欲為!

這種奇異的想象混雜現實讓他有些飄飄然,想象中凄慘的樣子與現實中綿羊融合,他上前一步,又被綿羊輕輕躲過。混混不以為然覺得這只是意外,他伸出手,想用槍狠狠給他一下,然後就看見那小白臉上前了一步。

他想幹嘛?

這思維輕又快,只在大腦裏存留了一刻,下一秒,他只覺得手腕一痛,不知不覺松開手,槍不知怎麽的就到面前的小白臉手中了,小白臉很感興趣地擺弄了一下。

沒關系,這只是意外,這小子壓根不懂得怎麽用槍,等下搶回來就是了。他本來不想用槍的,但是現在改變了想法,槍這種東西是能随便碰的嗎?他會好好教教對方規矩,在他身上試試槍法,射斷四肢五髒也沒關系,只要屁股和臉還是好的就行。

他這樣想着,下一刻,就見對方将子彈上膛,舉起槍,對他微微一笑——

——砰!

最後的思維滞留在剛剛,這槍瞄的很準,混混捂着脖子,茫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我早就想說的,你子彈沒上膛。”綿羊握住槍垂眼看他,咂舌,“握搶的姿勢挺生疏的,樣子也不像是買得起的人,搶是撿的吧?可惜了,本來想和你多玩一會的。”

他在說什麽?

腦袋嗡嗡作響,他的喉嚨漏風一樣地嘶嘶出氣,身體像是氣球破洞一樣洩力,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下。

綿羊低頭看他一會,聳聳肩,回頭找手機。手機在混混身體的旁邊,他走過去,低頭彎腰撿起手機,接通電話,“請問是徐秘書嗎?是的是我……”

混混向前掙紮挪了一下,綿羊邁過地上的身體,“非常抱歉,剛剛有一點事……”

含糊不清的字眼伴随血沫從嘴裏吐出,地上人喉嚨發出“嗬嗬”聲,狂亂地向前揮手。

腳踝被抓住,綿羊掙了一下,踹開他往前走:“實在很抱歉……對,是的,是的。什麽,可以見面嗎?五天後是嗎?”

血逐漸将地上的沙礫染成鮮紅,綿羊繞開他撿起背包,混混失去力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變軟發冷。光明也在瞳孔中消失,他意味不明地發出“啊啊”,揮手只抓住一把沙子,最後的意識是對方輕又軟的聲音,在說“沒有問題”。

他變成了一具屍體。

“是的、是的。”

綿羊一邊走,一邊甜甜的聲音說:“我非常期待……”

殺手:謝邀,沒有假期

換班的時間到了,店長敲敲桌子,叫了聲:“傑瑞!”

傑瑞将手裏的咖啡送完,沖他冷淡點頭。

他身材高大,約有一米九幾,長相也很英俊,淺色瞳孔的眼睛在燈光下會像琥珀一樣的迷人。唯一的缺點是太過冷淡,對誰都不假辭色,店長至今沒看過他更多的表情。

傑瑞在旁邊安靜地等着,店長按計算機給他算工資:“有一個月了,大概給你……這個數,還是現金嗎?”

“嗯。”傑瑞說。

他的聲音也是冷淡的,有一種冰塊相撞、低沉悅耳的質感。

機器有點卡住,店長敲了一下,幹脆和他閑聊,“之後還有工作嗎?我上次在哪看到你了,還是那一家?”

傑瑞點頭說,“是。”

“不是我說。”店長忍不住唠叨起來,“我看你也不是缺錢的樣子,衣服的牌子也不便宜,怎麽就這麽喜歡兼職呢?要兼職也沒必要老是到這些地方兼職,多給自己一點喘息的空間,做點對未來有效的兼職更好……”

傑瑞側頭聽他說話。他的表情依舊是冷淡的,眉眼沒有改變,只是配着他一身休閑的衣服和歪頭細聽的表情展現出一種罕見的茫然感。

他沒有打斷,側頭聽完了才回答:“沒有。”

“什麽?”店長沒聽清。

于是傑瑞耐心地重複一遍:“沒有。”

沒有缺錢,沒有喜歡,沒有……什麽?

店長茫然了一下:“為什麽?”

然後他看見傑瑞冷淡完美的臉變了一下。

像是冰川出現一條裂縫,死水泛起一絲波瀾,他看見傑瑞的眉眼舒展,唇角微翹,标标準準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一個微笑,像是從冰冷完美的縫隙逃逸出的一絲情緒,他仿佛在海洋的冰面窺見底層的巨浪洶湧,像站在安全深淵上向下一瞥觑見無際的黑暗,這偶然看見的一點讓他頭皮發麻,莫名寒戰。

如果店長此前多照照鏡子,他就會發現這個微笑稍顯眼熟,像是對他平常在店裏使用最多的友善微笑的徹底模仿和拷貝。只有那依舊冷漠平靜、毫無波動的眼睛,洩露出最大的不協調。

傑瑞說:“很有趣。”

店長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眼睛,下一刻再看,傑瑞還是那副冷淡的死樣子,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他下意識松口氣,茫然地撓頭,自言自語:“什麽?”

“觀察。”

“?”

“觀察很有趣。”傑瑞今天顯得格外的耐心,“人對自己沒有的東西總是格外向往,這就是我的假期。”

店長聽的迷迷怔怔腦袋空空,正好機器突然啓動,正向外噗噗噗地吐錢,他手忙腳亂收好了遞給他。

“喏、喏,你的工資。”

“嗯。”

傑瑞收了錢,随意地放在口袋裏,向他一點頭走了。

留下店長在原地摸不着頭腦,還在品味傑瑞留下的話。

觀察……有趣?

他看着店裏來來往往的顧客和,大人、情侶、學生和小孩,看見他們嬉戲、玩鬧,哭、笑、為難苦惱、眉眼挑/逗、鮮活熱烈,伸出手喊:“服務員服務員”。各種各樣,什麽聲音都有,雜七雜八混成一團,吵的人神經衰弱、

店長像是回到現實世界,搖搖頭揮去想法。

這種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他摸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抱怨了一下,覺得今天的空調開的實在太低了一點。

同類推薦